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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8.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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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渐近,阮语走出ycafe的时候,残阳铺满浅橘色的天际线,点缀着几片粉紫色的云,她便迎着这幅印象派日落返回西苑。

    到达大门时,阮语跳下tuktuk车,深灰色的铁艺门缓缓打开,一辆明显不属于西苑的皮卡大喇喇地停在喷泉池前,满车身的黄泥,把印在驾驶座车门上的单位名称也盖得严严实实。

    经过车头时,阮语伸手摸了摸前车盖,里面还有高温透出,估计是刚停下的。

    西苑常年大门紧闭,也不允许有车辆停在大门附近。

    所以,周辞清是在提醒她csa的人在里面吗?

    书房也是会客厅,阮语气喘吁吁跑到三楼的时候,守在门外的保镖似乎早就猜到她会来,都各自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一步给她让路。

    阮语进书房从不敲门,双手一并按下门把,直接推门进去。

    房间前半截用作会客,宽敞大气,唯一缺点是光线不足,难免阴森,只有坐在百叶窗光源下的周辞清有个勉强的轮廓。

    皮卡能坐五个人,但书桌斜对面专用来待客的沙发上,只坐着许时风和刘工两个人。

    阮语对他们点头致意,眼睛扫过许时风时故意收慢动作,周辞清懒散的声调从桌后响起:“回来得这么早?我还打算去接你回家呢。”

    眼睛适应了幽暗,阮语看到周辞清的确换上了黑衬衫,若不出家门,他更习惯穿宽松的睡衣。

    古董落地钟旁的高背软椅是阮语的专座,她拿起放在上面的抱枕盘腿坐上去。

    “那我是不是得怪刘工绊住了你来找我的脚步?”

    阮语说这话的时候下巴微抬,语气也尖酸得很,可眼睛总是噙着笑意,分明是在开玩笑。

    周辞清也跟着她笑,而后望向刘工说:“她这样冤枉你,我就派她跟你们走一趟当是赔罪吧。”

    “走哪?”阮语来得晚,他们三人聊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茶胶寺的修复工程差不多收尾了,我们打算去下一个项目所在地考察踩点,所以来找周先生寻求点帮助。”

    阮语原本是看着周辞清等他回答的,可他嘴唇刚动了动,旁边沙发上的许时风却把话头抢了过去。

    书房有片刻的死寂,刘工不敢去看周辞清的表情,阮语转头替他看了。

    光线太过昏暗,周辞清侧面剪影有些紧绷,嘴角有上扬的弧度,就像躲在暗中观察猎物的狩猎者。

    “所以是去哪里?”阮语用手支着鬓角斜斜看向许时风,上挑的眼尾漾出几分桃红,“小许同志说一半不说一半的,是想逼我说多点话吗?”

    果不其然,许时风本来就带着点粉色的耳廓迅速红起来,尴尬地别过眼睛:“是柏威夏寺,暂定三天后出发。”

    三天后,柏威夏。

    连天都在帮她。

    “好啊。”阮语眨了眨眼睛收起瞳仁里闪烁的精光,回头望向一直看着她的周辞清,“恭喜周老板,喜提第二次额外额度。”

    周辞清也跟着她眼角笑出淡淡的笑纹。

    她说的话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懂,密闭的一间书房就这样被她分隔开两个世界。

    许时风又将目光移开。

    刘工是识时务的,得到了周辞清确切的答复,起身就要离开。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周先生吃饭了。”

    周辞清起身送客:“阿辰已经在外面,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他提,不必客气。”

    刘工再三致谢,跟在一旁的许时风也在出门前欠身鞠躬:“感谢周先生的慷慨。”

    直起身子的时候,他眼睛故意瞟向阮语,她还歪斜地坐在软椅上,懒散地冲他和刘工摆手再见。

    她好像永远都是这幅不甚上心的样子,和刚才敷衍他的周辞清如出一辙。

    最后的寒暄过后,许时风跟在刘工身后踏出书房地界。

    在雕花木门关上之前,他情不自禁回头。

    光影晦暗中,周辞清坐在书桌桌沿,两条长腿随意分开,拍了拍大腿,从软椅上起身的阮语便赤脚走过去,被他虚搂在怀里。

    然后门缝和窥探到的视野同时消失。

    五分西装裤虽然宽松,但周辞清的手想要深入也没那么容易得逞。

    “我以为你不会让我跟其他男人有过多接触。”

    阮语的衬衫被拉到肩头以下,埋首在她颈间的周辞清停下吮吸的动作,懒洋洋地倚在她身上。

    “我一直相信恨比爱长久深刻。”他将手上的十八子砗磲滑到阮语手腕,“阮语,如果不是想要报复你父亲,你不可能跪下乞求我让你留在西苑,不是吗?”

