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六幕 沉默的阶梯(七)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这种事情只要提出申请不就可以了么?因其他原因造成的无户口人员,本人承担监护职责的单位和个人可以提出申请,经由公安机关调查核实后,可以办理常住人口户籍证明的。”
吴晔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放在枕头旁边的眼睛,那个位置之前睡的是李佳琪,现在又变成了吴晔。李佳琪的话应该已经回大全营了,至于吴晔,则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回事得了感冒躺在这里休息。因为之前灵魂奥术师的事情,这种事情肯定必须有一个人出来背锅,以目前的形式来看,李佳琪是那个最佳人选,而且之前其本人也亲口说了,自己有一半的责任。
“这种事情的话,有必要找关系么?李泽渊你只不过是一个不谐世事的小屁孩,什么都不懂。”
吴晔抱怨道,然后又转身伸手去抓放在桌子上的薯片包装袋,油炸的、有着各种看不懂的食品添加剂的膨化食品——不过话说回来,薯片这种东西,明摆着就是花钱买空气的,薯片占三分,空气占七分。
“但是孙夏岚的父母不是都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么?那种很少回来的父母想要让他们回来估计也很困难吧。”
“工作……孙夏岚是这么和你说的么?”
“说的什么?”
“啊不……没什么,话说回来我饿了。”
“……你这个生病的样子,可是和在我印象中的吴晔大不相同……”
“你都有当着病人的面说真心话的习惯么?”
吴晔似乎有意就此打住这个话题,说了句自己饿了的需求,因为平日里总是受到吴晔的欺负,李泽渊就有种想乘着现在来一个绝地反击的冲动。毫无戏剧性的,自己仍旧是失败了,李泽渊摇了摇头走向里面的厨房,那里的煤气灶上摆着一个高压锅,锅里面放着半块煮烂的骨头,汤早就不见了踪影。
“唉……干脆我去对面买算了,那家店的小锅米线我还是挺中意的。”
“啊——那个我吃腻了,而且那家店做的小锅米线太咸了。李泽渊,要不你干脆做点什么给我吃吧,你一个人在外面,大部分的家常菜应该还是会做的吧。”
李泽渊有些困扰,他心想到底是谁散播了“一个人住在外面就会做饭”这种无聊的成见?虽然说按照常人的思维,一个人生活在外必须学会料理,不然的话就会饿肚子;但是现在已经是快二十一世纪了,城市里面四处都有饭店,就算不想出门的话,也可以叫外卖,很多北漂而且孤身一人的年轻人也不一定全部都会做饭的啊。
面对吴晔渴望的眼神,他不得不耸耸肩,然后说出来这令人丧气的事实。
“不好意思……我只会煮面而已,其中最简单的就是往康师傅的杯面里面加热水然后盖上盖子——要是高级一点的话,超市里五毛钱的挂面应该也没问题,就是作料有些拿捏不当,我之前煮过一次挂面,因为酱油加多了被孙夏岚教训了整整一个晚上。如果你想吃这些东西的话,我倒是可以试着去做一做。”
“啊?所以说早上的骨头汤不是你做的?”吴晔有些惊讶的说道,这倒是令李泽渊很意外,他原本还以为那是吴晔自己做的。
不出所料的,吴晔用一个嫌弃的表情对李泽渊说的话做出了评价。
“嗯……既然不是你做的,骨头汤这种东西也不可能会有从便利店买回来的这种说法,所以我推断,难道说是李佳琪。”
“好——破案了:李佳琪趁你睡觉的时候,偷偷给你做了饭,之后自己一个人去了大全营。”李泽渊做出一个酷似侦探的动作,现在的他就像是话剧剧场里面的演员,一个劲儿的瞎比划。
“不……打死我也不相信那个家伙会做饭,那个家伙懒死了。之前一起上大学的时候,总是我帮她带饭。”
“哦?大学?”
“怎么?干嘛用那种表情看着我啦——我好歹也是人,怎么可能没有过青春的生活呢?”
——吴晔的青春生活,完全想象不出来那样的画面。
“有没有可能是孙夏岚做的?”李泽渊做出推测,“知道这里的人除开你以外,就有我、李佳琪、上次来了一分钟又走了的陈仁美、剩下的就是孙夏岚了。陈仁美是不可能的、排除李佳琪后,不就只剩下孙夏岚了么?”
