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六幕 沉默的阶梯（五）
1998年2月13日，沧海市，盘龙镇，桃源街121号。
自从住进孙夏岚的家里面，两天的时间就这么快过去了。
由于两个人在白天都会出门，一直过着只有在晚上才会碰面的古怪生活。胡伊是去搜寻有没有赚钱的机会，而孙夏岚呢？鬼知道她会去什么地方。不过这两天相处下来，两个人居然相互透露了自己的身份。
令人惊讶的是，孙夏岚居然真的是一个高中生……
孙夏岚喊胡伊全名，胡伊便也喊孙夏岚全名，但是一直没有叫她“夏岚”。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胡伊根本就没有那么深的觉悟，她不太愿意与迟早一定会永远分离的对象太过于亲近，这个关系在自己身上只会碍手碍脚。
还有便是奥术师的身份了，孙夏岚那边已经从吴晔那边得知了名叫胡伊的少女在bios系统的档案库里面根本就不存在，奥术师编号、资格证什么都没有。用一个词语来形容就是“黑户”了吧，但是现在这个时代，居然还有黑户奥术师，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你既然出生在中国，为什么不去加入盘古议会，甘愿当一个黑户呢？在盘古议会保护下，至少还有奥术师低保可以拿，只是申请流程有些复杂罢了。”
“哼……算了吧，我这种货色的，去了不被嘲笑才怪。”胡伊没好气的回答。
按照胡伊的说法，她的父母不是奥术师，按照奥能的传播方式，只要双亲其中一方拥有奥能，其后代成为奥术师的可能性也非常大，但是像胡伊这种双亲都不是奥术师的人居然体内也会有奥能，这种事情的发生几率虽然有但是也只不过占百分之零点几左右。这些人一般无法通过双亲获得奥术师世界的知识，只能一步一步摸索，就像孙夏岚自己一样……
“所以说，你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吗？”
胡伊感叹对方转移话题的速度之快。
“八九不离十，我已经在朋友身上吃过太多苦头了。”
“哦——为什么？”
大概是产生了兴趣，孙夏岚转过头望向躺在沙发上的胡伊，这个家伙不知道在阳台上捣腾着什么，胡伊看了看，好像是一件黑色的羽绒服，上面印着一个米老鼠的图案，不过看上去就像刚刚缝补上去的，颜色差异太明显了。
“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罢了，交往经验对我没有什么作用。”
“那么也就不可能有对象了。”孙夏岚回答道。
这种推论倒是颓为合理，胡伊本来就不太喜欢异性，曾经她也和几个追过她的男孩子交往过，但是很正常的一点也不是想象中的甜蜜，反而还会造成很多压力。
不知不觉之间，两个人开始聊起往事来。
“我对朋友这种东西没有太多的要求，但是对方却对我的要求比较多，一开始的时候还是勉强应付着，但是……”
没错，胡伊一开始也和大多数女生那样，打扮的花枝招展。对方的要求胡伊应该也没有什么办不到的地方，虽然每次都能够博得对方的欢心，自己反而却更加心冷。爱情这种东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刺激。
孙夏岚在一旁专注的听着。
“后来就渐渐感到了厌倦，问题不仅仅是周遭的环境，我觉得要将自己的时间、金钱甚至是感情与他人分享特别麻烦。如果说非要找地方发泄的话，一个人就好了。如果我是普通人，时间应该多的用不完，可是我却没有自由的空间，与别人相处的时间越多，自己睡觉的时间就越少，可能打从一开始，我就不适合与别人相处吧。”
“那么后来呢？你没说分手么？”
“没有，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男生来说比较好吧……毕竟我才不想去做那种伤害别人的家伙。”
“但是你却和你们学校的人打了架，还用奥术杀了那些人，在大众眼里女生很少打架的吧。”
“有什么办法？是对方找茬的。”胡伊回答。
这确实是事实，那几个女生平时在学校里面就喜欢欺负人，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见到那几个校霸都躲得远远的。虽然一开始没有使用奥术之前确实用蛮力撂倒了三个人，但是自己毕竟也只是外行，所以也受了伤。关于这一点，孙夏岚也用灵体治疗修复了胡伊的内伤。
“本来，我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体的本能却让我活了下来。我使用了奥术，杀了她们。”
“你对奥能的应用实在是个菜鸟，对方要是一个奥术师，估计会把你打到落花流水。”
“我不想和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牵扯，奥术师的世界也好，普通人的世界也罢，都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我看你也不是练家子？那么喜欢被揍么？”
“这倒也不是……”
“这样吧，每天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
胡伊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像她这样的人还是单独行动比较好吧，而这个孙夏岚居然邀请自己出去……
“去干什么？”
“去见一个人……或者几个人。”
“见了有什么好处吗？”
“白痴么，明天可是情人节。”
“我可不是同性恋！”胡伊斩钉截铁。
“说什么傻话，既然是情人节，当然是要去见重要的人啊。”
“那个人是你的男朋友吗？”
“算是……也不算是……无所谓了这种事情。总而言之是十分重要的人，虽然那个人脑子经常一根筋。我想他可以帮助你，如果你愿意的话。”
“……”
胡伊没有回答，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
“孙夏岚。”
“什么？”
“谢谢。”
“喔喔喔——还以为你这家伙从来不会说谢谢呢。”
“别这么说好不好，人类的道德规范我还是具备的。”
孙夏岚望着胡伊哈哈大笑，有一种莫名的羞耻感涌上胡伊的心头。
1998年2月14日，沧海市，新区，人民商场附近。
“哈欠——夏岚啊，大清早把我喊出来是为什么？别别别，醒了醒了醒了……疼。”李泽渊拉耸着头，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孙夏岚见状，上去死死掐住他的脸。
“傻啊，今天情人节难道就不打算出来玩玩？”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我寒假作业还没做完。而且这种时候一般不都是两个人相处的快乐时光么，你还带了个人是怎么回事？”
他指的应该是身后的胡伊。
“你好……”胡伊打了声招呼，虽然不想与别人有瓜葛，但是礼貌必须有吧。
“你好，我是李泽渊。”那个男孩看起来十分亲和，胡伊从面相判断，这个人应该不会是坏人。
“喂，你从哪里弄的眼镜，丑死了。赶紧摘掉！”
