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六幕 财富巨浪（九）
“诺可？”李建军皱了皱眉，显得有些愠怒，“事到如今你还打算问她的什么事情？她不是已经死在那场爆炸案中了么？”
“其实……不……”沈笠被对方的气势吓住了，“我想知道，诺可当时还在你身边的时候，也会使用‘源’的力量控制水么？”
“控制水？你为什么要用‘也’这个字？”
“当时在实验室爆炸前的时候，她就展示过那股力量，这种生命形式的源所展现的能力现有的科学没办法解释，所以就想来问问你这方面的事情，看看有没有什么参考价值。”沈笠又开始撒谎了。
“呵，你身为科学家，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特别的见解呢。”
“人类的科学爆炸是在两百多年前的工业革命社会……现在我们的科学技术停滞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那些两百多年前的理论现在还是走在最前沿，所以我可没办法。”这是沈笠的实话，如果自己能够发掘出“源”的秘密，说不定会促进科学的发展；不过这类自大想法还是呆在脑子里就行了，他很清楚自己没那个本事。
虽说自己是在十多年前发现“源”的人，同时也进行过一些方面的研究，但研究“源”的人全世界可不止他一个人，“源”作为一种能量客观存在这个世界上，也就代表其他地方也有“源”的存在，只不过是他们没有弄出这个“天气控制系统”罢了。人外有人的道理还是得弄明白，就算其他人现在没有成功，那么以后呢？
自己老老实实做一个发现者就够了，其他的事情与自己无关；既然眼下拯救云堤城需要“源”的信息，那么自己就有这个义务去了解这方面的信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诺可作为“人”的一面。
“是有……用过这样的力量。”李建军杵着下巴做思索状，“我想想看，大概是我把她领回家半年后的事情，当时她在和那条街的孩子一起玩，可玩了一段时间后，那些孩子就欺负她，说她是‘没有爸妈的孩子’这样的话。”
“这也太过分了……”
“现在想起来确实很过分……诺可她……用那股力量，将一个欺负她的女生丢到了附近的沼泽。”李建军顿了顿，喉结上下晃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是当时我却以为她只是任性在使用这股力量，便责骂了她；当天晚上那个女孩的家长就找到家里来，说是自己的女儿脸破相了，要赔偿，我为了息事宁人就赔了她们五千元。”
沈笠没有说话，因为他太明白这样明明做了一件对的事情却被数落的感觉了。
“再后来的事情，我估计你也猜得到，城市管理委员会注意到了这件事情，他们把诺可带走了，而我也因为又犯了同样的错误自责了好长一段时间。”
“同样的错误？”
“我记得你上次来四川味道的时候，好像和你说过我那个在云南缉毒牺牲的儿子吧；我参加过战争，我不想自己的儿子也去到一个危险的环境，我希望他当一个坐办公室的公务员，有稳定的工作和生活；但是那个家伙，竟然还抱着小时候惩恶扬善的幼稚想法——于是他去了警校，最后牺牲在大山深处。”
李建军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为了避免尴尬，他伸出手抓了一把雨水抹在自己的脸上，嘴里还嘟哝着工地的灰尘真大。
“如果当时能过多和他说说话，或许就不会怀揣着‘我有一个不会理解自己的父亲’的想法死去了。所以在有了诺可后，我便发誓要保护好她，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同时不去给别人添麻烦，也正是因为我这样先入为主的偏见，才导致我做出了那样的事情。”
“那诺可在那之后……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呢？”
“她后来就变得不愿意和人交流……我给她买了个手机，她就拿着手机看电视剧。其他的话，倒是也没什么——想到这个事情我就特别自责，因为我是那种不会管教孩子，然后把孩子丢给电子产品的糟糕家长。”
沈笠很想在这里斥责李建军没有做到一个父亲的担当，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来评说呢？自己的女儿因为与妻子分居的关系濒临离婚的边缘，女儿就像是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如果对方知道了自己的这些事情，估计也会产生和自己一样的想法，那样也只会自讨没趣罢。
“这就是全部了么？”
“对，全部。”李建军淡淡的说道，“大概我生来就不配拥有孩子吧，现在连诺可也离我而去，这应该是上天对我这个偏执老兵的惩罚。”
“这样啊……我明白了。”
“要没啥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快到饭点了，又要开始忙碌起来了……那帮新来的传菜员，得教他们一些规矩，用部队里的要求……”
