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宁婉兮和房思源那事儿并没有发酵多久,很快就随着两人的澄清被互联网遗忘了。
一周后,是《我们的故事》第二次短片录制。
前面三期因为已经进入后期,改动起来比较麻烦,因此新的剧本是从第四期开始的。好在之前三期幽灵的存在感很低,因此后面再加以展开并不奇怪。
宁婉兮一早就到了拍摄现场,工作人员已经在忙忙碌碌搭景摆弄机器,她没有惊扰任何人,径直走向化妆室。
因为幽灵妆比起其他人的妆容来说更加费时间,所以宁婉兮是第一个到的演员,于端给她配了一个专门的化妆师,已经在化妆室里等着她了。
开拍后,于端对宁婉兮又一次刮目相看了。
他本来对宁婉兮并没有太大的期待,毕竟五年前她的风评大家都知道,所以剧本中对幽灵这个角色的表演要求也没有那么高,动作设计得很具体,只要照着做换谁来都能像那么回事。
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不用台词、不用表情,仅仅是靠眼神和动作,宁婉兮居然能把这个幽灵演得活灵活现,仿佛这就是那个从上世纪60年代穿越过来的人一样。
最惨烈的是,有幽灵在边上衬着,显得其他小演员的演技更加稚嫩。这下必须得好好花功夫□□一下了。
拍短片并不是于端的强项,但他非常投入。于端觉得自己找回了刚踏入这个圈子时的一腔热血,他现在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并惊诧于之前的自己怎么会忘记了对这份事业的热爱。
上午的拍摄很顺利,宁婉兮拍完上午最后一场戏后,就回化妆室蹭空调休息去了。
这个幽灵妆又厚又沉,每天晚上铺三层面膜都感觉不够,她早早就约了周末的脸部spa。
在空调的调节下,满头的汗水终于得到了收束,倦意向她袭来。
天热得让人吃不下饭,宁婉兮决定小睡一会,中午简单吃几块饼干就行。
意识慢慢沉去,不知过了多久,右脸颊突然传来冰凉的触感,把她惊得立即睁开眼睛。
身旁那人手里拿着一根冰棍,笑盈盈地看着她。
宁婉兮缓了一秒钟,惊喜大叫起来。
“千秋——!”她张开双臂扑向眼前那个人。
那人接住向她扑来的宁婉兮,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你怎么来了?”宁婉兮狠狠掐了下那人的背脊,把人疼地哇哇叫,然后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就是你对三年没见的闺蜜的欢迎方式吗?”
葛千秋,宁婉兮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同一个幼儿园、同一个小学、同一个初中、同一个高中,大学因为彼此对未来的规划不同不得不分道扬镳,但这丝毫不影响她们俩的关系。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和我说?”宁婉兮嗔道,也只有在这个好闺蜜面前才能看到她撒娇的那面。
葛千秋把手中的冰棍包装打开,给宁婉兮递去,让她自己拿出里面的冰棍。
“哇!明乳牛奶棒冰!还是你最懂我!”宁婉兮开心地抽出冰棍,幸福地舔了起来。
葛千秋找了个沙发坐下,悠然而惬意。
若说宁婉兮如牡丹般美艳,那葛千秋便是那天山雪莲,天生自带一股冰冷的气质。
她今日一身复古旗袍,纯黑色的布料上用金线勾出日月星辉,完美的剪裁衬托出女性最美丽的身体曲线,而一般的旗袍裙长过膝,但葛千秋的这一身旗袍裙长止于膝上,更衬出她那双美丽的长腿。
活脱脱一个复古摩登美人。
她往那儿一坐,化妆室的沙发看着都尊贵了几分。
葛千秋的嘴角浅浅一勾,漂亮的凤眼微微眯住,她说:“给你个惊喜呗。怎么样?惊喜到了吗?”
宁婉兮愉快地咬着冰棍,用力点头:“何止惊喜啊!我都开心到天上去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猜。”
“我猜?那肯定是和于导串通一气了呗。”
葛千秋睁大了眼睛,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这儿知道我身份的人不多,也就于导、两个主演、化妆师。我化完妆出去拍戏,人家只叫我‘幽灵’。俩主演都是合木的新人,刚进社会,你这三年都在意大利,不太会认识他们吧?化妆师刚你们碰过面了,不像认识的。那只有于导了呗。”宁婉兮娓娓道出自己的分析。
葛千秋被逗笑了:“你的脑子不需要休息的吗?”