“应该是只有这一种可能了,不过话说回来,孙夏岚的手艺还是不错嘛。”
“那可是,我曾经吃过她做的糖醋排骨和炸里脊。”
吴晔意外的眨了眨眼,李泽渊也有同感,他觉得如果和那些高级饭店的厨师比起来,孙夏岚确实有一战的资格。孙夏岚就是那种“一个人生活就会做饭”的活生生的例子,再加上经济的原因,她能够用最简单的食材做出惊人的料理。
只不过李泽渊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之间变得兴高采烈,活像是在给别人介绍什么值得骄傲的东西,吴晔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向他投来不怀好意的眼神。
“总……总而言之,孙夏岚手艺确实不成问题……算了,我们还是回到你大学生活的话题吧。”
“能不能帮我冲一包板蓝根,桌子下面的抽屉里面有……哎李泽渊,你就对我的大学生活这么感兴趣么?”
“这倒也不是,只是一个打发时间的话题罢了,这里难道就没有暖气么?我要冻死了。”
得知没有东西吃以后的吴晔又将脑袋塞回被窝里面,然后打开身前的电暖气,说句实在的,这屋子里面确实有些太冷了,南方的冬天就是这个样子,由于没有供暖,屋子里面比屋子外面还冷。
李泽渊低头翻开抽屉,想去找吴晔口中那个几年没用过的热水袋,却不经意间看到了摆在鞋柜上的照片——从背景上来看照片是在英国拍摄的,因为李泽渊一眼就认出了作为照片背景的威斯敏斯特宫,照片中的三个女性站在威斯敏斯特桥上,她们并排走在随时都有可能飘起小雪的阴沉天空下。这些只是李泽渊的个人推断,毕竟黑白照片给人的就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压抑感。
三个女性的身材都很丰满,其中那个黑头发有些乖乖女气质的很容易从外表上辨别出来是吴晔,另一个有些大姐头气势的是李佳琪,至于剩下一位戴眼镜的女性李泽渊虽然不认识,但是却能够看到沉稳的气质……吴晔和李佳琪都没有什么问题,吴晔是一个日后和照片上反差极大的存在;李佳琪呢则当上了沧海市的代行者总管,也算是符合她大姐头的气势了,要不是今天吴晔说起外加这一张照片,李泽渊或许一辈子都不知道吴晔和李佳琪曾经是大学同学。
在伦敦上学,还是出国,怎么说也至少是剑桥大学吧……李泽渊开始毫无端倪的猜测。
——不不不,问题不是这个。
第三名女性实在是有些太突兀了,虽然说三个亚洲人面孔出现在富有西方哥特式建筑风格的街道上本来就有些不可思议,但是第三名女性散发出来的气质实在是有些太令人捉摸不透了。很久以前的时候,李泽渊就感受过那种气势。
如果说吴晔和李佳琪是大学同学,那么按照这个思路推理下去,这个人也是吴晔的同学,那么她现在在哪里呢?从远处端详着照片的李泽渊开始胡思乱想,这短暂几分钟的时间内他估计已经构思出一本小说了。
“吴晔,关于这张照片——”
不知不觉的,他缓缓询问出口。
“嗯?啊——我和李佳琪是一个宿舍的,旁边那个人是在奥术师联谊大会上认识的,因为有些时候人会忘记曾经见过的人的长相,所以我就拿出来摆在那个地方了——和这些神经病相识,也算是我的一个疏忽吧。”
从这个时候开始,吴晔就有些变得判若两人。
“这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我读的大学是在英国西部天空之岛的卡米洛特学院,学校的地址就在格拉斯顿堡附近。那个时候高考完我父母正忙着闹离婚,我懒得再和他们纠缠下去,就报名了国外的学校,意料之中的一个也不要我,唯独这个卡米洛特给我发了录取通知书。”
“那个时候的吴晔姐就是一个准奥术师了么?”
