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并不宽敞的餐厅走廊被形形色色的人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几乎每个人都举着手机对着一个方向录视频。
录制的视频中正上演着一场堪称大片的动作戏，一个飒爽女侠武斗醉酒大汉，两人你来我往，女侠身轻如燕、动作敏捷，醉汉则毫无章法、一通乱打。场面上来看，女侠占据着上风，可醉汉借着酒劲竟如不死的小强一般死缠烂打。
女侠精准躲过醉汉的袭胸之拳，长腿横扫，想抄他底盘，哪里知道醉汉被撂倒后直接往女侠的身上扑去。两人一起滚到地上撕扯。
女侠被醉汉压在地上无处使力，只能用膝盖不停去顶醉汉的啤酒肚，却不想这醉汉仿若连痛觉都被酒精麻痹了一般，丝毫不为所动。
眼看着一场互相的厮杀将要变成单方面的□□，忽然一人如天降神兵一般闯入，单手拎起醉汉往边上一扔，并英勇地站到女侠身前。
现场掌声雷动。
醉汉不服气地瞪了回去，却见那神兵年轻气壮，一夫当关的气势，便憋着不快，悻悻走了。
这一走，戏也就散了。
宁婉兮狼狈地起身，真的不能无视酒精的力量，撒酒疯的人不能以常理推断。她本来已经制伏了那个中年油腻大叔，哪知道被对方的一股蛮劲给挣脱开了。
要不是……
“谢”字刚露一个头，宁婉兮硬生生地把后面的一个“谢”字吞回肚子里。
因为她面前的“神兵”已经转过身，冰冷的目光浇在她身上。
那双眼睛、那张脸，让宁婉兮的火一下就冒了上来。
“没事吧？”声音也是冷冷的，听着不过是例行公事的问候。
宁婉兮斜眼瞥了他一下，什么都没说就从他身边走过。
迎面合木的四个小演员一齐拥了过来，宁婉兮刚抬手想与他们打招呼，却看到几人欢欣雀跃地叫着“房导”，直接略过了她，唯有李立军一人站在包间的门口冲她竖了个拇指。
这帮子见异思迁的家伙！
宁婉兮堵着气走回包间，一屁股坐在位子上，不爽地捞了个牛肉丸放嘴里嚼得吧唧响。
最生气的是居然被那个晦气的家伙给救了！
这下他更有理由趾高气昂了。
怎么自己就那么不争气！
越想越气，连吃了好几个牛肉丸，又喝了一大口啤酒。
外头热热闹闹一群人回来了，一口一个“房导”叫得特别的开心。
宁婉兮头一抬，就见到那个冷脸男被簇拥在中间一起走进了包间。
他来干嘛？
“择日不如撞日，那么有缘分，肯定要请房导来喝一杯。”
欧阳翔宇这家伙，尽能添事。
李立军连忙站起，举起酒杯就和房思源客套起来，房思源只是浅浅笑着，微微点头，社交距离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刚好。
“我这边还有些事，一杯就走。”房思源客气地说道。
欧阳翔宇发出了惋惜的声音，试图挽留：“来都来了，聊一会呗。”
小演员们都巴巴地看着这个国内知名青年导演，谁不想趁此机会巴结一下呢？
李立军看出了房思源的为难，替他解围：“就一个问题，你们想想问啥。”
欧阳翔宇第一个举手：“我来我来。”
马上被王博按了下去：“刚刚一直都是你在说话，给我们点机会啊哥。”
“你想问什么？”欧阳翔宇问王博。
王博眨眨眼睛，显然是还没想好。
“那不得了，我想好了，房导下部片子考虑考虑我吗？演啥都行，尸体也行。”欧阳翔宇咧着张笑脸，推销着自己。
王博勾住欧阳翔宇的脖子：“你这个犯规啊哥，我也想要offer啊！”
那边厢高又晴已经憋了很久了，她可是在“最想合作的导演”那栏里毫不犹豫写下“房思源”三个字的人！
“我想问！”高又晴憋足气儿爆发出来，问题还没问出口，倒听另一个女声不咸不淡地问道：“大导演来《在片场》干什么？”
这声音不轻、不响，不高、不低，却有着难以言说的魔力，让万籁俱寂。
房思源眼睛往边上瞥去，见到那个女人毫不关心地吃着她的肉丸子，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
房间里的一双双眼睛都聚焦在房思源身上，他知道，这个问题大家都想知道。
他笑了笑，简单答道：“拉投资。”