“只这样么？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呢。”
胡伊在一旁有些哭笑不得，这哪里是奥术师了，这分明就是普通小情侣嘛。倒是自己这个电灯泡看起来十分刺眼。好吧胡伊明白自己是被孙夏岚强迫带过来的，但是现在她已经有了很强烈的逃跑的欲望。
怕生，这是她的第二个缺点，说是缺点，但是这在胡伊看来却是不可或缺的优点。一个人与其他人的瓜葛越少，自己就越安全，最好做一个与世隔离的人，才能够享受到那些不曾拥有的东西。
“我们去哪里？”
“找吴晔姐，我有些事情必须要和她说明一下……”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胡伊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现在的她只能够跟着他们去找他们口中所说的“吴晔姐。”
从新区的人民商场到位于北侧的烂尾楼，光是坐公交车的话要花半个小时，不过现在的时间还早，所以这点时间对于胡伊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更何况自己现在可是无业状态，时间非常的多。
“吴晔姐，这就是我说的那个人……”
刚进门，胡伊就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她身后的沙发上还躺着一个女性，应该是睡着了的样子。胡伊开始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来到了怪人的集中营里面去。
“噢噢，和照片上的差距好大啊，我是说……比照片上好看些。”
“……”
不知道该如何评判这属于褒奖还是贬低，胡伊选择沉默。
“总而言之，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李佳琪现在身体很不好，需要一段时间来静养。至于你，我就是孙夏岚口中那个‘可以帮到你’的人，你信不信是另外一回事情。”
“我为什么相信你会帮助我？明明我对你们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
“我先问你第一个问题，你是否承认自己是奥术师？”
顺着吴晔的指引，一行人走进房间，胡伊端详着这个房间的装饰，虽然比起孙夏岚的家更加干净一些，但还是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首先是那个摆在角落里面的容器，里面装着像是蛇一样东西，它们被泡在好像是福尔马林的液体里面，时不时还会蠕动，容器外面的白色便条上面写着三个字：海德拉。从那些杂乱的电线来看，这个东西应该在给这个房间供电……胡伊做出判断。
紧接着便是那个躺在沙发上打盹的女性，从面容上看应该是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但是为什么一个看起来应该是独居的吴晔会接纳一个这样的人，也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如果她能知道关于奥术师的世界更多的知识，也许能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更多的线索，但是奈何那个世界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那你们聊吧，我和李泽渊去对面吃早点。”说罢，孙夏岚和李泽渊离开了房间，留下胡伊一个人。“胡伊的话，这几天可以住在我的家里面。”
吴晔点了点头，示意胡伊继续刚才的话题聊下去。
“谁知道呢？”胡伊回答，“我父母是普通人，而我却是这些异能者其中的一员……我是怎么样的人，至少我认为我没有选择的权利。”
“这样啊，孙夏岚一开始的情况和你一样，不过没关系，过一段时间你就会适应下来了。”吴晔说孙夏岚和自己一样，是指字面意义上？还是有更深层次的意思，这一切胡伊都不得而知，看来只有继续谈话才能够得到更多的线索。关于古怪的孙夏岚、这个给人一种老好人印象的李泽渊、还有不明身份的吴晔……
“根据盘古议会的法律，你现在是没有入籍的奥术师，因此有两个选择：选择成为奥术师，加入这个世界；或者放弃这个机会，进行脑白质前页切除手术，离开这个世界。我不建议你选择后者。”
“我如果不作出选择的话呢？你会把我送到警察局么？”
“不可不会送你到警察局，奥术师的世界有自己的审判机关，盘古议会也有。你的事情本来也就和我没关系，是孙夏岚和我说的我才愿意帮你，别总以为世界是围绕着你一个人转动的。”
“……”
胡伊再次沉默，这种事情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过于突然了，选择一个自己生活的世界什么的，自己真的有这个资格吗？一个杀人犯，有这个资格去选择吗？
“这太唐突了，我需要时间去思考一下……”
“我不会逼迫你的，也许想明白了就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谈话进行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留下去的必要了，胡伊现在能够做到就是记住这个烂尾楼的地址，然后赶紧离开这里。现在人才市场应该刚刚过了早场，第二场自己应该也能够找到适合的工作……
走到烂尾楼的下方，只见孙夏岚和李泽渊坐在街对面的小吃店吃着米线，那两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某种胡伊不理解的笑容……他们应该很幸福吧……虽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但是她却能够在心里面确定自己的推论。
虽然想过去打个招呼，但是实在是不太愿意打扰他们。更何况，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自己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过去了也只是煞风景罢。
忽然间，一阵北风吹过，胡伊的身体不禁打了个寒颤。
“……”
这个时候她注意到了一个穿着黑色风衣，刻意将领子提的很高的女性……应该是女性吧，从胸部就可以判断，胡伊在胡思乱想……那个人站在离着孙夏岚他们小吃店不到两百米左右的距离，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时不时往这边看，活像是电视剧里面的女特务。
“跟踪狂么……”
胡伊有这么一个推测，但是想了想又不太可能，孙夏岚那样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被跟踪呢，应该是自己这几天一直活在惶恐之中，有些草木皆兵，一时间还没有适应这种相对平稳的生活。天空灰蒙蒙的，这几天千万别再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