“嘛……谁知道呢?总而言之这种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掐指一算应该有块八年了……我虽然善于记住别人的脸,但是却不擅长回忆,所以缅怀过去也只是白费力气而已,我也懒得去整理清楚。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啊……”
吴晔仍旧躺着,开始莫名其妙的吟诗……这种粗野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有李清照那种清新的特质。
李泽渊很难想象吴晔会聊起自己的往事,从目前她所有的行为举止分析来看,她说她第一次感冒也应该是事实。
“天空之岛——你说的是爱尔兰的斯凯岛吗?那个号称聚集全世界顶级奥术师授课,不参与三大组织争斗的那个学院?我还以为那只是一个传说呢。”
将泡好的板蓝根递给吴晔后,李泽渊顺势找了个地方坐下,吴晔像是壮士喝断头酒那样将其一饮而尽后,躺在被窝里面继续说话。
“没错——当时我独自一人离开自己土生土长的祖国和大地,去往一个陌生的国家,和很多的大学生那样,我也面临着资金困难的问题。那个时候我心里面盘算着,等一毕业就加入大型组织的旗下。嘛,你知道英国那个地方有以奥术师家族资历横行霸道的家伙吧,那种不良的风气已经从剑桥大学弥漫到这个本该是中立的地方了,不过知识可是无罪的。卡米洛特图书馆里面有很多的东西值得去研究,我在其中也发现了很多我估计大多数奥术师都不曾知晓的历史和秘密,只不过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罢了……”
吴晔像是发高烧把脑子烧坏了一般开始喃喃自语,脸色变得原来越苍白。李泽渊开始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对板蓝根里面的某些成分有过敏反应之类,于是他焦虑的发出了自己的疑问,吴晔也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随便说了些“这东西比咖啡还难喝”一类的话一笔带过。
“难得有这个机会,再让我多说一些吧——二十多岁的小丫头很难以学生的身份加入三大组织其中的一个……或者说根本就不可能,除非有特殊的关系,更何况那些该死的英国佬不太喜欢国外来的留学生,奥术师协会虽然说秉承着奥术和平的理念,但是私底下内部的斗争已经越来越明显了,我不想去那种成天尔虞我诈的地方;然后是死灵协会,我的奥能天生是使徒,自然就不可能了,不过“死灵协会只收留死灵奥术师”是个传言,他们也招收其他能力的人,不过当时我听信的传言,最后就加入了盘古议会,虽然盘古议会里面有很多信奉盘古的狂热分子,但是也总比尔虞我诈的家伙强上不知道多少了。”
“嘛……我多少了解过奥术师协会,总而言之他们现在是三个协会中实力最强的吧,内部若是存在你说的这种问题,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崩盘解体的。”
“瞧你这话说的,之前死灵协会内部,杨峻文和杨军杰也不是有过斗争么?那是1940年的历史了,那个时候很多人都说三分天下要变成二分天下了,人家现在还不是在西伯利亚活的好好的,那些家伙和奥术师协会比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各自的理念不同罢了。”
她摆了摆手,认为李泽渊的这种判断实在是太过于幼稚。
“那么继续之前的话题,大概是大二的时候,我在三一学院的学习让自己的评级达到了b+,使徒的操控也得心应手,通常类奥术的学习基本上都是a+的情况下,我鬼使神差的申请了一个社团——圆桌骑士团,就是那种听起来十分愚蠢的那种名字。那个时候我想着大学生要是不参加社团那就显得实在是太没有意义了,后来才明白,人啊,虽然是抱团取暖的动物,但实在不是合作的动物——抱歉又扯远了。这个圆桌骑士团的主要活动就是学校联谊以及处理校内学生们的争端、组织一年一度的奥术师大会之类——
就在我全身心的扩展校内人际关系的时候,某一天,我遇到了那个女子。她的经历十分特别,她原本是出生在台湾省的,后来又将户籍迁入大陆,父母的奥能都是死灵,其本人的奥能也是死灵,毕竟卡米洛特学院是中立的,所以会有死灵奥术师来学习也不奇怪。那个人虽然平日里很少说话,但是却是一个拥有超强毅力的家伙。
我给她一个恰当的外号就是撒旦女——毕竟她到哪里都是穿着衣服黑漆漆的衣服,给人一种无法亲近的感觉。虽然她身为奥术师有很多的缺陷,入学的时候评级才d-往下,但是她却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力硬生生的考到了b级,在那个时候我很欣赏这个人。”
吴晔眯起眼睛,仿佛是在回忆着记忆中的女性,她的眼神复杂而难解,好像是憎恨又好像是哀怜。
“这样啊——”
李泽渊不太听得懂吴晔最后一句话所表达的意思,只能试着应和了一声。不要违背病人的意愿,这个可是照顾人的一个窍门。
“所以说,那个时候,你口中的女性、李佳琪和你三个人是很要好的朋友喽?”