“果然下一部电影已经有规划了？”欧阳翔宇激动起来，食指疯狂地指着自己求机会。
房思源对此视若无睹，悠悠地说：“在筹备中，今天就是来谈版权的。”
“能透露下是啥题材吗？”高又晴也是兴趣满满。
房思源微微一笑：“请允许我保密下。”
这关子卖得把小演员们的胃口吊得高高的。
“故弄玄虚。”
又是这个女声。
房思源的视线再次投向那边，她还是在吃着她的肉丸，不知道吃了几个了，她都不撑的吗？
小演员们七嘴八舌，意犹未尽，但房思源确实没时间，毕竟出版社的大佬们还等在另一个包间。
他礼貌地告辞，回头最后再看宁婉兮的时候，她还在嚼她的肉丸。
房思源哭笑不得，这女人有多喜欢吃肉丸？
两天后，《未来密码》剧组正式开机。
第一天的拍摄地点是在和光市郊区一个有名的拍摄中心，那儿有着十几个实景棚，卧室、办公室、餐厅、病房、教室、超市等场景应有尽有，是市内最火爆的拍摄中心。
节目组租用整个棚五天，导演们可以随意挑选其中的实景棚进行拍摄。《未来密码》的主场景——90年代的居室小客厅——就借了其中的一个实景棚。
在开拍前其实演员们多多少少都会对李立军有些担心，毕竟他没有拍摄剧情片的经验，水平到底如何还是个未知数。不过这十年的pvc导演不是白做的，控场、机位、灯光等安排得井井有条，和演员说戏也很有条理，是个思路十分清楚的导演。
唯有一点：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细节控。
“光，不够，再给点。”
“桌上那个本子，右边挪点，不行，回来回来。”
“机器走过了，再往左一点点，对，速度可以再慢点。”
“心里默数五，再动，刚刚好。”
“完全不行，这个影子感觉不对。”
……
如此一来二去，一个上午便过去了。
第一天进度5。
“没事的吃饭去，摄像过来，调一下下午的镜头。”
工作起来的李立军颇有点拼命三郎的味道。
小演员们在休息室内吃完饭、补完妆，摄制组那头还在调试机位、布置灯光，闲来无聊王博都哼起小曲儿来了。
“给大家表演个呗，小练习生。”欧阳翔宇逗他道。
王博倒也不扭捏，很大方地问：“哥哥姐姐想看啥？十八般武艺全包。”
“那耍个金箍棒。”欧阳翔宇起哄道。
王博左看看右看看，无奈摊手：“没有金箍棒啊。”
“那就翻个跟头。”
“这地方不够大啊。”
欧阳翔宇佯装大佬，昂起头不悦地看着他：“你小子行不行啊？爷交了钱就听你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吗？”
王博也十分配合，谄笑着哄他道：“别，哥，我给您跳个poping，您消消火。”
欧阳翔宇哼哼着：“行，来吧。”
随即，王博开始他无声poping的表演，别说，还真跳得有模有样的，引来掌声一片。
这边闹完了，摄制组那边还没好，欧阳翔宇挠挠头，道：“不如我们来玩游戏？”
“组词拼句，你们玩过吗？”一直看着他俩瞎闹的宁婉兮终于开口问道。
欧阳翔宇和王博盯着她看，等着她的解释。
“现在挺火的呀，每个人只能说三个字，然后连在一起拼成一句句子。”宁婉兮说明道。
两人马上豁然开朗，纷纷点头表示知道。
“咱屋里……”宁婉兮环顾房间，除了五个演员外，还有一个服装老师、一个化妆老师，那俩老师频频对着宁婉兮摇头摆手，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我们五个玩吧。”服装老师和化妆老师双双松了口气。
欧阳翔宇和王博自然是拍手叫好，许一平没说话但看着宁婉兮表示赞同，只有高又晴放下手机刚想说话，却不料被宁婉兮抢了先机：“人太少不好玩，至少五个人。”一句话把高又晴的拒绝堵了回去。
“服装老师和化妆老师既然不玩，那给我们出题吧。”宁婉兮眯着笑眼看向两位老师。
这会她们没再推脱，一口应下。
第一题，来自服装老师：“李导他……”
按着座位顺时针顺序，第一个接词的是宁婉兮，她不假思索：“太认真……”
第二个是王博：“就好像……”
第三个是欧阳翔宇：“冬天里……”
轮到许一平，他皱起眉头来，这都什么荒诞无稽的词儿，怎么往下才顺啊！
