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序幕 西伯利亚的黑色天使（五）
新区的中央广场矗立着一座毛主席的雕像，远远望去给人一种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气势。小时候在上《沁园春·雪》的时候，孙夏岚就曾经梦想着能够成为那样的人，只可惜的是，教科书教给人的只有知识，并没有教做人，这样的制度促成了社会上存在许多有着高级知识的人渣。有句话说得好，没人怕流氓，就怕流氓有文化。
两名代行者顺着一条充塞垃圾的小巷来到雕像旁，周围静悄悄的，两侧的路灯时明时暗，空气中漂浮着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烧烤味，明明是繁华的街区，一到深夜却给人一种二战时期的压抑感。孙樵说广场就像残破的漏勺，但是孙夏岚觉得它更像是巨大的木桶，周围精紧密衔接的楼房就是木桶的木板，有长板也有短板，而站在广场中央，就好像是在木桶中央，抬头望去除了天空什么也看不见，倒是有一种井底之蛙的既视感。
吴晔从广场边缘的报刊亭扯下来两张海报，然后垫在毛主席雕像旁边的花坛边缘，示意孙夏岚坐在她的身边，因为治安问题，沧海市一到晚上九点钟以后大介上基本见不到一个人，正常情况下这个时间点出门的人才是神经病吧。
“你发现了什么？”
“那是灵魂奥术上留下的法阵，此外我还被几个骸骨士兵袭击，对方的奥能评级基本都在c级别以下。”
“灵魂奥术师，这可有意思了，我记得最后一名拥有这种奥能的人早就死了。1940年，发生在沧海市的盘古之战，一个叫做张作良的奥术师。也是曾经张家四合院的主人。”
“盘古议会早就已经对那里进行过排查了，我们去哪里也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更何况再过两个月，盘龙镇基本上所有的老建筑都要被拆掉，张家大院也是。”
“拆掉？”吴晔抽了口烟，疑惑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最近难道没有听新闻吗？”孙夏岚有些生气，“北京来的人要对这里进行修缮工作，美其名曰修缮，其实根本就是把老建筑拆了盖高楼大厦，搞房地产……”
“喂，夏岚，国家的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的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和哥哥可能就会面临流离失所，我不知道我高考能考上什么地方，或者我根本就考不上，除非他真的能想办法破格进入体制内。”
“这对于你们确实是一个问题，不过咱们先走一步是一步吧。”
孙夏岚在和吴晔说话的时候根本心不在焉，她的注意力被全部集中在了周围的空气中——正常人都无法察觉，那是奥能涌动产生的空气变化。吴晔忙着教育孙夏岚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就在她刚刚准备拿出资料调查的时候，孙夏岚已经离开了这里。
“喂！干什么去？”
“有人遇到危险了！”
吴晔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奥能波动确实有异常，几秒钟后，中央广场南边的传来一道红色的闪电，两人施展“音步”奥术快速赶往现场。急速拐过几个岔口后，来到一条幽暗的小巷，只见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子将一名女性推到墙上，右手释放着某种绿色的能量，这种能量穿过女人的身体，其血肉也开始变得逐渐苍白起来。《福尔摩斯探案集》里面描述了开膛手杰克从白教堂顶端腾跃而下，将匕首刺入女性的心脏，在月光的衬托下就好似死神一般；但是纯粹的杀人和奥术师杀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个级别，奥术师杀人，往往会将对方的心也一同夺走。
“好了，案子破了，学校楼顶的奥术阵就是这个家伙留下来的！”