“没错。”
看来吴晔似乎根本没有发现李泽渊用了三个仄音词,虽然说是比较晦涩的冷笑话,但是居然没有分辨出来,他开始有些怀疑吴晔是不是很少或者根本没有主动和别人开过什么玩笑。其实要他一个人听吴晔的自言自语倒是没有关系,可是身为听众,不了解话语中的意思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如果说要聊奥术的话题,倒还不如去找孙夏岚,可是发烧发的昏昏沉沉的吴晔却越说越来劲儿。
“作为人类的我有着一个很巨大的缺陷,就是完完全全不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在大学的日子里面,我只不过是像机械一般的重复学习和修炼奥术,在期末考试的登记册上记载出a的成绩,靠拿奖学金和打工缓解经济压力,毕竟在我离开中国后,也算是默认和双亲断绝关系了,就像是机器一般——这有点像盘古议会历史上那个著名的代行者羽月琉璃。我不知道我究竟要学成一个怎样的状态,其他奥术师都是有着明确的目标:成就一番伟业、以现有的奥能组合基础开发新的奥术、维系自己的家族、消除奥术师不平等和歧视之类。我没有那么多目标,我的脑袋上也没有那些好听的名词,我所做的……只不过是为了能够活下去罢了。没有心的人,活着也只是一具躯壳。
总而言之,我就是一抓一大把的大学生中最为普通的那一类。那个时候李佳琪和我说过一句让我最记忆犹新的一句话:‘有一种东西叫做背景,有一种情况叫做天赋,有一种现象叫做运气,我们这种普通人只能努力,却仍旧赶不上那些坐喷气式飞机的家伙’,包括抽烟这个毛病,也就是那一段低落的时候学到的。”
“我有个疑问,李佳琪现在明明三十多岁开始奔四了,你却还有几年才三十,你们怎么可能是在同一个宿舍?”
“你当大学是高中啊,每个年级的学生们必须排在一个宿舍方便管理?大学里面你会遇到怎么样的舍友和怎样的人,完完全全是看命的,更可况李佳琪那个家伙,留级了四年。”
“四年?有这么长的留级时间吗?我们国家的法律里面大学生顶多留级两年,不然的话就会被勒令退学的。”
“嘛……奥术师世界的有些东西还是不太一样的,卡米洛特学院为了保持它‘精致办学’的理念,就有四年的留级制度,现在想想,要不是那个时候我帮她补习,我估计她现在也毕不了业。如果你要问被退学的奥术师会去什么地方,学校会在你的档案上写下这些东西,到时候假如要申请组织的庇护就会困难一些,除此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别的影响。”
“那么,你口中的那个撒旦女呢?如果说她是你大学时期最要好的朋友之一,那么她现在在干什么?”
“谁知道呢——”
大概是板蓝根的作用吧,吴晔的脸庞逐渐恢复了血色,眸子也渐渐泛起了倦意。
“虽然大学的时候是要好的朋友,但是你懂的,毕业后为了自身前途的发展准奥术师们不得不要寻找大型组织的庇护,我和李佳琪选择的是盘古议会,而那个撒旦女她因为天生的死灵之力,只能去死灵协会——毕业大会的时候,我至今记得她拿着一张从伦敦飞伊凡格勒的机票。现在她怎么样?是不是还活着?如果活着的话,是不是还记得我?这些问题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现在局势的问题,我们已经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在宿舍里面打着火元素奥术促膝长谈了。”
“想想还是有些伤感的。”李泽渊感叹道,这时他对着一个故事的评价。
“这有什么伤感的,李泽渊,你这个人总是太脱线——人嘛,总是分分合合的,我已经习惯了。我记得有一个某某机构的调查说什么‘一个人的大脑,最多可以同时处理150个人的人际关系,达到这个界限以上就会产生关系圈混乱’。虽然我是不太相信这些毫无依据的调查了,但是至少有一点是对的,那就是能尽量少和别人扯上关系,就尽量别扯上关系,复杂的人际关系只会让你寸步……这个词不大妥当,只会让你感到累吧。”
“这就是原因么?”
“咦?”