宁婉兮笑道:“这是本能。”
“那你再猜猜呗,我来这儿是干什么的?”
宁婉兮不悦道:“你不是专门来看我的吗?”
“对啊,当然是专门来看你的,不过还可以顺便做些什么嘛。”葛千秋为自己解释。
她心里明白,宁婉兮哪儿会为这事生气。
果然,这丫头抿了抿唇,认真说道:“我猜,你是受于导邀请,来当《我们的故事》的嘉宾,对不对?”
葛千秋感叹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
“哪里有?你今天来这儿就完美瞒过了我!”宁婉兮不服气,“昨晚上我和你说今天有个很累的活的时候,你什么都没说,十二点的时候还说什么要去吃晚饭了,不聊了。我去的,半夜吃饭,胖死你。”
葛千秋又咯咯笑了起来,她催着宁婉兮说:“你说,怎么猜到的?”
宁婉兮摇摇头,说:“这很容易联想啊,在我对你二十年的了解中,你和于端并不认识。根据现有情报,唯一能把你们俩串起来的就是《我们的故事》,他是导演,你是服装设计师,合理的联系就是他邀请你来当嘉宾。因为这个节目的嘉宾找的都是各行各业的佼佼者。”
“怎么就不说他是来找我谈商业合作的?”
“这节目都已经录完两期了姐姐,现在谈商业合作会不会太晚了?”宁婉兮答道。
葛千秋撇撇嘴:“算了,这次就算你蒙对了。姐姐我奖励你一件礼物。”
说完,她从身旁的大袋子里面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那盒子很大,占去了一个矮桌的面积。
宁婉兮好奇地凑过头来。
葛千秋又考她道:“你猜猜里面是什么?”
宁婉兮不耐烦地掰开葛千秋压在盒子上的手,迫不及待地拆开盒子包装。
“哇!好漂亮!”
是一件水蓝色的旗袍,有层次感的蓝色在旗袍上绘出一层又一层的浪花。与葛千秋身上那一件不同,这件旗袍更偏向于传统旗袍,只是刺绣的手艺让人惊叹。
“我可是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葛千秋一脸求夸的样子。
宁婉兮狠狠抱住了她:“太棒了亲爱的,爱你。”
表达完感谢后,宁婉兮端起这件袍子,认真地打量着每一处细节,作为全手工制的旗袍,可以用“完美”二字来形容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衣襟内侧一个龙飞凤舞的英文logo上——“qiu”。
“亲爱的,你这是要回来做自己的品牌了?”宁婉兮问。
葛千秋接过宁婉兮手中的旗袍,把它小心翼翼的挂在衣架上。
“嗯,这事儿我考虑很久了。”
宁婉兮知道她是真心喜欢这一行,做品牌这事儿她也考虑了快一年了,看来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她把手搭在葛千秋的肩膀上,这女人呵,虽然看着精明能干、独当一面的,但这肩膀还是那么瘦、那么弱。
“在这儿等我,完事我们喝两杯去。”宁婉兮对她说。
“废话,你以为我还真是来‘看看’你的?告诉你,今天就别想回家了。”
说完,俩姐妹一起笑了起来。
离嘉壹中心两条街的幽深小巷中有一间很别致的居酒屋,门口挂着两个大灯笼,上面写着“千鸟屋”三个字。
玄关处的设计是小桥流水,别有一番韵味。客人们需要经过石桥,才能到达店门口,店门也是那种日式推拉门,把手上悬挂着“营业中”的牌子。边上还蹲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大狸猫。到处都透露着浓浓的和风意境。
宁婉兮已经换上了葛千秋送给她的水蓝色旗袍,又让好闺蜜给自己盘了个头,两人站一起就如那三十年代的摩登女郎,引来路人频频的回头。
服务员用日语温柔地招呼她们进门,把她们带到了二楼的一个小隔间中。
“这儿感觉还不错。”葛千秋率先坐在蒲团上,她在西面的艺术之都沉浸了三年时间,对于东方文化既是怀念又是新鲜。
