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薛玉镜看到这双手撕下下巴一处薄膜,那手指有着赤色的粉末状,她知道自己得到伪装都被卸了下来。
这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她做好被拆穿的准备,却非刚进来时被拆穿。
这一瞬间,她面上何曾还有低眉顺眼之感,她注视着这个扣着她的脸的男人,她清晰地抓住了他眼中有一瞬间失神,这个认知,让她将心中的忐忑压了下去。
她微微一笑,用她这十年来练习了多次的完美笑容展现了出来。
“皇上容禀……”她轻声道,眼中欲语还休。
她话还未说完,一股大力突然将她往地上推,薛玉镜从地上回过神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个颀长的背影重新回到书案上。
“大成,将人拖走。今晚当值的,都下去领罪去。”
薛玉镜连忙爬起来,随后就见到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一个老太监。
老太监先是俯身接了旨,然后慢慢朝着薛玉镜走来。
薛玉镜见状,知道第一步□□之术失败了,她也没觉得会成功,到底阿姐和她说了,皇上不好女色,皇上还因为她的美名对她不喜。
她撕开了她伪装的情绪,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恭敬地捧着道:“皇上,这是臣女小叔留下的遗物,这里头早有江洛河工的忧患详解。”
果不其然,皇上这时候止住了老太监,老太监走到薛玉镜跟前接过了书。
“皇上,是薛霖驸马的字迹。”
薛玉镜抬起头来,小叔去了这么多年,这老太监还认识小叔的字迹?
皇上看了薛玉镜一眼,薛玉镜按照规矩自是不能和皇上直视,只是她此时自然不会守这规矩。皇上先移开了目光接过了书,他翻看了好一会儿,屋里很是安静。
“可惜了。”
薛玉镜等来了这么一句话。
小叔未进京赶考的时候路过江洛,江洛那时候就在征召民役修葺河道,他在江洛待了一个月发现了一些问题,然而人微言轻,江洛的负责的河工官员哪里会理会他,他只能暂时放下,后来中了状元也不过在翰林呆着,加上江洛并没什么问题,他还怪自己多心了,只是到底将这事记录了下来。小叔自然是有才的,除了文章写的好,他最爱的还是《天工开物》《梦溪笔谈》等,薛玉镜现在还清楚得记得小叔考上状元前一年,就带着才两岁的她跑去乡下修水车,还做了个能上天的木鸟,只是她是开心了,但小叔却被祖母和他老师罚了,那时候她还偷偷捂嘴笑看着小叔被骂。
后来,小叔做了驸马被派去了西北,她再见小叔的时候,小叔已经病入膏肓。
公主再嫁,只带了些小东西离开,小叔所有的东西都留在薛府。薛玉镜舍不得小叔,仗着家里的重视,除了可以用来科举的小叔笔录和一些值钱的东西,其他的东西都被薛玉镜收了起来。
她修习累的时候,就会去翻一下这些旧物,越是看得多了,她心中对小叔越发佩服。
皇上将书交给老太监,盯着了薛玉镜,此时薛玉镜眼睛有些湿润,却又被她强行憋了回去。
“薛氏的妹妹?”
薛玉镜点了点头:“臣女薛玉镜。”
“薛霖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这?事关河工,为何不交于你父亲进献,反而冒充你姐姐来见朕?”
皇上的声音很清淡,却又有些许的柔和,好似他是因为看了小叔的书对她和颜悦色了,薛玉镜哪敢当真,她清楚得记得他刚才是怎样扣住她的脸,明明有惊艳还是让人将她拖下去的冷漠言辞。
“是我舍不得小叔,仗着家里宠爱就将小叔的遗物全留下了。臣女此次冒充阿姐来见皇上,只是想见皇上一面,家里头不愿意臣女见皇上,臣女只能将阿姐迷晕,才能有机会见到皇上。”
皇上嗤笑一声:“你倒是诚实,迷晕你姐姐的事也能说给朕听。”
薛玉镜抬起头,然后俯身行了个大礼,一跪三拜,她低声说道:“我被薛家精养十年,只为有朝一日得以侍奉圣上,从我五岁起,所学的,所念的,所盼的,也都是为了得到您的喜爱,算算,我这半生,都只是为您而活。今日,我从祖母那儿得知,您不要我了,我就想啊,定然是你没见过我,才不要我的。”
说到这里,她再一次笑了,这次她笑得很妩媚,大家都说她这样的笑容,没有男人可以逃过的。
“可现在我信了,皇上你见过了我,依然让人将我拖走了,皇上天潢贵胄,自然不是我这等卑劣之人能有资格伺候的。”
薛玉镜这时候直视皇上的眼睛:“皇上,祖母今日和我说要给我找门好亲事,还说我的品貌,日后定然会被未来的姑爷好生疼爱的,可是……臣女不愿意,臣女半生都是为了皇上,执念难消,皇上既然嫌弃臣女,臣女今日冒犯欺君,请皇上赐臣女一死!”
她一说完,连老太监都忍不住偷偷看她了,可她注视的皇帝却是没有半分动容之色,可真是郎心似铁。
她低下头来,琢磨着要不要直接在殿内撞一下柱子,但她很快就打消了注意,在帝王面前撞柱,会连累阿姐的。
不知过了多久,薛玉镜终于听到了皇上的声音。
“大成,送薛二姑娘回去。”
薛玉镜一惊,就这?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再抬起头看去,皇上依然面无表情,眼里深沉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看在故去的薛霖的份上,朕这次不追究你的小心思。”
薛玉镜听了,身子一颤,她看着皇上的眼睛,他此时眼睛里是明了一切的模样,她的这番作态,在他看来也许很搞笑。
这一瞬间,薛玉镜脸上维持的情绪一点点撕裂开了。
“薛二姑娘,走吧!”老太监朝着她伸出手。
薛玉镜突然用力一把推开了老太监,她站了起来,然后朝着皇上走去。
老太监反应过来就要阻拦,然而,薛玉镜走一步就慢了下来。
她嘴角突然留下了黑血,她的眼神有些灰败:“皇上,我没骗你,当我收到公主府的聘书的时候,我就不想活了,终究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希望您见了我后,会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