对方也在同一时间发现了两名代行者，这是一个死胡同，出路已经被封锁死，用关门打狗这个词语形容此时的状况再合适不过。因为对方戴着兜帽，再加上月光的原因，无法第一时间看清楚对方的长相，但是孙夏岚清楚，对方的实力在b级别以上。
“——嘁！”
这名奥术师松开手中的猎物，那名女性便像是纸片一般倒在地上，应该是身体里面的能量都已经被吸收光，但是那名奥术师毫无怜悯，他直起身子，在墙壁上来回跳跃，不一会儿便跃到了房顶上。之后他施展奥术，在孙夏岚的身边召唤出骸骨士兵。
“夏岚，追上去，这里交给我。”
孙夏岚点了点头，用和那名奥术师一样的动作来到房顶上。
吴晔的判断没有任何问题，那名女性只是被吸走了精魄生命却没有停止，而骸骨士兵是狂暴的魔物，如果不消灭这些东西那么那个女人真的会死，所以还是留下一个人留守原地，另一个人追击方为上策。
两名奥术师在新区如同迷宫一般的房顶上穿梭，一会从正义路跑到南京大街，一会又从环城北路来到沧海市博物馆的顶端。但是无论孙夏岚如何使用“音步”进行追赶，对方总是和自己保持着最佳距离，自己无法使用奥术对其进行攻击。
爆炎术——
孙夏岚发动奥术，在奥能的驱动下，火焰径直发射出去。
几秒钟后，那名在楼房上上蹿下跳的奥术师终于倒下了，孙夏岚追了上去，将索命绳缠绕在对方的手上。
“别乱动……”她威胁道，“知道苏美尔神话中的‘天之锁’么，你越乱动绳子就会捆得越紧，这玩意儿比手铐管用多了。”
“火元素术师——”孙夏岚摘下对方的兜帽，一张瘦弱的脸庞出现在了月光下，这个男人脸色苍白的简直就和清朝时期那些一天到晚吸鸦片的老倌，“我和你至少有三百米的距离，你怎么打中我的？”
孙夏岚没有回答他，先是用灵体治疗奥术暂时性的将男人腿部的伤口愈合，然后在他的前胸口摸出一张奥术师资格证，这个东西就是奥术师世界的身份证，上面详细注明了奥术师的阶级、从属势力、奥术师编号以及住址。这个东西是盘古议会在1979年提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方便管理各奥术师世界的资源，奥术师协会以及死灵协会之后也开始采用。
“赵一楠，男，死灵奥术师，1974年8月6日生，潮汕人，从属死灵协会，召唤师评级b-，无职业，编号ss53031228。”
“你还给我！即便你是代行者也没有资格查看一个奥术师的资格证。”
“你看我像是代行者吗？我这种名誉代行者没有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所以你接下来会怎么样完全取决于我的心情。”孙夏岚一边说着，一边将资格证塞到衣兜中，然后投影出信号枪朝着天空中发射了一枚信号弹。相信其它地方的代行者看到后应该也会闻讯赶来吧。
“喂——你不能因为我是死灵奥术师就逮捕我，这是歧视！歧视懂吗？我申请灵魂契约。”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使用灵魂契约？知道奥术师协会在1927年的时候就把那种东西废除了，我还担心哪一天你的同伙来报复我，好好睡一觉吧。”说着，某种淡蓝色的气体钻进了男人的鼻孔，他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几秒钟后便失去了知觉。这种气体不是孙夏岚身上发出的，而是来自刚刚从小巷出现的吴晔。
“逮捕嫌疑奥术师的时候忘记了要用幻术使其昏厥吗？”
“吴晔姐，我要是你一样的代行者，这个家伙还会这么舒服的被你催眠吗？有些时候我们必须以暴制暴，这个家伙刚刚猥亵别人还差点要了对方的命，居然还打算跟我提条件。”
“那我问你，夏岚，你要是遇到这种情况，而你是一个普通人，你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办？”
“大不了我说自己有艾滋病，然后拿出小刀朝着自己手上来一刀，要知道浑身是血的艾滋病人是有多么恐怖。”
“结果猥亵你的人听你这么一说，然后以为你是他的病友，然后……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计划跟不上变化，吴晔姐你有时间跟我说这些还不如告诉我如何成为一名代行者。”
“现在的你要变成代行者，沧海市的治安岂不是乱套了？等你到了真正成为代行者的日子，我自然会告诉你。”