他犹豫了半天，憋得脸都红了，终于蹦出三个字来：“铲雪的……”
最后一位，高又晴，无缝衔接：“铲雪工。”
沉默2秒，爆发出一串笑声。
王博擦着眼泪：“铲雪工……铲雪工是什么？因为李导拿着棒子嘛哈哈哈哈。”
“别说，拿棒子往地上一插的时候还真有点像，特别是他今天那件深蓝色的衬衫，和工服似的。”欧阳翔宇也笑喷了。
“下一题下一题，赶紧的。”两人都迫不及待催道。
化妆老师想了想，出题道：“在片场……”
宁婉兮的接词速度依然很快：“有导演……”
王博也接得飞快：“有演员……”
欧阳翔宇顿了顿，故意拉长音调：“还有那……”
许一平这脸上的温度还没褪，又烧了起来，欧阳翔宇这家伙怎么每次给的词都那么跳脱！
还有那……还有那……还有那什么啊！
长久的思索挣扎之后，许一平缓缓吐出三个字：“勤劳的……”
“小蜜蜂。”高又晴脱口而出。
“勤劳的小蜜蜂，哈哈哈哈哈哈哈。”王博和欧阳翔宇俩兄弟又笑瘫了，还演起戏来。
“哥，小蜜蜂，在叮你。”王博故作惊悚地望着欧阳翔宇，后者跳起来脑袋夸张地上下左右晃动，口中叫着：“虽然我像花一样美丽，可您还是叮花儿去吧，谢谢您嘞！”
就连许一平和高又晴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游戏能玩，小姐姐赶紧的，下一题。”王博拍着桌子急吼吼催道。
服装老师眼珠一转，第三题：“王博他……”
一听这题面，王博就像是小狗一样巴巴地望着宁婉兮，把“求夸赞”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很天真……”宁婉兮笑着说。
“很傻帽……”欧阳翔宇用手拨开王博的小脸蛋。
轮到许一平那儿，承着王博那滴溜圆的大眼睛，不知怎的，他就冒出了：“像只狗……”
欧阳翔宇直接拍着桌子笑起来，直接给许一平竖起拇指来。
王博冲着许一平“哼”了声。
高又晴适时地接道：“还会叫。”
只有王博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不行，下题得我出！”王博不满地嚷嚷，“我们玩四个字的，嗯……我想想……”他端着脑袋比背台词都要认真地思考起来。
“有了！未来密码！”
众人摆出“想了半天就这？”的表情，王博兴致却很高：“我先来，未来密码，前途未卜……下面婉兮姐！”
这一回宁婉兮没有马上就接，她想了一会，轻轻地说道：“我们五个……”
欧阳翔宇的脸色也变了，笑容从他脸上消失，仿若有种超脱的力量降临到他身上：“随遇而安……”
话茬轮到许一平，他的脸不再通红，他深深叹了口气，沉声道：“听天由命……”
最后的总结卡在高又晴这儿。
第一次选角之后的低气压又回来了，原来他们从来都没有拂去过这个低气压，不过是用欢乐的气氛和打闹来催眠与麻醉自己。
即便看到李立军的经验、即便对自己再有信心，但人气就摆在那儿，不知名就是不知名，谁又会来关注他们？
综艺节目，说到底就是个人气比拼。
高又晴咬了咬下唇，不甘心，凭什么？
她声音清澈嘹亮，口齿清晰，一字一顿：“行事在人！”
脑子一热，说完她才意识到这句的下半句是“成事在天”。
只能是妥妥的命运论了吗？
灰色的乌云笼罩在他们头顶，挥之不去，越聚越多。
这时，忽然一阵清风吹过，带来轻而坚定的四个字：“人定胜天。”
拨云见日。
宁婉兮美美地笑着，不露一丝畏惧、不显一点胆怯。
“对，人定胜天。”高又晴重复着，似是表示赞同，又是鼓励自己。
外头的摄制组终于调试好了设备，场务跑来叫演员准备，组词拼句不得不暂时停止，但之后一有空闲这五个就会玩起这游戏来，话都不好好说，只会三个字三个字往外蹦词儿，尤其是王博和欧阳翔宇，他俩的交流一度变成了“三字交流”，导演都被他们给整烦了。
在这样和谐、欢乐、积极的气氛中，第一天的拍摄结束。
结束时间：00:30。
拍摄进度：12。
第二天的拍摄依然在这个实景棚中，由于前一天没有完成进度，这天一早5点摄制组就紧锣密鼓地展开布置工作。
小演员们全无第一天的充沛精力，前天零点多才收工的他们睡眠时间不过三个小时，这会趁着化妆和等待的间隙都在拼命的补眠。
