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幕 星空与穹顶（七）
“喂喂喂——我说沈哥，你们这是在煮酒论英雄么？我要不要给你俩一双筷子，再顺便找个樊哙过来？”闰德宇缓缓从楼上走下来，见到眼前滑稽的一幕后，开了个十分讨巧的玩笑。
“不……这不是，刚刚那声雷也太大了，不只是沈笠，连我也被吓了一跳。”徐振海长长吐了了一口气，“看这个样子，‘源’已经从云堤城扩散到厦门来了，最近的天象实在是难以预测，如果说我们要利用飞机离开，那么自然是越早越好。”
“闰德宇，诺可她睡了吗？”沈笠问道。
“啊，你放心沈哥，她睡得很香，你忘了我之前和你说过，我很擅长照顾孩子么？”
闰德宇说完，回到客厅，从阳台拉了个小板凳坐在茶几前吃起那盘只剩下一半的花生米。
“我刚刚看了下手机推送的新闻，今年的六号台风‘黑山羊’正在朝着这边移动……我们没时间等台风过去，只能在那之前去往云堤城。”庄学民拿出自己的手机，展示出天气预报的内容，“就这样吧，既然已经有了计划，那我们就来商量一下具体的方案吧。”
“庄学民，听你这话的意思，难道说你也要去云堤城吗？”沈笠望着自己的好友似乎做出一个难以理喻的决定，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我是云堤城本地人、徐振海则是代理人，可是你似乎没有必要跟我们一起去吧？你有自己的家庭，他们在等待着你的回去。”
“哈？沈笠你在说什么蠢话？你难道忘了我今天在研讨会上和你说的事情了么？”他缓缓起身，很懒散的伸了个懒腰，“我……我之前不是说，我已经沉醉在这种泥潭一般的生活中了么？每天靠着和那些民办学校以挂名的名义招摇撞骗……每天都想要更多的钱，朝着普世价值观给予我的理想乡前进，可是……为什么呢？那个昭雨筠的话点醒了我……我感觉……我不是我自己。”
“学民……”
“放心吧沈笠，我已经做好决定了，我要跟着你，还有仇黎一起去云堤城……虽然说是临时而且草率的决定，但是我绝对不会为我的决定后悔。”庄学民的眼睛里闪烁着隐匿的泪水，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流泪，可是脸上却挂着笑容，没错，这一定是喜极而泣的泪水，“而且沈笠……我再也不想和同伴分离了。”
“可是这样的话，你的家人该怎么办？你要明白这次仇黎可能惹上了我们都无法掌控的麻烦……”沈笠突然想到了之前发生在聚能生命研究所的爆炸事件，他不希望自己把庄学民卷进来，“更重要的事情……很有可能会丢掉性命。”
“这我不怕……反正平常我也几乎都是过年才回家，我需要来往那些民办中学说废话，然后到处参加‘镀金’活动，我想我去一趟云堤城她们应该不会有反对；如果说云堤城真的如你所说，有着优秀的生活环境，我也会考虑是否全家搬来云堤城。”
“庄学民博士，这话代表我个人，我很感谢你的付出，但是就像沈笠博士所说，这次……”
“好了！你们都不要说了，免得我那股热血的心又被泼冷水。”庄学民重新坐回沙发，“而且啊沈笠，刚刚你女儿不是说了么？陪伴才是最重要的，仇黎现在需要我的陪伴，所以我也会留在他的身边。”
“谢谢你学民……”沈笠想上前紧紧抱住庄学民，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因为他觉得这么做会显得有些幼稚，“那么闰德宇你呢？我走了之后，你的任务应该就已经结束啦对吧，回归正常的明星生活，给人们带来快乐应该是你的职责。”
“嘛……虽然我本人确实也很想和仇黎哥一起去云堤城的啦，但是……你知道我原本有一个购物节代言和几场见面会的，如果我不去的话就要支付高额的违约金。”闰德宇抓着后脑勺，露出一脸难堪的表情，“不过你放心，既然知道了你现在住在云堤城，等我这边的事情结束后，我会去云堤城找你的。”
“谢谢你。”
“行了，咱们别煽情了，赶紧商量对策吧，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我刚刚已经给聚能生命一号的值机人员打了电话，他们会在明天早上九点钟做好一系列的准备，只要我们成功把仇黎带上飞机，就是我们的胜利。”
“徐振海你这说的好像我们要打仗似的……”
“咳咳……庄学民博士，我想这种事情还是稍微认真一点的好，毕竟已经决定了不报警，那我们就要拿出百分之一百二的精神来面对。”
“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嘛。”庄学民吃完了最后一粒花生米，将盘子放到茶几中央，“我们假设这个盘子是高崎机场，我的手表是徐振海的家，前往机场最近的路线就是集美大桥。对了徐振海，你口中的那辆‘聚能生命一号’能够运输汽车吗？”
“运输汽车的话，那辆飞机能够容纳两辆小型汽车……这辆私人飞机基本上都是给聚能生命的高层使用，你知道那些人出行……都有一大堆的行礼。”
“嗯……那么这样的话，我们可以使用我那辆车直接冲到机场，闰德宇，有办法让汽车开到机场跑道吗？”
“我说，你这是当自己在拍什么动作大片么？”沈笠对于这个计划持怀疑态度。
“我认为这也是最安全也是最快的方法，沈笠你想想看，仇黎已经从旧金山跑到了国内，那群人都有本事追着他不放，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情况是什么样？”