孙夏岚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然后便转身离去。
沧海市的东方逐渐露出了金色的曙光，孙夏岚和吴晔站在圆通大桥的桥面上，地平线上有渐渐远去的船只。黄龙江的江水缓缓流淌，浪花拍打着桥墩，溅出白色的水花。他们两个人不知不觉中已经在这里伫立了一个多小时，但孙夏岚一点也不疲惫，他觉得迎面吹来的海风仿佛是在清洗自己身上的污物，就好像天使洒下的圣光，齐格弗里德沐浴的龙血，服部半藏修炼的瀑布。
“到头来，我们还是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孙夏岚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望向靠在栏杆上的吴晔。对方摆出一个潇洒的姿势，一边抽着烟一边看从几个奥术师丢掉的报纸。
“我们的日常生活就是这样，不快不慢的节奏，不是每个人的故事都是好莱坞大片，一贯保持着三一律的人生还不如不活着。夏岚你也别灰心，我们今天至少抓住了一个犯罪，还知道了你们学校楼顶的奥术阵是由一名灵魂奥术师留下的。”
“是啊，抓住一个坏人议会有提成的，至少这一个星期我和哥哥不用为吃饭的事情发愁了。”
“嘿嘿，别人学生出来打工当服务员，你打工当代行者。”吴晔坏笑。
“您就别老拿这件事来开玩笑了。”孙夏岚无奈摇了摇头，将脸凑到报纸前，“我说吴晔姐，你看的这是昨天的报纸……”
“咳咳……有什么大新闻吗？”吴晔尴尬的笑了笑，显得有些语无伦次，“香港移民的事情罢了，还有就是拆迁。这些人可真的厉害，有些地方拆一栋房子给好几十万呢，然后这些村民就疯狂盖房子，盖好了又被拆掉，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
“吴晔姐，你太小看我们中国人钻法律空子的能力了。”
“也不是所有人，你看这里，不是有人拒绝拆迁搞游行的吗？”
“少数人闹事情罢了，大多数人还是愿意服从和被安排。”
“有件事情我不太明白，难道死灵奥术师真的又要重新夺回他们在东北亚的根据地了？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们也往香港那边跑吧。”
“你得先等我高考考上香港大学。”
两个小时前的时候，那个叫做赵一楠的死灵奥术师被两个从上海赶来的代行者带去上海盘古议会分部进行审判，从他们口中打听到消息称，上海支部已经出现了至少六起死灵奥术师作乱的事件。上面对这个问题也十分重视，准备对上海加派人手，至于沧海市，因为盘古议会还没有从文革的迫害中重新振作起来，暂时还没有加派人手的打算。
因为对于内阁的人来说，沧海市这样的一个三线城市，根本没有必要投入大量的人手。
不过为了缓解压力，议会也颁布了非代行者参与对抗死灵奥术师的的命令，揭露或者消灭他们的奥术师会得到一笔丰厚的赏金。不过直至目前为止，这样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发生过，毕竟没有人愿意为了一笔钱去丢掉性命，除非是被逼上绝路。还是那句话说得好，中国人许多时候做到的奇迹都只不过是被逼出来的而已。
“对了，现在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你还去学校吗？”
“懒得去了，一晚上害得我白跑一趟，什么也没干成。”孙夏岚没有好气的回答，白了一眼吴晔，后者也只是尴尬的笑了笑。
“怎么，你不打算高考了？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法定监护人……”
“名义上的……奥术师的法律对普通人不适用。”
“别扯这些了，再怎么说就算你上课睡觉你也必须去上学，我可不打算纵容你的任性。退一步讲，你哥要是问起来，你要打算怎么回答？”
“我说我去和李泽渊约会去了。”
吴晔差点把报纸扔出去，这句话是她始料未及的。