估计是激起了不好的回忆，李建军连道别也没有就径直朝着不远处的轻轨站走过去；沈笠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心里面五味杂陈，虽然没有了解到关于那操控水的能力的讯息，但是自己却得到了另一条更重要的信息。
只不过有一点他还没有明白，那就是那次在聚能生命研究所的时候，诺可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喂！沈笠，你上哪儿去了，这里没你可不行啊，你可是这个研究小组的核心人物。”
“抱歉抱歉，闹肚子。”
“真是的，今天早点采集完数据，早点回去和诺可吃饭不好么？”
有的时候，自己真的很想和庄学民他们袒露真相；可是，不行——
或者说还没到时候。
眼下必须要解决云堤城的降雨问题，只有这样，诺可才不会重新被关在那种小房间里面。
“我本来以为，咱们是来调查台风的，没想到，却有意外收获啊——”
“无所谓，反正到头来都一样，天气控制系统不管怎样最后都会到我们手里面。”
港口不远处的小山丘上，一群穿着黑色雨衣的人正在用望远镜观察着下方的一举一动，就像是二战时期侦查敌情的调查兵——他们的领头是一个戴着眼镜的老者，不知是不是要为了隐藏身份的原因，他说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线，同时还裹上了比别人更厚实的遮雨帽和雨衣。
“不管怎么说……如果这件事情成了，我以联合国气象组织的声誉担保，对我们做出突出贡献的人，一定能够在皇家科学院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席位。”皮肤有些黝黑的外国人用他硕大的右手拍了拍老人，这一拍差点没把他拍倒。
“那实在是太感谢了，要知道国内的这个氛围简直是一团糟，到处都有管事的人，你们是这个世界学术界的权威，去了那边的话，我应该也能够得到更好的发展。”
面对老人的说词，外国人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拿起望远镜观察下方的动向；视野内，沈笠一行人以及再一次启动了“月亮碑”和“太阳碑”，当月亮碑开始工作的时候，蓝色的光芒便布满天空，被光覆盖的范围内降雨量暴增，雨水倾泻而下。
而当打开太阳碑的时候，装置只是单纯的发射红光，降雨根本就没有任何变化。
“嗯……看来这个东西效果还是不稳定啊。”外国人缓缓说道。
“怎么？想办法把数据弄过来？”与之同行的黑雨衣悄悄询问。
“嗯，有机会的话，拿一些也不是不可以。”
“那……软的那招不用了？”
“你傻啊——软的硬的都要来，这招在中国叫什么来着？”
“双管齐下！”老人抢答。
“对对对，双管齐下——另外啊，我总觉得，台风黑山羊的消失也一定和源有关系。不然这么大的台风这突然消失根本就没办法解释；台风的调查也必须要继续做下去。”
“可是我们这次带来的人手不够啊，咱们那边的疫情现在都没好，组织里面拿不出多余的人手了。”
“关于这个，我有一计。”老人又抢话，“你们去静海师范大学弄个招募活动，内容随便糊弄糊弄，噼里啪啦说一堆国外的什么什么大师什么什么教授来此地，就会有一堆听话又有活力的学生来帮你们免费收集数据。”
“你在开玩笑吗？还有这种好事？”
“这招我原来在大陆的时候就用过很多次了，自己偷懒不想写东西的时候就交给学生写，反正到最后落款写的也是你的名字——现在学生们的就业压力大，只要是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就一个劲儿的往上面挤，哪怕这个机会是假的，他们也会用‘锻炼自己’这种话来骗自己，根本就不会怀疑咱们，这种事情不好好利用么？咱又不是傻子。”
“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当然没问题。”老人笑了笑，伸出手试图抓住从天空中落下的雨滴，“云堤城的雨啊……都已经下了这么久，要是哪一天突然停了下来，我会不会有点不习惯呢？”
7月20日 云堤城 远山区 云堤城国际机场附近
一架全身雪白的客机降落在云堤城国际机场的跑道，因为考虑到持续性降雨的问题，机场方面为了保证正常运行，在机场铺设了防滑的跑道；可即便这样，前往云堤城的航班仍旧越来越少，几家私人航空公司已经纷纷撤资，就只剩下国企航空公司还在苦苦支撑。机库中停着机架维护中的飞机，而那些没事干的机长，每天就在打完卡后待在候机室和空姐们打斗地主；好不容易等来了一架飞机，地勤终于有事干时——来到此处的还是一架私人飞机。
“这就是云堤城么……和想象中的有些不大一样呢 。”
从飞机上下来的，是一名穿着闪光衣的年轻男子，只可惜在这样的天气里面，闪光衣似乎根本发挥不了他原本的效果。与之同行的还有其他人，比如说经纪人啊、化妆师啊、生活管理员啊之类的，这些人在打开舱门后都忍不住发抖，看来应该是低估了这里的气温——云堤城的降雨新闻在大陆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不过媒体们的报道都是口说无凭，只有亲身经历的以后，才能够体会到这里的情况。
