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滑铁卢
“鹰总，hr那边陆陆续续还收到不少简历。我想避免后面有些人不来，还是可以储备一些人才。先用实习生的名义招来看看，有好的就留下。”院长发消息给我。
“好的。”虽然现在毕业生都让人头疼，但院长说的不无道理。更何况实习期工资才两三千，帮忙干点杂事都可以。谁能想到后面惹出那么大麻烦呢。
收到hr发来的十几个简历，我赶紧筛选，电话初面，最后让组长电话下。因为暂时只承诺几个月的实习期，面试流程简化了很多。因为已经开始放暑假了，大部分学生还是很快能上班。然而当初大家都没有考虑过的问题出现了。
首先，实习生因为时间短，没有安排电脑，让学生自备电脑。其次，时间短，领导们只想着临时用工需要，根本没有向公司为他们申请工位。最后，招聘实习生很大程度上只是替补和帮忙的目的，并没有像应届生那样有专人负责培养他们。
结果实习生入职后，只好占用部门中间的吧台和公共小会议桌，很拥挤。这些地方以前根本没有准备网线和电源口，花了两天时间临时加上。但是本来就小的地方，临时加上的各种线乱七八糟的，让人感觉很差。
因为他们只是实习生，无法访问内网，每次让他们学习的资料都必须打印出来给他们，而且他们的输出也要审核后由同事在内网去更新。同事们试过几次后，都觉得麻烦，花了他们不少时间，慢慢地都不愿意找实习生干活了，宁肯自己顺手做完。
大部分实习生都安于现状，有活就干，没活就自己学习看书，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其中有位我招进来，还挺看好的一位大二学生小农，觉得自己没有受到重视，找我聊过一次，吐槽公司给实习生的办公条件和工作安排不合理。我极力安抚他，告知我们已经将办公条件问题反馈给了公司，公司已经在想办法解决。另外工作的问题，我对小农的工作能力还是非常认可的，于是换了一位比较负责的同事带他。那次问题解决后，有位实习生离开了，小农找我问，能不能让他的同宿舍同学小晨试试，他觉得小晨技术也不错，应该可以满足公司要求。
我看了小晨的简历，做了电话面试，觉得还不错。于是就让他试试。第二天小晨入职了，刚好交警那边有个繁琐但不复杂的临时工作，我就让小晨过去帮忙。
没想到，小晨干了一天后，打电话给我说那个工作毫无技术含量，就是对数据补数据，他明天不想去了，让我安排别人去。当时我一听就着急了，因为这个项目的特殊性，交警的事情我们从来都是有求必应，不敢拖延。而一个实习生，才工作一天，就直接说不想干了。我跟他讲了一堆好话，希望他坚持几天，完成这项工作。才一天又换人不太好，谁愿意总教人。
但是小晨丝毫不退让。我有点生气了，告诉他：除了这个工作，目前暂时没有别的工作安排。小晨说他可以留在公司自己学习。我心里想：这是企业，不是慈善机构呀！看着他不肯退让，我也生气了，说道：算了，你不服从工作安排，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结果他气呼呼地挂了电话。没多久我收到了小农的电话，质问我为什么开除了小晨。说小晨是他最好的兄弟，又是他介绍来的。开除小晨的话，他也不好意思干去了。我极力安抚他，还和他说了下事情的原委，表示如果每个实习生都这样不服从安排，我们为什么要招实习生呢？但是他根本听不进去，确定我不会挽留小晨后，他提出了辞职。那时他还刚入职一周，压根没有正式开始开发工作，所以我和院长汇报后，在获得院长的认可后，接受了他的辞职。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当天晚上他发了几十条信息批评我们公司对待实习生的种种不合理，批评我对待小晨上的问题。我开始还解释几句，后来不堪其扰，干脆不回复了。
更没想到的，当天晚上，他和小晨在知乎上“关于公司如何”的帖子里发了几条反映公司对待实习生情况和我辞退小晨的回复，把公司和我贬的很厉害。公司hr有人一直盯着那个帖子，看到这些回复后赶紧截图发给院长，院长转给了我。就在我和他们解释整件事情，却发现公司内部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原来小农在那一周里加了不少同事，并加入了一些群，他昨晚已经截图广而告之了。
一下子，我全公司闻名了。虽然知道事情原委的院长和hr认为我并没有多大问题，但是总不至于我去解释给全公司知道吧。何况我们确实也有些问题，没有准备好办公条件和工作，就招了那么多实习生。只是我是研发总监，这两个实习生把气都撒在我身上。
没有太好的办法，只好冷处理这件事情了。不过那时也许是我的心理作用，我感觉每个人看我都怪怪的，好像在议论我一样。过了一阵子，事情平淡了，那些回复也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hr让知乎删了。
有天，我负责的那个交警项目的开发经理来找我：“我想辞职了。”
“怎么了？你不是现在开始负责产品线c的开发工作了吗？”自从公司宣布做产品后，他就被任命为产品线c的开发经理，也算是个升职吧。
“交警那个项目老是不结束，我总是要去交警那边。x院（副院长）和产品经理对我都有意见了。”
“哎，你也知道，那个项目虽然早就过了合同约定的结束时间，但是交警对系统不满意呀。局长又那么重视这个项目，谁敢结束。”虽然合同结束了，钱也收齐了，但是甲方不满意，动不动就投诉和律师函警告，谁敢结束！