宁婉兮把随身的小包挂在衣架上,然后坐下,说:“这家店是一对日本夫妻开的,开了有七年了吧。我最喜欢这儿的一点是二楼的隔间,可以安安静静地吃饭,和其他闹哄哄的居酒屋不一样。”
“确实。”葛千秋环视起了这个小隔间。
墙上贴着清酒广告,还有以前那种老的电影海报,很有风味。
桌椅都是木制的,虽安置了蒲团,但桌子底下有搁脚的空间,客人不用跪坐。
小隔间里听不到一楼大堂和其他隔间的喧嚣,只有店里播放的年代感十足的日本歌谣。
两人打开菜单,宁婉兮让葛千秋自己挑爱吃的。
两个姑娘十分爽快,啪啪啪地就决定了点什么,叫来服务员一通下单,那量几乎涵盖一整本菜单,把服务员小妹都震惊到了。
葛千秋合上菜单,反倒安慰起服务员来:“没事,我俩今天有太多话要说,绝不浪费粮食。”
“两位小姐,我们小店凌晨两点闭店,一点半是最后下单时间。”服务员一听这俩要待很久,很贴心地提示了营业时间。
宁婉兮冲她笑道:“明白,麻烦你下单吧。”
点完单后,姐妹俩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敞开心扉说个话了。
“来说说呗,你怎么计划的?”宁婉兮开门见山,她知道葛千秋今儿个来找她,除了好久不见想她了以外,更主要的还是分享她的“创业计划”。
她俩从小就是这样,无论做什么决定,都要找对方先分享一番,有时可能并得不到什么有效的建议,但对方的鼓励仿佛就是自己的定心丸。
葛千秋坐正身子,认真凝视着宁婉兮,道出她的想法:“我拉了俩合伙人,一个是留学时候认识的,学经营管理的,很能干一妹子。还有一个是她朋友,在这边的服装行业做公关市场的,干得不如意,正想跳槽。”
“人家想跳槽,你直接把人家拉入股?”宁婉兮笑着说。
葛千秋“哎呀”了下,说:“这不是人才紧缺嘛,你情我愿的,没什么问题。我了解过他的简历,很能干一个小伙子,组织过很多活动。下周我们仨会找时间出来碰一碰,坦诚交流下。”
“然后呢?办公室?工厂?这些都怎么搞?”
“办公室不难啊,我找房产中介的朋友问了,过两天他带我去看房源。我们刚开始,其实对办公室要求也不高,就平时能给大家开个会就行了。”
“那不还得考虑到以后发展了,总得有点设计工作室的格调是不是?”
“那都是后话了,现在的要求啊就是交通便利、采光好,我想去几个园区里瞅瞅。至于工厂,我妈当年给我的联络簿我还留着呢,唯一的问题是像我们这种小单他们不一定会接。不过好歹有我妈的面子在,谈谈总是能谈妥的。”
宁婉兮无语地瞥了她一眼:“你呀,干什么事都太乐观。”
葛千秋不服气了:“这有啥问题?哪个人会抱着失败的心态去办事的啊?”
“阿姨知道吗?”宁婉兮问。
葛千秋的神情黯了下来:“还没和她说,过几天告诉她吧。反正我已经决定了,她反对也没用。”
“那营销计划呢?公司愿景呢?这些你都想过了吧?”
葛千秋得意地笑道:“当然,年轻、时尚、与众不同,是我想要打造的品牌形象。”
“听起来……没什么新鲜的。”宁婉兮毫不客气地点评道。
葛千秋没有生气,而是更具体地解释道:“现在的服装市场你有没有觉得太千篇一律了?只要某个人带起了某个潮流,大街上马上就能见到铺天盖地的同款。随大流是中国人的特性,但年轻人就应该桀骜不驯、与众不同、彰显自我,所以我希望穿上我设计的衣服的人也是这样一类有个性的人。”
“那市场恐怕是打不开了。”
葛千秋不以为然:“大众品牌太多了,市场已经饱和,没有余地给我们插足。想要打开一片天,就要差异化。而且你想想,哪一日潮流能让我们来引领,不是很酷吗?”
葛千秋的眼中熠熠发光,对这份行业的热爱、对未来的向往,就如同那朝日一般蓬勃向上。
宁婉兮没有再去浇凉水,她之前的两次评价也是故意挑刺的,如果一个人的决心能够轻易被几句质疑打碎,那还是趁早放弃为妙。
她确信自己的姐妹是认真的,那她就会肯定、支持、鼓励这份认真。
有多少伟大的事业最初就是起源于一个普通人的雄心壮志、美好梦想呢?
