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平身，免礼
“那么计划就显而易见了——除却身上属于自己的那小部分骨肉，剩下所有的血肉尽数融入到猎猎身上，在这些血肉的加持下，他的实力应该能达到八阶中期。”刑岁摸摸下巴，思索道。
如此决断，也是刑岁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
首先，猎猎作为自己血肉的造物，本身就带有自己身上的部分特征与意志，换而言之猎猎即是自己意志的代行者，灵魂深处已经烙印上最本真的痕迹，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会磨削掉丝毫忠心。
也就是说，刑岁将血肉给猎猎，就相当于把钱从一个兜里换到另一个兜里，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接下来就是第一阶段，脱泥胎。”
“我将把大部分的血肉炼制成适合猎猎服用的十枚血丹，其中九枚尽数用于猎猎自身的实力提升，而剩下一枚则以备不时之需，流银最近不是开发出来什么新机器嘛，正好可以用在里面。”
“脱泥胎是个漫长且艰难的过程，蜕变期间，需要做好一切准备，提防一切能够提防的、笼络一切能够笼络的。”
“整个华夏的南方部分都被把持在掌中，大家同为华夏人，北方的正统也说不准会不会对我们发起突袭，其他各国倒是比我们小城更像是鬣狗，藏在黑暗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扑上来咬掉我们的一块肥肉……”
一抹残忍的微笑挂在刑岁脸上。
“既然选择当鬣狗去埋伏狮虎，就要做好被猛兽撕碎的准备。”
“传我令下去，小城从我进入脱泥胎阶段开始，全员进入备战状态。”
“境外人员入城，一律进行严密的监视，特别是打着什么外交的幌子、实则窥探小城情报的那群人。”
“必要时期可以动用武力手段，具体什么样的手段城卫队的都清楚，尽量不要闹出人命。”
“如此一来，小城固若金汤，我便可以安下心来好好地突破了。”
刑岁清清嗓子，略显沉重的抬起手来，声音随着灵力的波动传遍城主府。
“来人，传猎猎入府。”
不消多时，带着草木香气的风自门外传来。
一位身材匀称、面容俊朗的少年施施然来到城主府，腰间缀着珠宝，手腕系着金绳，于王座前单膝下跪，低垂眼帘，声音清冷干脆。
“父亲。”
端坐于城主府的男人不再言语，满意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像是在打量自己最完美的造物那般。
两三月前，刑岁便联合诺亚、蓝槐、白沫等人开始为猎猎塑造人身，由蓝槐设计、白沫做出些微的修改意见，诺亚寻找瑕疵并改正，最终由刑岁、白沫对猎猎进行再塑造。
于是这一具堪称完美的躯壳便给予了猎猎，初生灵智的血肉鬣狗褪去了蛮荒与茹毛饮血的气息，在人的躯壳中变得沉着、冷静且优雅。
他拥有整个小城最高贵的血肉、最坚韧的骨骼。
那么世上没有什么能使他感到卑微，没有什么能使他的腰弯下去。
因为他是城主的儿子。
“咱父子俩也不打哑谜，我就直说了：我过两日要突破，积攒在我身上的血肉便是你的所有物了。”刑岁的手指敲敲镶金的扶手，声音平淡的像是在说别人的家事。
猎猎猛地抬头，一双星目瞪大，毫无心理准备，巨大的惊慌将猎猎包裹，将他的冷静击的粉碎。
“我、您……”突如其来的消息让猎猎的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了。
摇摇脑袋，试图认清现实的猎猎发现自己的舌头异常干涩，“您将血肉都给我，我无法像您一样治理好小城，恳求您再考虑考虑吧。”
“我想给予你的不仅是血肉，还有猿王异能。”刑岁慈祥的目光带着笑容，直接回答猎猎的恳求，“你的身上流着与我相同的血液，你的骨骼与你的母亲一样坚韧，你可以的。”
“可是……”猎猎抬起头，目光向着王座投去，但在那一双闪亮的双眼以及浩荡的威严下，却又怯懦的低下头，“猎猎不说能做到最好，但是定当竭尽全力。”
“好儿子。”刑岁满意的点点头，“血丹在几天后会发给你，一共九颗，服用方法诺亚会教给你，希望你能好好利用——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无论优秀与否，你始终都是我刑岁的子嗣。”
起先施施然来到城主府的少年心事重重地走了，在他眼中阳光明媚的城邦此时也好像蒙上了一层阴暗。
“会不会给猎猎的压力太大了？”诺亚问道。
“无妨。青春期本来就是迷茫又彷徨的嘛。”似是毫不在意的挥挥手，刑岁将目光投向猎猎身影消失的方向，“我相信他会做的很好的。”
数日后。