“真糟糕，这该死的天气，把我的妆都弄湿了。”
“那个，我可以现在为你补妆。”女化妆师在男子身后说道。
“在酒店可以慢慢来，我们先去办理入城手续吧，听说云堤城对我们大陆人……有一种不太好的偏见。”
诚如男子所言，从机场出去需要在安检区域报备盖章，原本只不过是出机场时多了一个小步骤而已，可是因为盖章人员的态度，男子的经纪人和对方吵了起来。
“你刚刚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要求你立刻给我们道歉！”
“我只是说了句‘又来一个大陆人’啊，又没有冷嘲热讽，你这也太敏感了吧。”
“不！你就是在嘲弄，你知道这个男人是谁吗？他可是全国著名的大明星，上过许多综艺节目，你要是不道歉的话，你等着吃律师函吧！我们的法务部会把你们这个机场都告关门！”
“好了好了……为不着为这种事情上火，人家说就说呗。”男子上前劝说经纪人，“你们先去酒店歇着吧，我还暂时有个急事要办。”
“急事？可我们和昭雨筠女士约定的时间是在今天晚上九点钟……来得及吗？”
“当然了，是非常要紧的事情，就算我爽约了，昭雨筠也会理解我的。”
撂下这么一句话后，男子快步冲出门，上了一辆蓝色的出租车。
因为有很明确的目的，男子将手中写着地址的纸条递给司机后，不出一会就到达了目的地。当然了，在前往目的地的时候，他还是稍微的欣赏了一下沿途的风景，云堤城和大陆的许多城市都不一样，坐在车内，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总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就好像这个世界与车内的空间是分开的，外面危险，里面安全，在恶劣天下的情况下，人总是会产生这种莫名的感觉。
汽车顺着镇海环岛高速朝着出云区的方向驶去，这是前往目的地的必经之路，高达百米的高架桥在下方的沼泽地上伫立着，就好像恐龙的骨架——路上来往的车辆很少，哪怕突然出现，也只不过是对头车从左侧快速掠过，男子望着这一切，陷入了沉思，其实说白了，他本人也没搞清楚自己来这座城市究竟是打算干什么。接着举办演唱会？那不过是假唱罢了。搞签售活动？这里又没有那群狂热粉丝。自己来这里说白了不过是自己身后的甲方一厢情愿，自己根本就摸不着头脑。
可即便是这样，还是有个人要见一面的，毕竟那是对方和自己的约定。
“哟，你好啊。”
“闰德宇哥哥！”
轻轻按下门铃几秒钟后，带着银灰色蝴蝶结的小女孩就扑通扑通地跑过来开门，见到自己喜欢的明星外加是博士的好朋友后，她激动坏了，忍不住上前去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虽然以她的身高来说，她最多只能抱到男子的腰部。
“哎呦，你这么亲热我突然有些适应不过来——那个，沈哥……在家吗？”
诺可没有说话，而是邀请闰德宇进屋就坐。后者也没有客气，便收起雨伞走进屋内。
沈笠的家一共有两层，一楼是书房、客厅、厨房、卫生间，二楼是沈笠的房间和诺可的儿童房外加一个阳台，虽说比不上自己在上海陆家嘴附近的三层豪华大公寓，不过却布置得十分温馨——当然了，他也不知道这一切，其实是眼前这个正在为自己冲泡速溶果汁的女孩做的。沈笠是个生活上的矮子，这一点除了他自己估计全世界都知道。
“什么？沈笠昨天没有回家！”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闰德宇的下巴巴不得要掉在地上。
“嗯……对，也没有消息——诺可去找了蒋春文阿姨、杨萱伊姐姐、陈学林哥哥，然后他们都说不知道。”诺可坐在副沙发上，两腿夹着搓动自己的小手，就好像是犯了什么错误显得十分委屈。
自诩非常疼爱孩子的闰德宇听到这件事，心里面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一口将泡好的速溶果汁一口气喝完，然后将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
“简直岂有此理！都不吱一声就莫名其妙的离家出走，这简直太不负责任了。”他义正言辞，就好像是要出征讨伐恶龙的勇士，“诺可你放心，我闰德宇就算是把云堤城给翻过来我也会找到他。”
“闰德宇哥哥力气这么大么？你要怎么找到博士呢？”
“哦……对哦。”脑子被浇了一盆冷水，闰德宇像是泄了气的气球重新坐到沙发上，“那个，沈哥他日常的活动地区都有哪些？”
“嗯……他早上会先去时雨路的一家馄饨店和朋友们见面，然后一起坐轻轨电车去静海的濛雨港，晚上大概七点钟的时候回家。”
“濛雨港么……看来只能去那里调查看看了。”
“闰德宇哥哥现在就要走吗？”见到闰德宇来到玄关重新穿上外套的样子，诺可跑过来问道。
“当然了，我要把那个家伙给揪回来！我从小就是个留守儿童，我可不想身边重要的人也是个留守儿童！沈笠太不像话了！”
说完后，闰德宇夺门而出。
“路上……小心……”
刚刚见面不到十分钟的熟人离去，诺可拉着门把手站在门口，望着对方离去的身影，心中不免升起一股小小的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