    西苑在所有知情人眼中都是地狱的存在,而西苑里的人就是恶鬼。

    没人想入地狱当恶鬼。

    阮语仰头去亲他下颌,圈住他腰上的双臂收紧,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为自己辩解:“但现在我是心甘情愿留下来爱你的。”

    沉沉的笑声在耳畔响起,阮语的腰又被圈紧了半寸。

    十六岁之前的阮语是无忧无虑的,这要感谢她父亲吴观山,感谢他太过懂得隐藏万事。

    人生的头十六年,阮语并不叫阮语,叫吴意侬,是她父亲起的名字,用作他对妻子的告白,意思是我喜欢你。

    故事的一开始总是温柔的,吴观山在烟雨朦胧的水乡里做点小生意,后来因为育儿成本上升,他不得已到外地寻求更大市场,一家三口总是聚少离多。

    在一切都朦胧的日子里,阮语总记得自己在周五晚上蹲在家门口等爸爸回家。幸运的话八点就能等到,稍微不幸运就得等到十点,最不济的话那一周都见不到爸爸。

    “我爸爸很厉害的,他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好吃的好玩的,他对我最好了!”

    她总是这样跟同学说,但说这些的机会却越来越少,因为她爸爸已经很少出现在她面前,也很少会对她高兴地笑了。

    吴观山的生意越做越大,他的心也跟着一起膨胀。只不过资质有限,卡在了瓶颈位,脾气也就越来越差。

    要不不回家,一回家就看什么都不顺眼,逮住人就在那里破口大骂。

    阮语的母亲性子也随她的姓氏,特别软,也不敢反驳丈夫的无理取闹,默默忍受承受他所有怒火。

    但这种愁云惨淡的画面并没有逗留太久,吴观山不知道搭上了什么贵人,公司一飞冲天,连带着他也冲上了天,一年到头也没几天挨家。

    如果没有每个月打来的高额生活费,阮语还以为自己的父亲消失了。

    现在回想她也算是第六感给她的暗示了。

    高一那年,父亲在非节假日回来了,可他这次带来的不再是好吃的好玩的,而是一纸离婚协议书。

    他说他在外面认识了高官的女儿,而他能飞升靠的就是这位高官千金。现在千金怀孕了,他只能回来跟阮语的母亲离婚。

    “你不要怪她,她一直不想破坏我们的婚姻,是我没做好措施,我对不起你们母女。”

    阮语以为自己软弱了十几年的母亲会哭哭啼啼挽留变心的丈夫,没想到阮仪在听到他说这句话以后擦干了眼泪,咬牙切齿说:“吴观山,我就当这十六年瞎了眼,小意我会带走,赡养费和共同财产你一分也别想少!”

    千金的肚子已经显怀,吴观山也急着离婚,随即答应了要求,火速离婚然后火速入赘到高官之家。

    但她们还是低估了吴观山的无耻,拿到离婚证的他立刻出尔反尔,卷走所有共同财产,每个月该给的赡养费也完全不见踪影,还找了地痞流氓上门恐吓她们母女,要她们滚远点,别妨碍他的高升之路。

    阮语放学回到家里,看到并不宽敞的出租屋里,到处都是被砸烂的晚饭菜碟,母亲坐在破破烂烂的沙发上掩脸低泣,她气得拿起菜刀就要去找吴观山。

    阮仪慌忙拦下她,说不要因为一个烂人赔上自己的前程。

    从此世上再无吴意侬。

    上衣被越扯越低,阮语按住那只作坏的手,仰头看身后的周辞清:“不如我们来赌一盘?”

    控制着半个东南亚黑白赌场的周老板挑挑眉毛:“你想赌什么?”

    “赌我肯定比你先知道吴观山为什么要找我。”

    她把头仰得很靠后,周辞清一低头就能亲吻她扬起的嘴角:“又想引我破坏家规?”

    周家靠赌博发家,但周老太爷从不允许子孙参与赌博,不到非必要的时候不准上赌桌。

    不管是赌博,赢家永远是庄家而不是赌徒。周家靠赌发迹,绝不允许后代因赌而败家。

    阮语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那我们小声点,这样老太爷就听不见了。”

    周辞清彻底被她逗笑,俯身将她抱得更紧:“这赌局怎么看你是你优胜率比较高,对我有点不公平。”

    明眼人都看得出许时风看阮语时带着怎么样的眼神。

    像一只想触碰又收回的手,躲闪后又会后悔,只能重来一次,如此反复,面红耳赤。

    爱是最神奇的魔法,可以扭转人所有思想,更别说只是透露一个小小的原因。

    就算那个原因是肮脏的。

    “原来周老板也是个怕输的人吗?”

