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培养班的羁绊
回到拉迪克城堡后，总体的气氛都有些压抑。兰谦一声不吭地扯下胸口上那只闪闪发光的一级守护骑士的勋章，用尽全身力气将它给扔到角落，上面那只熊熊燃烧的火焰在他看来有着说不出的腐败和恶心，让他联想到了那些遍体鳞伤、战死沙场的黄沙城守城骑士，他打心底里厌恶这些。
但有人的速度比他更快，勋章还没落地，就有一道人影从勋章前一闪而过，然后就被一只小手抓着举到了兰谦面前，梦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默。
于是兰谦接过，再度扔了出去，于是梦绮再一个瞬间抓住了勋章将它举给兰谦，于是兰谦再扔，梦绮再捡，这样的游戏重复了好几遍。终于兰谦忍无可忍，手掌冒出深红的火焰，他打算将它给烧成灰。
但另一只手却阻止了他，轩辕利紧紧地扣住他的手腕，坚定不移地看着他的眼睛让他灵力无法运转。
一旁格林端来了一杯冰凉的水，递给他，罗柏拍拍他的肩膀。
“为什么要阻止我？我一点都不想要这枚勋章。”兰谦喘着气，一把甩掉罗柏的手臂。出奇的，一向脾气最暴躁的罗柏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伸出另一只手拍拍他的另一个肩膀。
轩辕利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我们是骑士，每一枚勋章都是我们骑士的荣耀，不能随意丢弃。”
“但现在我看着它们只能从中感受到一股腐败的味道。”兰谦狠狠磨牙，扭头问向格林：“那个什么拓公爵到底是什么玩意？为什么黄沙城的骑士一个都没有来，他一个连战场都没有踏入的人凭什么能够得到奖励？好像还多了一个领土，这个皇室到底在干些什么？”
兰谦越嚷越大声，轩辕利立刻对着梦绮和特丽莎使了个眼色，梦绮轻盈地跃入屋顶关上了所有的窗子并且在上面守候，特丽莎则严肃地关上了大门，其余几人围住了兰谦带着他走向沙发，但一直左顾右盼，好像随处会有暗哨盯着他们。
兰谦迷惑不解。
轩辕利搭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兰谦，你要听好，无论在哪都不要说皇室的不是，纵然在这个拉迪克城堡里，说不准也有皇室的暗哨，我们不想看到你因为口无遮拦被控告。”他叹了一口气。
“其实你说的也没错，现在的帝国的确有些腐败，我们只是看到了一部分的黑暗一面，还未曾深入，因此今天这一幕实在算不了什么。”他的语气有些沧桑，眼神有些哀伤，这个面对敌人总是一脸无情地扔出暗器的男人，头一次让兰谦看到他那温柔感性的一面。
黑色的眸子如一颗闪耀的黑曜石，温软如玉，荡漾着丝丝温和的笑意和悲凉的苦笑。他接过格林的冰水，摘下了口罩。
这发生得太突然了，兰谦完全愣住了。
认识了他们这么久，队长轩辕利最引人注目的不是那头星辰般璀璨的银发，而是那张连睡觉洗澡都戴着的黑色口罩，就连吃饭的时候他也是有意避开众人独自一人吃饭，兰谦也不是没想象过他的口罩下面的嘴长什么样子，但就是没有一个人死活肯跟他说，这样就一直不了了之。现在一向对自己口罩是避而不谈的队长反而当着兰谦的面主动揭下，这也让兰谦有着小小的激动。
其他人却是动作一致地转过身，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罗柏更是面容严肃地转身，目光死死地盯着远处一只花瓶，似乎在苦修用目光切碎花瓶的艰巨任务。
伤疤！兰谦的心都在发抖，他忍不住想要尖叫地站起来，差点伸出手指对着轩辕利的脸颤抖不已。
一条、两条、三条……兰谦不敢数了，因为太多了。无数道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黑色伤疤蚯蚓一样爬满轩辕利的下半张脸，险些看不清嘴唇的模样。这些伤疤不知有多久的岁月，汇聚在脸部格外狰狞恐怖。这样的一张脸只是多看几眼就心底发寒，兰谦目光躲躲闪闪，他不敢继续看下去了。轩辕利到底经历了什么，这些伤疤都是怎么来的？
“你看到了吧，这就是军部的黑暗。”轩辕利苦笑着拉回了口罩，“还有你们，转过身来，我戴回去了。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戴着口罩的原因，我当初只是害怕会吓到你们。还有，兰谦，你应该听艾米特说过，黑芒骑士团培养班的每一个成员身上都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我的故事太多太多，我也不愿再与人谈起，我只能告诉你，在加入黑芒骑士团之前，我已经是一名骑士了。我脸上的伤疤，也是在那时候造成的。只是后来发生了一系列的故事，导致我被驱逐出骑士团，最后为了将功补过成为暗杀骑士。”
“每一个加入黑芒骑士团的人，我都想告诉他们，不要去干涉军部的任何事情，一举一动都不要去管。那不是我们的义务，更不是我们作为骑士的责任。艾米特肯定跟你讲过身为骑士只需要服从上级命令就好，是，也不是，但后者就是之后你会受到一系列的处罚，有时还是不明不白的就来了，格林，你应该深有体会吧。”说着，话语一转，突然飘到了像个侍者一样端端正正地站着的格林身上，那张戴着眼镜的平凡面孔有着一瞬的动容，片刻，他点点头，厚厚的镜片遮掩住了他的神色。