葛千秋侃侃而谈她的创意、她的目标、她的三年计划五年计划,这家伙已经想到很久很久以后了,这创业话题聊完的时候,桌上的酒菜都翻了一轮。
葛千秋喝完杯中最后一点啤酒酒,满足地“哈”出一口气,算是为自己的分享画上句号。
“轮到你了,和那个……嗝……房……房什么的导演,怎么情况?”
“哈?!”宁婉兮大呼道,“我,和他房思源,一丁半点的关系都没有!”
葛千秋明显就喝嗨了,拍着宁婉兮的肩膀说:“别激动呀,怎么没关系了?前几天热搜上不还风风火火热热闹闹的吗?”
宁婉兮气鼓鼓地板起脸:“造谣可耻,我已经给那个造谣的人发律师函了。”
“我说,都那么多年了,你怎么那么能记仇啊?”葛千秋问。
宁婉兮严肃地说:“一个人,要为他说出的所有的话负责。他敢说,就不要怕别人记恨。”
葛千秋点点头,附和道:“也是,都是那男人口不择言的错,害得我们家婉兮在海外漂泊了五年,苦练演技,过着一个大小姐难以想象的生活。那会……哈哈哈哈哈,连一个包子都吃不上,还哭着给我打电话。”
“不是!”宁婉兮涨红了脸,纠正她道,“是天天汉堡炸鸡牛排吃得我要吐了,想吃一顿正宗的中餐,可是所有的地方都是山寨货,根本下不去口。”
“咦?你没有否认是因为那男人的一句话?”
宁婉兮扶额,这女人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怎么还故意找茬呢?
“是!我承认他的话是导火索,但……我气的是我自己。”宁婉兮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啤酒,“我气我自己没有底气反驳他,没有本事让当时所有嘲笑我的人闭嘴。我明明要什么有什么,可是却连最基础的尊重都得不到。”
“我知道。”葛千秋轻轻说,“婉兮,我错了。”
宁婉兮拿起一个饭团,堵住了葛千秋的嘴。
两人安静地各自撸了一会串后,宁婉兮缓缓说道:“郭盛每周都会给我发消息。”
“嗯。”
“他问我,你怎么样。”
“嗯。”
“我说,你在意大利很好,到处吃喝玩乐,回来可能就认不出了。”
宁婉兮双手在身前撑开,摆出了一个大肚子,笑眯眯地看着葛千秋。
她闺蜜毫不留情地把纸巾捏成团朝她丢去。
“你不打算见见他?”
葛千秋往后一靠:“见什么见?我们没关系了。”
宁婉兮没有搭话,两个人的事,她没有立场劝说什么。都是成年人,要分、要合,让他们自己决定吧。
“婉兮,”葛千秋又点了杯梅酒续上,脸已经红成大番茄了,拿根签子都得拿两下,“我有时候在想,女人不需要谈恋爱,你看我每天逛商场、画图纸、和不同的朋友聊不同的天,不照样开开心心的,你说对不对?”
宁婉兮笑盈盈地看着这个喝了酒变得可爱无比的女人,应着她“嗯”了声。
“你看我,比出国之前要漂亮吧?女人的美,从来不是因为男人,是因为女人自己的知识、见识、和对美的向往。我的衣服,也要给那样的独立女性穿,不媚世俗、不媚男人,只跟随自己的心。这是我的设计理念。”
宁婉兮大呼:“说得好!我当你第一个消费者。”
“说好了啊?”葛千秋牢牢地盯住宁婉兮,满满的期待。
“当然,大女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咱不要男人,靠自己赚来的幸福,才是真的幸福!”葛千秋喊起口号来。
哪知宁婉兮却回道:“那不行,男人还是有用的。”
葛千秋瞪着她:“叛徒。”
宁婉兮咯咯笑起来:“自己争取来的事业、爱情,都是香的,不能偏见。”
葛千秋闷了口酒,口中“nonono”,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两人没再就这个话题争论,那不重要,酒桌本来就是毫不遮掩地交换心声之所,并非说服对方服从自己的地方。
每个人不可能拥有一个完全契合的朋友,求同存异,才是交友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