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九幽山行
49、九幽山行
九幽山终年多雨,封清玄赶到九幽山时已是隔日下午了,这里的天气闷热潮湿,头顶乌云遮日,眼看着就要下雨了,封清玄降落到了九幽山的观宇殿前,观宇殿被修建的庄严古朴,气势恢宏,殿外古藤缠绕,有着广袤净雅的园林,随着步移景变,殿前雕栏翘檐,水榭曲廊,美景一处接连一处,整个观宇殿坐落在九幽山之巅,来到这里有一种‘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错觉。这里离头顶的浩瀚天宇实在是近,怪不得东临派的先人们为这里取名为‘观宇殿’。
东临派自古是镇压术和布阵之法的发祥之地,封清玄来到这里,好像有人知道他来了似的,一路上畅行无阻,却并没有碰上任何机关阵法的袭击。行至观宇殿前,古朴厚重的殿门啪的一下自动弹开了,他看见齐肖远一个人正端坐在殿内平日里徒弟们常坐的一张方几小桌旁,正在一手捏着太阳穴作沉思状。殿中头顶上方从殿顶向下延伸出了一个很大很多层的花型烛台,由于外面现在正是阴天,宽敞的大殿里虽有层层烛光照着,却还是不免显得有些昏暗。
封清玄一路走来,除了门口负责洒扫的仆人,居然没有见到一个东临派的弟子,他好奇的上前问道:“齐掌门,你东临派的弟子呢?我进来时怎么没看到值守的弟子?”
听见门响,齐肖远抬头望向门口答道:“弟子们都躲起来钻研修阵之法去了,如果不是他们放行,你又怎么可能轻易进的来呢?这就是我东临派法术的精妙之处。况且我们的谈话内容也不需要让他们听见。封昀,你终于来了,这几年你可让我好找啊!”
封清玄进到大殿里,身后大门好像长了眼睛一般又立时自动关上了,殿内铁链绳索纵横交错,到处都是大小齿轮,一个一个的咬合在一起,真不知全部转动起来会有什么后果。他淡定自如地走到齐肖远身旁,‘倏’的一下,一盏茶从殿内的一个小窗里飞了过来,封清玄反应灵敏,脚下一点,一个转身,轻灵利落的将茶接住,茶水不曾掉出来一滴。
如此待客之道,如此奇怪的殿堂,封清玄还是头一次见识。上一次大约在七八年前的仙联茶会时他曾来过这里,大概是客人多,为了不让大家觉得别扭,东临老仙令弟子们把悬于墙上的机关都掩藏起来了。
他将茶杯放在一旁的小方机上,双手抱拳施礼道:“多谢前辈赐茶!让齐掌门久等了,在下实在是过意不去,可惜这么多年过去,晚辈还是一无所获,不知齐前辈对此案所查可有什么进展?还是像当年一样怀疑是晚辈所为吗?”
“请坐,”齐肖远起身,将封清玄让到了椅子上让对方坐下,摇摇头道:“如今我的看法确实与以前有所不同了,云熙已经失踪好久,依我看早就凶多吉少了,去年我听弟子们说,在离仙济岛不远的古门镇曾看见过狼王傲月的身影,可惜小徒们无能,傲月狡猾,被他逃走了。现在渡平之整日说什么岛中事务繁忙,会想办法抽空破案的,都五年过去了却半点进展都没有,一拖再拖,我看再让他拖下去,就不用破案了。”
说到这里,齐肖远攥起来的手指关节嘎嘎作响,咬牙切齿的终于说出了他心里隐藏已久的想法:“依我看,渡平之这小子嫌疑最大,若不是没有有力的证据担心杀错人,我真恨不得现在就亲手杀了他。”
可惜作为仙门尊师级的人物,为给晚辈们起个好的带头作用,没有证据岂能断章取义轻易杀人?要不是有碍东临派掌门这个身份,他怕是早就忍不住对渡平之动手了。
封清玄心中疑惑道:“古门镇那里,仙济岛弟子众多,难道都没有人看见过狼王傲月吗?难道您是怀疑傲月与渡平之狼狈为奸?晚辈不甚明白,首先渡平之和狼王是怎么勾结到一块儿去的这是一个问题?其次,渡平之为什么要伙同狼王去杀害自己的父亲?狼王凭什么帮他?他又凭什么信得过狼王?简直是匪夷所思啊!渡平之可是你东临派的弟子,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好这样怀疑他吧?”
观宇殿门外忽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闪电的光从窗户上透进昏暗的大殿里,滑过两人的脸上忽明忽暗,阴晴不定,为观宇殿蒙上了一层阴森之感。
齐肖远语气略带愤懑地说道:“渡平之那小子性格古怪得很,自从他来到我东临派,从不与人交往,每天都把自己关起来,不知道在悄悄地琢磨研究什么。这样的弟子,如果不是看在渡厄和筱兰的面子上我才不会收留他。现在整个仙济岛都是他的了,他若是想要收留狼王,谁敢不从?何况云熙的失踪本就蹊跷,极有可能是渡平之为了排除异己所为也不一定。”
封清玄耐心的听齐肖远把一腔的怒火发泄出来,接着问道:“那么齐掌门这一次唤晚辈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效劳的?”