“其他产品线的人员都很固定，除了我。”他刚确定做产品线c的开发经理时，就向我们申请从交警项目撤出来。但是我和院长把部门里的开发人员都过了一遍，也找不出谁可以接替他。而且这个系统的架构有点老，很难招到满意的人。更何况这么一个在老大心中快要结束的项目，怎么可能还继续投入呢。于是也是百般安抚他，希望他能继续坚持完成。
“你是找到新工作了吗？”我试探地问道。
“是的，现在的工作对我的职业发展没有什么帮助。”他很坚决地说道。
“我以后要做cto。”他望着我说道。
我诧异他的直爽，但是还是很认同的说道：“好像大部分开发工程师都是这样的理想。”我停了停，又说道：“但是能成功的很少。”
“所以我要离开这家公司。我要抓紧时间，争取三年做上研发总监，五年做cto。”
非常清晰地规划呀！仔细想想，他的条件确实不错。研究生毕业，技术能力佳，能承受压力。除了脾气不是太好，他说的也不是不能实现。
“你要不要再考虑下，公司还是有不错的发展潜力的，明年就要上市了。我们部门现在项目也是非常不错的。”
“算了吧，我的工资没比毕业生多几个钱。你说的上市，公司和部门发展和我都没有什么关系。领导哪会重用我这种没有根基的人。交警那个项目没给我半点好处，以前还被扣过工资，和狗屁膏药似的，怎么也摆脱不了。”他叨叨绕绕地吐槽着。
我明白，他都有新工作了，不给实在的而且较大的提升和调薪根本无法留住他。但是这些我也无法做主。他前景看上去不错，虽然我担心交警项目以后的开发工作，但也不想强行留他。
“我要和院长汇报下。”结束了我们的谈话。
和院长汇报过后，院长没有太大的波澜，而且不像我还担心交警项目，并没有做任何挽留。只是要求我再现有的开发人员里面找个人兼职处理下交警项目就可以了。听到这个安排，我担心极了，但是也无可奈何。
果然，没过多久，院长把我匆匆地叫到办公室说道：“交警发律师函了，还投诉到总经理那边，说我们未按合同约定完成项目。总经理让我们下午去他办公室给他解释。”
“什么？他这段时间没找我呀。”
“最后一次他找你什么事情？”
“就是上次我和您说的那个看板的工作。他们搬到新办公室后，那边有个大屏，他们大队长希望我们再做个大屏看板，这样他们可以轻松、实时地看到业务相关的汇总数据。”
“那我们做了没有？”
我心里一惊，“没做呀，他们和我说了以后，我就找您要资源。他们期望的看板功能太强大了，而且时间又短，我和产品经理对了下，至少要投入四个开发人员才能在他们要求的那个时间完成。您说不可能的，一是因为这个功能超出了合同约定，二是我们已经完成了合同约定功能，钱收了，不能再投入了，三是我们现在部门的人手本来就不够，不可能给这种项目继续投入了。”
“这样？”他摇了摇头，好像不太记得了。“我对这个项目不是太清楚，以前负责跟进这个项目的副院长（入职时面试过我和建议让我做项目经理的那个院长）调走了。他从这个项目投标开始都一直参与的，本来他是最清楚的，而且领导对他也比较了解和放心。现在没办法了，你准备点资料，尤其是项目的合同和我们已经完成的功能清单对照，下午好好给总经理汇报。”
我找到产品经理，两人中午都没吃饭没休息，终于整出了一个我们觉得可以说清楚项目的ppt。下午，我和院长来到总经理办公室，看到一脸怒气的总经理，和严肃的s总。他们很平静地听完了我的汇报，然后提了些为什么不满足甲方要求，为什么甲方一直说我们系统很难使用的话题。我尽量把责任推到了甲方上，而没有提任何关于院长不给资源的事情。最后他们没有再说话，只是总经理对s总说：“你明天带着他们去交警那边道歉吧。”然后就让我先离开办公室了。
第二天s总带着院长和我来到交警那边，低声下气地给各位领导说“对不起”，而且还承诺会马上投入人手把看板功能尽快完成。甲方也见好就收，还算客气地表示：“大家要互相理解和尊重，要有诚信。”
这件事情我以为就这么结束了，只是觉得领导们看我的眼神都是很不信任和嫌弃的。我带着临时指派过来的几位开发同事，还有产品经理，加班加点地终于在约定的时间里完成了看板功能。但是我通知院长“看板功能完成”后的第二天，院长通知我，我被撤去了这个项目项目经理的职位，由项目的产品经理接替我的工作。
那时我才知道我是那么的单纯，以为我自以为是的一通解释打动了他们。后来知情人告诉我，我离开总经理办公室后，总经理把院长骂了一通，而且当时就说要把我开除了（给项目祭天）。因为我没有把责任分给院长，院长也清楚甲方的德行，极力保下了我。
但是从此我在领导们心中是“臭”了，听说s总还批评院长：“你让她做研发总监也就算了，你还让她做项目经理，你太不慎重了。。。。”
今年新来的项目总监，坐我隔壁。听说了这件事情，虽然对我有些同情，但是也指出我在项目过程中存在的问题，而且很自信地说了很多他认为怎么样怎么样可以改变局面的一些措施。
我无助且悲伤地听着他在隔壁说着，回忆着我这一年为这个项目受的种种委屈：面对甲方时时放低姿态，那些无理的要求也是小心应付着；面对院长，想方设法竭力地争取资源；面对项目组成员，也是笑脸相对，小心地恳求他们加班完成甲方各种突然的工作。。。。。。。但是我最后得到了什么，不是自己的问题，却要担下那么大的过错。我难过极了，埋头啜泣。还在说话的项目总监看到了，终于停止了，走开了。
一年后，他带的项目也碰到类似的问题，甲方的无理取闹，部门的不给力，技术的局限，最后也获得了和我差不多的下场，甚至在合同到期后没有续签，惨淡地离开了公司。
而我当时虽然难过，但有安慰自己：这样也好，不用理那个破项目了，不用再见那些甲方了，一切都结束了。没有想到，后面跟着而来还有不少不好的事情等着我，根本无法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