“对不起……因为我总觉得,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才对,因为刚刚听了你的故事,我总感觉你好像还有什么没有说的东西——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事情就变成这样?你们大学毕业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吴晔张着大嘴,像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我……我对不起很多人……李佳琪、那个撒旦女……但我其实最对不起的……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也是你的大学同学么?”李泽渊将冲泡好的板蓝根放在她的身前,而后靠在桌子上,摆出一副对这个故事特别感兴趣的样子。
“不……他是……法国的一个将军。”
“法国的将军?你还认识这样的人?”
“李泽渊,你知道五月风暴么?”
“不知道……从字面意思上判断,是某个威力特别大的台风么?还是什么季风气候之类……”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知道为什么,吴晔突然大笑起来,“李泽渊你这个人吧……我该说你什么好呢?那是一个‘事件’,不过其影响范围确实和台风有的一拼,你有空我会和你细说……”
“虽然听不懂,不过我想应该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和权贵叫板之类的,听起来很热血。”李泽渊走到厨房,将烧水壶重新接到那个装着福尔马林的罐子上,“那位法国的将军,你就是在那个事件中遇到了他么?”
“不,李泽渊,那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不过是一群初入社会没多久的年轻人,为了标榜自己的个性,像是秃鹫一般乌泱泱的聚集在一起,追求一些连他们自己都弄不明白的东西罢了。不过我确实是在那样的情况下遇到那位将军的。”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李泽渊继续问道。
“我想想看啊……虽然一副二十多岁的样子,但总梳着四十多岁中年男人的油腻发型,无论在哪里,总喜欢戴着那个奇怪的圆柱形的法式军官鸭舌帽晃来晃去,喜欢抽勃艮第和阿登山产的烟草,跟我一样是个烟鬼;至于为人方面,他没有那种传统映像中高高在上的架子,反而待人很亲和,我现在都还记得他和我说过要留一撮小胡子在鼻子下面。在听说了有人计划用他的名字,来命名一艘即将动工的核动力航空母舰的时候,他还特别生气,说什么应该用更有意义的名字之类的话。”吴晔在说着的时候,眼神逐渐变得迷离起来,她的脑袋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学生生涯,“总之呢,和我一样,是个无可救药的家伙,他是我的……”
“是我的……什么?”只可惜,李泽渊的话将她拉回了现实。
“是我的……是我最对不起的人。”
“说实话吴晔姐,听了你的描述,我感觉我脑子里应该已经浮现出对方的面貌和形象了,你对他的描述这么细节,我想你们应该很熟络。不过有一点我没明白,你究竟对不起他什么?”
“他和我说:‘吴晔,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要轻易放弃战斗’。”
“不要轻易放弃战斗?”
“对……可是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吴晔努力的想要起身,张开双臂的样子像是在向李泽渊展示屋子里的面貌,可她的态度又像是的抱怨什么,“我他妈早已经放弃战斗了——住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大白天把窗帘拉死,一天到晚就躺在沙发上抽烟看电视,偶尔还把你和孙夏岚喊过来听我抱怨社会,我……我……我不知道……”
“别这么说自己啊,我和夏岚都很清楚,你是我们的好师父,毕竟我和她关于奥术的知识都是你教给我们的。”
“不……李泽渊,你太小了,你还不理解。”
“那我只能期望我快点长大了。”李泽渊打趣道,可对方似乎并不怎么领情。
“不……李泽渊,等你长大之后,你会发现……”她重新躺下去,拉起毯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你会发现,你根本就不想长大。”
吴晔鼓气最后的力气说完后,直接闭上了眼睛。
她女性化的胸脯上下起伏,静静地呼吸着。吃了药以后应该可以睡一个好觉了吧。
李泽渊替她换上一条湿毛巾敷在额头,走出房间以防打扰到她的睡眠。
烂尾楼里面好像除了吴晔这里,其他的房间里面都堆满了建筑材料,远处时不时的传来金属器械轰鸣的声音,应该又是哪里在弄拆迁或者城中村改造吧。不过至少目前为止,这栋烂尾楼有着吴晔心理结界的保护,暂时不会受到影响。
李泽渊感受到某种声音开始在墙壁上颤动,这颤动随着手臂触摸墙壁开始传达到肌肤上。
“户籍证明,有空和孙夏岚说一下吧——”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走出了烂尾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