尽管如此，第二天的拍摄进度依然不容乐观，到傍晚五点的时候才完成了整体拍摄量的25。
演员们的晚饭时间一个个都扒了两三口，直接趴休息室的桌上见缝插针地休息。
“哈喽，战友们好呀！”
安静的休息室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吵醒了。
迎接声音主人的是一双双怨气满满的眼睛，盯得他心里发虚。
“打扰到大家休息了？”
一双双眼睛仿佛在质问同样的问题：“你说呢？”
来人尴尬地笑笑，提了提手中的零食袋，轻轻说：“给大家带好吃的。”
这话可爱听了，晚饭那盒饭真的是食之无味。
前一秒还没精打采的小演员们，后一秒如狼似虎地朝他扑过去，把袋子里的零食一抢而空。
冲在最前面的王博勾住来人的肩膀，热络地道了谢，马上就被欧阳翔宇敲了脑壳。
“别和间谍说话。”
来人苦着脸，可怜巴巴地大叫过分。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不安好心那你还吃？
“不过，有的吃不吃，老天爷都看不过去。”
话倒都让他说去了。
“婉兮姐~”来人蹭向宁婉兮求安慰，却只遭到了冷漠的回应：“你来干嘛？”
“今儿我们也在隔壁拍，就一天，听说你在这儿，我这不想你了，来看看你嘛。”大男孩的声音糯糯的、奶声奶气，听得大家一个哆嗦。
王博指着他大声控诉：“他才是狗吧？他才是狗吧？”
欧阳翔宇摇着头拎起他的后颈衣领：“你是小柴，他是吉娃娃。”
王博瞪着个眼睛，无奈地被欧阳翔宇拖走了。
宁婉兮在时子晗的盯梢下淡定地拆了包薯片嚼了起来。
“姐，咱《古堡奇案》今天上线。”时子晗说。
宁婉兮点点头。
“那啥，平台找我问要不要咱俩一起上个访谈，我答应了。”
宁婉兮眉头一皱，转头瞥了他一眼。
“啊不，当时我就，脑子一热，没多想。他说：‘有个访谈，想找你，宣传宣传新剧。’我说：‘好啊。’他说：‘你在片子里有条暗恋线吧？’我说：‘有啊。’他说：‘那把暗恋对象一起叫来呗。’我说：‘行啊。’完了我才想到这事儿还得问过你，姐。”
大男孩一秒变成了犯错事担心受罚的小学生，说两句话偷瞄一眼宁婉兮的表情。
“啥时候？”宁婉兮问。
看到宁婉兮没有追责的意思，时子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肉眼可见地活泼起来，语调都变得轻快：“16号，正好我们的拍摄都结束了。”
“我没问题，不过这事儿还得找林旭说，毕竟他是经纪人。”宁婉兮说。
时子晗高兴地嚷道：“对，就是，姐说得对！我回头就找林哥说去。说来，林哥没来？”
时子晗左右张望了下，从进棚就没见到林旭，拍《古堡奇案》那会林旭可是完整跟组的。
“他忙。”宁婉兮的回答很简洁。
不光是时子晗很久没见林旭，自从《在片场》的海报拍摄那天以来宁婉兮和林旭也再没见过。那小子说会挑空来片场，结果第一天棚录没出现，这两天拍戏也不见踪影。他到底在忙些什么？
“那我发他微信。”时子晗轻松地说。
等等。
“你什么时候加他微信了？”宁婉兮诧异。
时子晗笑着晃晃手机：“就杀青那天啊，不然我怎么知道你……”话到一半他突然刹车。
宁婉兮狐疑地盯着他的眼睛，不给人任何逃脱的机会，盯得时子晗冷汗直冒，双手不自在地勾在了一起。
这模样，就是不打自招嘛。
难怪时装秀那天能找到她们的衣装室，还有今天能摸到这里来了。
“哎呀，好姐姐，朋友多好办事。”时子晗急着给自己的行为解释。
宁婉兮没再多问，朝他勾了勾手。
时子晗不得不靠近，就听宁婉兮在他耳旁柔媚地说：“既然这样，帮姐个忙呗。”
“您，您说。”
宁婉兮耳语了几句，时子晗伸手擦去了额头上的汗，向她保证：“绝对不辱使命。”
最后聒噪的时子晗是被王博和欧阳翔宇二人联手扫地出门的，他还意犹未尽地嚷嚷着要看他们拍一场戏再走，欧阳翔宇差点给他贴上“间谍退散”的符条。
第二天收工时间：1:10。
拍摄进度：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