兰谦有些惊讶，他身边居然有那么多原骑士？
“兰谦，我知道你心里很气愤，但你要知道，与军部作对，尤其是皇室，全都没有任何好下场。神炎城里面绝大都是承载了几百年的豪门望族，他们的力量是远远超过你的想象的。就比如我们今天看到的那个公爵，看起来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普通人，但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神炎帝国边境地区有大部分位置都在他的统领下，本身也与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据说他的一个女儿就是一名郡主，如果不是艾米特最后出来调解，人家一句话就能让我们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那个老头的地位也是强得可怕，他是一名响当当的文官，格外受皇帝的信任，军功会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他来处理，真正的一名红人啊，你当时还敢跟他起冲突？我整个人都呆住了。”说着，轩辕利笑笑，那狭长的眸子里，也流露出一抹佩服。
可兰谦自动把那个贵族和那个老头的身份给过滤掉了，他想起了紧要时候这几个人同伴竟然挺身而出，与他并肩站起，现在听轩辕利这么一说，他才知道当时他们冒着多大的危险和勇气才为他这个愣头青站起了身。
兰谦的疑惑众人都看在眼里，不等他发问罗柏就无所谓地喊了起来，“你别管我们，老子为这所谓的暗杀部队做牛做马也算是够意思了，这次的行动差点把命给丢了，还不是因为他们的情报不准确？何况老子看他们早就不顺眼很久了。我当时就想好了，打是不可能打得过，逃也逃不掉，索性陪你闹一次，把那个会场给搅个天翻地覆，那才痛快。哈哈哈哈哈。”说着，他无所顾忌地狂笑起来像个疯子，全然将轩辕利的警告给抛到脑后。
“这也是我的想法。”轩辕利深深地闭眼，往事逐一回到心头：“我来到黑芒骑士团培养班的时间比你们所有人都要长。我已经见过好多同伴在这个班级里死去，你们几个是陪伴我最久的一批，虽然你们进来的时间也不一样。但对我来说，都是我至关重要的家人。暗杀骑士是不允许拥有感情的，但我们现在还不是正式的暗杀骑士。在进入真正暗杀部队之前，我们会迎来最后一次考核，也是所有任务中最危险的一次，搞不好那次之后我们会失去很多人。我已经不想再经历这种合合分分的事情了，当时我也想过，就把你们当做我的最后一批同伴，一起战斗一起死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半响，沉静的大厅被屋顶上梦绮一阵饱含幽怨和委屈的抱怨给打碎：“原来队长你当时是想让我们所有人去死啊！”
“你们不也没有什么意见吗？”轩辕利略有些尴尬，身为队长不但没有为队员的安全着想，反而还唯恐天下不乱地鼓励他们捣蛋，这个队长也是当得够呛的。
“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但我还是不愿意。”抱着双臂的特丽莎甩甩火红色的长发，对着兰谦抛了个媚眼：“因为老娘还没喝够酒呢？怎么能这么死去？”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行，既然如此我们索性去银樱大道好好吃一顿吧。我知道那里有一家叫华染零的餐厅十分不错，正好发了一大笔钱，好好吃好好喝，顺便庆祝我们圆满完成任务。”说到活跃气氛罗柏则是当之无愧的当仁不让，他心急火燎地窜上沙发，简直恨不得现在就飞去那家餐厅大吃大喝一顿。
“华染零？好像挺贵的。”兰谦想起上次和夏之雪逛街经过的那家餐厅，那满满贵族情调和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气息让他们觉得连门童都高人一等，连进去看看的勇气都没有。因为两人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都不够吃一顿便餐。
这样一来他也很纳闷，罗柏这种浑身上下都是街头上混混的气质怎么也不可能与华染零餐厅扯上关系，好几次都看见他一人翘着腿大口喝着麦酒吃着烤肉，这样一个土鳖居然会学起贵族来了？
“对的，我上次看到他跟踪一个贵族女孩子想上去搭讪，结果那个女孩子对他说请她吃一顿可以考虑考虑，于是他们两人就去了华染零，后来不但女孩子没有泡到自己则是把全身的衣服都拿来抵押了，还挨个借钱。”梦绮毫不留情地揭他老底，一脸讥笑。
“对，这次你请。”特丽莎在一旁助推波澜。
罗柏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在一片哄笑声中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笑什么笑什么？这次可不一样了。”罗柏吼得比老虎还响，意图掩盖自己的尴尬和大家的笑声，“我请就我请，那你们瞧瞧什么是大佬！”
欢笑声中，只有轩辕利一言不发，他只是微笑着看着大家，眼中一直流淌着温柔，仿佛是一个父亲在看待自己的孩子。
无论如何，哪怕接下去再艰难再危险，他也要保证他们每个人，都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