“最坏的情况，那就是当仇黎进入这间屋子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被那群人监视了。”
轰隆——
又是一阵惊雷，窗外大树的倒影出现在窗帘上，远远望去就好像是一个个人影；沈笠忽然回想起了自己很久之前做的一个梦，也是这样的人影徘徊在自己的身边，不过那个梦的场景不是在徐振海家，而是一个无边无际的巨大实验室里。
“沈笠，你还好吗？”
“我……我没事，对不起……那么接着刚刚的话题，如果说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那群人的监视之下，他们一旦看到我们有可能前往机场，就有可能鱼死网破对仇黎进行明面上的追杀。我的理解没有错吧。”
“嗯……八九不离十，如果真的出现那样的情况，仇黎的安全就很难得到保障，更重要的事情，谁知道那群莫名其妙的人手里有没有枪。”庄学民在盘子与手表之间白了一根筷子，“那么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寻找其他路径前往机场、或者直接从集美大桥冲过去，不过即使这样，我们的目的地都是机场，那群人很有可能会在机场埋伏我们。”
“庄学民博士，你有什么好主意吗？”闰德宇问道。
“很遗憾……我虽然能够看清局势，但是却根本找不到一个完美的方法改变目前的现状，因为无论怎么做，仇黎都是不安全的。”
“嗯……我想想看啊，神秘人、集美大桥、湖里区、游行队伍、机场。”徐振海杵着腮帮，进入了思考模式，“可恶，不稳定因素实在是太多了；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仇黎兄弟都有可能命丧黄泉。此外我刚刚考虑到，我们之前从游乐园回来坐车就已经感觉十分拥挤了，现在又多了一个仇黎，他不可能躺在后备箱里面吧。”
“嗨，我觉得这是一个好点子，而且还不容易被发现。”徐振海瞪了一眼沈笠，“对不起，当我没说。”
“假如说我们开车被发现的话，我们根本不可能在车上坐着六个人的情况下甩掉他们，这样一来就需要设置障碍物——如果那群游行的人能够听我们的指挥就好了，让他们充当我们的隔离带。”
“这个想法还是放弃吧庄学民博士，那群乌合之众不可能听我们的话，因为他们的诉求本身就十分离谱——再说了，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因为一句话就能任人指挥的群体存在，要是古代的皇帝哪还有可能，可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
不知为何，沈笠的脑子突然闪了一下，某个诙谐的画面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那是他刚刚到达厦门的时候，他从机场的安检口出来时，遇到了一群欢呼雀跃的人。起初沈笠还以为那群人是欢迎他的到来，后来才发现不过是因为身为明星的闰德宇出现在了机场。
当时的沈笠巴不得自己找个地洞钻进去，因为自己对着人群招手的表现实在是太愚蠢。不过，也是因为这样的经历，他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等一下，我有一个办法，既能够让仇黎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机场，同时还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他的安全。”
“哈？沈笠你是不是该去休息一下？你从我们见面的时候神经就有些飘忽不定。”庄学民露出戏谑的表情，同时上前拍了拍沈笠的肩膀。
“不……这绝对是最好的计划，只是要实施这个计划的话，闰德宇，你是关键人物……”
沈笠的视线集中在四处搜寻花生米的闰德宇身上，对方在看到这一坚定的眼神后，也似乎明白了那个计划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4月27日 厦门市 集美区 集美大学附近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虽说这是刻骨铭心的道理，但是在一个大雨磅礴的日子里，鸟儿们只想待在窝里面享受着睡懒觉带来的惬意。
台风“黑山羊”已经沿着南海朝着中国的海岸线袭来，这股强劲的力量似乎与“源”产生了某种联系，使得厦门市的天空被阴霾笼罩。云层很低，仿佛下一秒就要塌下来，远处的国际中心大厦直入云霄，和远处的水龙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它们一个像是大地的吸尘器，而另一个则是大海中的吸管。
水滴在路面上溅起透明的涟漪，树叶与风声在空气中交织着，演奏出一首属于自然的交响乐，而这交响乐的听众，则是一辆黑色越野车内抽着香烟的三名男子。
“他们出来了，我们怎么办，要跟上去吗？”
“跟上去，同时保持着不会被发现的距离，等他们上了集美大桥就采取行动。”
“那么其他人呢？万一那个黄皮狗和他们说了什么……”
三人说着一口流利的英文，手中的香烟与黑色的西服像是电影中的特工，不过在那西服之下，隐藏着的是一把把能够杀人的利器。