“干嘛这样看着我？”孙夏岚回答道，“与其告诉他我出去外面又是上蹿下跳的抓奥术师，还不如说一个在他认知范围内的比较合理、还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然后呢？你那个五大三粗的哥哥又会去找李泽渊‘好好谈谈’，李泽渊知道你这么坑他么？”吴晔一脸坏笑，不知道心里面又在想象着什么样的画面——算了，一般情况下只要和吴晔谈论起自己的八卦，就会露出这样的一副表情。其他时候，吴晔只会死板着一副脸，一本正经的坐在她的那一张的确良的沙发上看《山海经》。
“都说临近高考的学生们都会很迷茫，我怎么看你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的。”
“我又不用担心自己的成绩，文科毕竟和理科不一样，分数向上上不去，向下又降不下来。”
“你们文科生的事情我就知道了，毕竟原来你吴晔姐可是是学理科的，卡米洛特学院的奥术师基本上都是理科的学霸，说到卡米洛特……”吴晔若有所思，“我下个星期要作为盘古议会代行者代表去伦敦的剑桥大学学习和交流，顺便重新进行一些奥术师资格测试，之前帮你申请的奥术师资格证估计也很快就能下来。”
“那玩意儿要了有什么用？”孙夏岚问道。
“拿去领低保。”吴晔说着又点了一支烟。
——五个字，真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孙夏岚这么想着，一边琢磨着等自己拿到奥术师低保以后，要怎么和孙樵解释这一笔钱的来路。
这时，圆通大桥的一端出现了一辆绿色的公交车，孙夏岚看了看表，已经早上六点五十，大桥上渐渐出现行人——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一般这个时候出门的只有两种人，学生或者外来的务工人员。
一个戴着安全帽的中年男人不知为何在大桥上看着远方唉声叹气，只见他摘下安全帽，用力朝着江面猛地扔了出去，脸上露出了轻松和愉悦的表情，但是维持了不到几秒钟，又逐渐阴沉了下来。孙夏岚还有点好奇他为什么不去上班，但是看到男人手中的小红本时，便不再作声了。
“改天见吴晔姐，资格证的事情拜托了。”
在公交车上找了个座位后，孙夏岚将手伸出窗外，对着吴晔挥动着。但是对方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那个叼着烟、身形有些瘦小的女性轮廓渐渐随着汽车的发动消失在清晨江面茫茫的雾霭中。在经过了夜晚的洗礼后，这座城市又将开始沉兀的一天。那个大桥边的中年男人似乎是发现了有人在注视着他，捋了捋衣领，驼着背向盘龙镇走去。
1997年的秋天伴随这段吓人而又平静的事件结束了。
季节一下子转换成冬天……
随着迎接冬天的来临，孙夏岚目前为止一成不变的生活，起了点微妙的变化。
现在可以公开的情报：
提供方：盘古议会驻沧海市代行者分部
读取人：孙夏岚
保密状态：d级
bios系统启动中……
传送奥术启动中……
正在使用奥能……
确认奥术师身份：成功……
文件封印解除……
获取成功……
●奥术师身份证：也叫作资格证，由奥术师协会统一颁布的奥术师身份证明卡片，该身份证记录了奥术师的详细住址、生日、奥能、奥术师评级、所属协会等。该身份证集合了奥术师评级资格证、奥术师低保证明、奥术师协会证明的三种功能于一体，如若丢失必须在英国伦敦重新办理，挂失可以在奥术师协会分部进行，奥术师协会成员办理拥有优先权。盘古议会和死灵协会一直在致力于流通属于自己的资格证，但是由于使用人数少的问题，因而不了了之。
●代行者的职责：代行者是盘古议会专门暗杀异己奥术师的职务，将不符合盘古议会教义的奥术师统统视为异教徒，并且将其抹杀。除了人类外，任何中枢不能够理解的奇迹或是物品，在抹杀命令下达后代行者也会将其抹杀。1979年后，代行者开始承担起维护法律的责任，杀人机关开始转型为司法机关。
●耶和华的奥能：与盘古的奥能相互对峙，源于伊甸园中被认定的奇迹，奥能以五大元素为主，在大航海时代开始后，从东方引入其他类型的奥能，因此产生能量上的交互，导致一名奥术师有可能获得两种甚至三种以上的奥能，与盘古奥能不同的是，耶和华奥能更加稳定，且不容易让奥术师失控暴走。
系统通知：名誉代行者孙夏岚完成任务，获得调查点数54点，目前拥有点数为329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