脱泥胎的日子不出意料的还是延期了，因为小城的气运有了变化。
随着最后一分气运的融入，“城邦”这一称呼再也承受不住海量的气运，索性崩碎成片片碎块，在无边无际浩荡的气运中升格为隐没在金光中的称谓。
那个由尸山血海托举而成的、镶嵌在巨龙头顶正中的称谓。
“国家”
而作为曾经的小城之主、如今的一国之主，无论是从各种层面上来说，刑岁都顶着如同山岳般巨大的压力。
这种情况下，刑岁连路也走的磕磕绊绊，索性被猎猎和白沫搀扶着，来到城主府门口。
这天的天气有些多云，但好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之色。
推开城主府的门，刑岁环顾四周，大家都在。
左侧是赤金、流银等一众小城高层人员。
右侧是小城下辖的组织管理者，以李元为首。
在刑岁正对面站着三个人。
左侧那人身着白色锦衣，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意气风发，一对龙角峥嵘，新生的嫩芽似的在两侧额头萌发，正是蛇王，在小城气运的影响下迅速褪去蛇皮，如今已是实实在在的龙种。
右侧那人身着一袭白金色锦衣，看起来要比蛇王年长几岁，一头白发杂乱无章的在空气中飘扬，面庞上有几道皱纹，显示出几分成熟的韵味，相较起蛇王来，要更加沉稳。皮肤灰白阴冷，正是刚刚回归本体、还未完全让身体活性化的河伯——或许现在该叫他龙伯。
中间那人身着云纹道袍，仙风道骨，须发皆白，手执一拂尘，一举一动间有云气相随，俨然一副谪仙人的模样，正是御虚的师父，清虚老道。
“恭喜陛下！”清虚老道面色红润，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
“恭喜陛下！！！”排山倒海的声音浪潮般朝着刑岁涌来，小城大部分的人都来到了城主府附近，他们簇拥在一起，像是用身上所有的力气来呐喊。
刑岁的身姿有些倾斜，因为一整个国家的气运皆化作压力，沉甸甸的墩在他的肩头，甚至有部分气运因为浓度过大，已然由虚化实，淡淡金色的云气自刑岁肩膀上流淌而下，每一分都像是有千斤重。
但他的眼神却无比的明亮。
“世人皆说君权神授，但朕却不这么认为。”刑岁捏紧双拳，绣纹于蟒袍上的锦离渊像是融化了一般晕染开来，裹挟着淡淡气运，将万木春染成灿金色。
有些驼背的身影沐浴在一国之运下，腰杆骤然挺得笔直。
“朕的君权，来源于朕的子民、朕的兄弟！”
“而非是什么劳什子神明！”
“末世降临、丧尸遍野、妖兽横行，我们是如何活下来的！？”
“靠我们这双手！靠我们的运气、我们的实力！”
没有刻意去催动，刑岁的声音传遍每个人的耳畔，烙印进每个人的心中。
“百姓们，举起你们的双手！”
一丛丛的手臂高高举起，就连被母亲抱着的婴孩都有样学样的举起藕节似的小手。
“小城的人，绝对不会屈服于神明的威严！”刑岁怒吼。
“永不屈服！”百姓们回应，排山倒海的声音震耳欲聋。
“小城的人们，永远不向着强权低头！永远不向着神灵弯腰！”刑岁嘶吼。
“永不匍匐！”百姓们的声音应和着，如雷霆般炸响，直通云霄，将这日多云的天气硬生生震出一个窟窿。
灿金色的光芒自天穹洒下！
在场唯二的龙种齐齐伸出手，一簇金色的气运随着他们的动作缓缓飘浮而来，此举正是将他们自身的龙气与国运链接在一起，从今以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在场每个百姓的眉心，都逸散出一抹淡紫色的雾气，盘旋不散， 在广场上酝酿着，形成一个巨大的紫色风暴。
此之谓皇家贵气。
如若百姓不认可、不承认，皇家有何贵处？
如若皇家不一心为民，百姓谈何认可？
除却刑岁，在场所有人齐齐跪倒，朝着整个国家的中心，朝着那个高大的、闪着金光的、站的笔直的人请求道。
“陛下，请！”
万万人的情愿重合在一起，在共振中走向统一与和谐。
随着众人的意志，盘旋着的紫色雾气似是有了归宿，乳燕归巢似的，齐齐朝着刑岁头顶奔腾而去，在半空中凝聚成一个紫色王冠的虚影。
镇压在刑岁肩头的海量气运随之缠绕而上，与紫色雾气结合，迅速由虚化实，一国的气运与最高权力顷刻化作实体，凝聚成一顶精粹的金冠。
他望着眼前跪倒的人们，目光投向远方，一行热泪不听话的自眼眶流淌。
既是为百姓，也是为自己。
浩荡的豪气自胸腔中涌起，到喉间化作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与威严。
仅靠肉身，刑岁的声音竟与百姓们的齐声呐喊不相上下。
年轻的帝王双手虚托，说道。
“平身，免礼。”
压在肩膀上的重担骤然消散，多日滞涩的瓶颈也随之变得柔软粘稠，像是融化的牛筋一般显出胶质的感觉。
是时候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