    周辞清开始系好她衣服上的绑带:“我当然怕输,人总是对陌生事物充满恐惧。”

    而他从未输过。

    第一次坐庄,阮语有些得意,勾勾周辞清的下巴:“想知道我要怎么对付许时风吗?”

    “我的荣幸。”

    阮语又挤上他腿间小小的空间坐好:“你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编排我们的故事吗?”

    周辞清当然知道,无非就是他见色起意,继而强取豪夺,将没有背景靠山的华人小姑娘囚在西苑当金丝雀。

    而被当成玩物的阮语奋起反抗,可惜无论如何都逃不出西苑这个巨大而恐怖的囚笼。

    当真是比窦娥还冤,强取豪夺的人分明是阮语才对。

    “如果他有心打探我的消息,肯定会知道这些故事。那我就按照别人的剧本给他演一场戏,而他在戏里就是拯救我的那位屠龙骑士。”

    阮语将毒淬进眼里:“男人都热衷于救风尘,当他立志要将我救出去的时候,就是我亲手授予他苦难的时候。”

    西苑半个主人的头衔不是虚的,阮语能调动周辞清大部分手下,折磨区区一个许时风算得上什么。

    周辞清用唇亲昵地磨着她的鬓发,没有问她会不会心软,或者会不会玩火自焚。

    阮语的狠是他传授的,虽然没有达到青出于蓝,但心肠也比大部分人冷硬,怎么可能会败在儿女情长下。

    人若是机器,那么仇恨就是机器赖以生存的能源。

    他什么都不怕,只怕阮语不懂手下留情,要杀个片甲不留,麻烦他处理后续事务。

    “如果我赢了,你要答应我一个不能拒绝的要求。”

    阮语正热血上头遮蔽了双眼,当即应下:“反之亦是,我不会输的。”

    好斗好胜的她,也是他的杰作。

    阮语被允许走出书房时,暮色已经黯淡,早就过了平常晚饭的时刻。

    柬埔寨饮食偏好酸辣甜,而周家祖籍在北方,更喜好粗犷的饮食习惯,唯独大学毕业前常年居住在香港的周辞清习惯吃粤菜,回来继承整个家族时,还高薪把龙景轩半数厨师挖了过来。

    菜上齐后,主厨循例介绍菜品才离开。

    周辞清用餐时不喜欢被人看着,主厨离开后顺手关门,餐厅里就只剩两个人。

    周家规矩极多,最忌铺张,两个人的晚饭最多四个菜,而今晚却多了一个崭新的蒸笼。

    阮语没忘下午收到的那张图片,可蒸笼里的那个包子并不是照片里的那个——因为这个封口明显优秀了不少,起码没有破洞。

    当然,和其余的菜式相比,完全是相形见绌。

    阮语用手肘碰了碰周辞清,揶揄地笑:“周大厨不介绍一下自己的小笼包吗?”

    明显是来糗他的,周辞清捏了捏她的脸颊,还真的思索了一下才说:“一斤面粉才成功了这么一个,你要好好珍惜。”

    阮语噗嗤笑了,拿起筷子在顶端咬了一口,然后猛地顿住。

    她表情非常到位,眉头蹙起,拧巴着脸,仿佛尝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

    “难吃?”已经试过味道且对自己非常有信心的周辞清不禁自我怀疑。

    阮语扁着嘴问:“我要是吐出来你会揍我吗?”

    “我什么时候揍过你了?”周辞清哭笑不得,摊手递到她嘴边,“吃不下就吐出来吧。”

    阮语立刻低头,然后抬眸看周辞清的反应。

    他脸上并没有掩饰失落感,但也没有收回手,耐心地等着她把东西吐出来。

    她以为荒唐的想法,又一次被印证了吗?

    “怎么了?”

    一直没等到她的动作,周辞清正要托起她的脸,不料阮语突然往前,将下巴置于他掌心。

    “我骗你的。”

    她抬头,对着周辞清粲然一笑:“周大厨做的东西这么好吃,我怎么舍得吐出来。”

    生怕他不信,阮语张嘴一口把小笼包吃掉,侧过头枕在周辞清的手中,像猫一样蹭他:“我还想吃一辈子呢。”

    柔软的发丝轻轻揉擦着他的掌心,周辞清的心忽然软下去一块,嘴角随之扬起,屈起手指用指腹摩挲她的脸颊。

    “果然很贪心。”

    阮语桌底下的脚伸进他小腿间勾缠:“可我想贪的还不止这些。”

    托着她的手缓缓抬起,周辞清低头亲她的发顶:“怪我,把你教坏了。”

    可他语气里没有一丁点愧疚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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