“那家伙没那个胆子，如果他有那个胆子的话，他为什么不自杀呢？反正这个民族本身就有这种自杀的……风俗，回顾历史你会看到很多这样的例子。”坐在驾驶座上的男子说的头头是道，他一边轻踩发动机，一边驾驶汽车缓缓从花丛中驶出，“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他的同伴也一并解决掉吧，等上了大桥，先干掉开车的，然后把他们撞下去。”
“就像之前我们在南斯拉夫大使馆那次是么。”
“没错，快、准、狠，尽可能不留下任何证据——那么，子弹上膛吧老头子们，开始执行任务。”
“等警察和相关人员赶到现场的时候，我们早就溜之大吉了，杀掉目标，取出‘黑匣子’。听起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别大意了，那个家伙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如果这次取不回黑匣子，那么鬼知道他下次又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越野车缓缓地跟随在黑色沃尔沃的后方，保持着大约十五到二十米的距离，汽车缓缓在雨幕中前进，越过一个又一个红绿灯。
“不过……话说回来，这雨下得也太大了，街上都没有什么人。”
“没有人难道不是对我们有利么？我们不知道他们会把车开到鹭岛哪里，之所以选择集美大桥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大桥位置偏远，所以最好就在大桥上干掉他们。只要完成了任务，拿到了数据……我们便可以实现那个多年以来的梦想！”
“了解！”
司机给他的两名同伴打气，在他们谈话之间，汽车已经缓缓驶入了集美大桥；和自己刚刚预料的一样，大桥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辆汽车，这样的路况，再加上这磅礴的大雨，制造一场因为雨天打滑而产生的交通事故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越野车已经来到了沃尔沃的右后方，二者之间的距离在十米左右，这种距离只需要一脚油门即可化为零。
“怎么样？现在动手么？”
似乎有同伴已经等不及了，他已经掏出了装有消音器的手枪，藏在自己的腋下，随时准备开枪射击。
“还不行，等到大桥的中央。”
汽车发动机在轰鸣，雨水与轮胎摩擦发出剧烈的水声；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晃动，还未熄灭的香烟散发着缥缈的白烟。在汽车的正前方有着一个金色的小铜像，它摇头晃脑，让人联想起小时候玩过的摇摇椅。
五秒、
四秒、
三秒、
两秒、
一秒、
……
“动手！”
手指扣紧扳机，仪表盘上的指针开始飞速转动。
黑色越野车像是猛虎一般，朝着自己的猎物扑过去。
只可惜，似乎有更快的猎物抢占了先机。
“什么？”
一道红色的残影略过，司机惊讶之余为了防止汽车因为失衡驶出大桥，只能猛打方向盘，这样一来，他们与沃尔沃的距离又恢复到了原先的三十秒。
“可恶，刚刚是怎么回事？”
他准备再次发动攻势，可是身后却出现了更多的汽车，从数量上来看，应该不下一百辆。
“这……这是……”
司机愣住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这样一个本不应该有人出行的日子里，会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的汽车——直到那一辆辆汽车从旁边经过的时候，他才明白怎么回事。
“呀呼！我亲爱的粉丝们，你们好吗！”
刚刚驶过的残影是一辆红色的敞篷跑车，在这样的大雨天开敞篷车简直是找死，但是站在汽车副驾驶的男子却不这么认为，他穿着刺眼的亮片风衣，一只手拿着话筒，大声向后方的车队嘶吼。
“爱你！永远追随你德宇哥哥！”
“德宇哥哥万岁！德宇哥哥万岁！”
“闰德宇天下第一！我们永远是你的德粉！”
后面的车队一并开启了远光灯，这种极其不遵守交通规则的方法将整个集美大桥塑造成了一个大型舞台，而舞台的正中央，则是那名被叫做闰德宇的年轻人！
“hello everyone，欢迎来到闰德宇的汽车演唱会现场，这场演唱会是我临时起意，为了感谢各位粉丝们对我的大力支持。所以就让我们在这样的大雨天，放纵自己，踩下油门，飙起来好吗？”
嘀嘀——
嘀嘀嘀——
车队不约而同鸣笛，仿佛是某个宗教仪式上唱着赞歌的巡礼者。
“谢谢你们！我闰德宇拥远爱你们！让我们把车队组成一排排，大家一起嗨！”
“德宇万岁！”
“德宇哥哥最帅！”
……
现场已经乱做了一团，那辆越野车被夹在中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色沃尔沃缓缓消失在视野中。
“可恶！我们该怎么办？这群该死的疯子坏了我们的好事。”
“不要急，给鹭岛的同事发消息。”
“内容是？”
“湖里区不是有一支游行队伍么，把他们聚过来，然后让他们和这个小白脸的粉丝们起冲突，我们趁乱击毙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