齐肖远将隽冷的神色和缓了一下,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凌厉了:“渡平之对我东临派的弟子太过熟悉了,我若派遣东凌派的人前去调查他反而不太方便。你这些年行走江湖将自己隐藏的甚好,我希望你可以替我走一趟,潜伏在仙济岛附近,若是能抓到狼王傲月,仰或是找到云熙的下落,我们就能离事情真相更进一步了,咱们实在不能让凶手再有继续作恶的机会了。”
封清玄站起身来,点头称是道:“前辈说的是,那我这就去一趟仙济岛,如有什么消息,我会立刻通知您。”
封清玄从观宇殿出去的时候,天空中正淅淅沥沥的下着雨,他口中默念着避雨咒,身上顿时华光潋滟,穿梭于斜风细雨之中衣袖未湿半分。
傍晚的古门镇这边也下着雨,封清玄施咒敛去身上华光,重新化为普通凡人的模样,打算在古门镇先待几日再说,灵牙才刚睡醒就又开始嚷嚷着肚子饿了,封清玄带它来到了阔别已半年有余的听雨阁酒肆,雨天的酒肆里,人比平日少了很多,封清玄刚坐在了老位子上,只见灵牙就倏的一下从封清玄怀中弹了出来,变成了绿衣少年坐在了他的右侧桌前。
店里忽然多出一个人来,店小二以为是自己眼花,连刚才进来的是几个人都没看清楚,心里直犯嘀咕:莫非是自己眼瞎?他没有多想,马上走上前笑着打了声招呼:“二位客官好!”
封清玄对店小二吩咐道:“小二,上一些你们这里的拿手好菜,再上两壶白无燥。”
灵牙的吃相还是那样一成不变的难看,几天的相处下来它发现封清玄比赤羽可好相处的多了,不做坏事而已,就能得到封清玄如此高的待遇,好事来得太突然,让它有点不知所措,一直这样过着,似乎好像也挺好,这几天它都没空去想主人了。
酒过三巡,封清玄的眼神有点涣散,冷白色的皮肤上多了几分红晕,他微蹙着的眉心,有几分清隽高冷,生人勿近的感觉。灵牙也快吃饱了,它看着封清玄明眸皓齿绝色无双的样子,轻叹了一声:“哎!怪不得我家主人放不下你,这样看来,谁是妖精还真不好妄下结论。早知你容不下他,当初我们一走了之就好了。”
封清玄此人修养极好,他一点也不介意灵牙说话时没有分寸的样子:“哦?此话怎讲?”
灵牙噘着嘴说道:“当初从仙济岛来到古门镇,那时我已经将主人的身世查的差不多了,我们心里都清楚,当你知道她的真身是什么时,一定会杀了她的。我曾劝主人赶快离开坤宇观,可她就是不听,说什么,有你的地方才是她的家,结果可好,她哪里还有什么家呀,命都差点没保住。”
封清玄狠狠地灌了一口酒冷不丁问道:“所以,你的主人还活着对吗?快告诉我他在哪儿?”
灵牙自知语失,斩钉截铁道:“她死了。”
封清玄瞪视着灵牙冷冷地低喝一声:“灵牙。”
灵牙急了:“你还是就当她已经死了吧!如果她还活着,难道你还要再杀她一次吗?主人已经够可怜的了。你父母兄弟以及师尊的死,她都不知情,你们之间的恩怨也该了了吧,她做了你那么多年的师弟,你们之间就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你还想怎样?”
封清玄心中五味杂陈:“我们真的再也不能见面了吗?”
灵牙毅然答道:“其实不见面对你们都好,主人她也未必敢来见你,见了面她还是对你下不了手,你还是会因为她和邪灵有关而想要杀掉她不是吗?”
封清玄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该喜还是该忧,只是漠然说道:“他真的没有死?”
“邪灵的特性就是不死不灭,所以当年她才会被人不惜用衍仙珠这样的珍宝镇压着,是你把她放出来的。而她为了不让你为难已经躲起来了。”
在封清玄面前灵牙只能说这么多了,它亲眼见证了这些年赤羽的不容易。自从那日在崇宇峰坤宇观前,封清玄为报家仇一剑刺死了赤羽后,赤羽的肉身被一群乌鸦带走已经不存在了。而封在赤羽体内的吸邪法阵,带着邪灵和灵牙一起来到了邢云山脉的最高峰,坤凌峰上的一个冰洞里,那个冰洞就是当年武神刑川曾经修练过的地方,转灵金丹曾被武神刑川封在过那里,所以当吸邪法阵一但离开赤羽身体的束缚后,就直接飞回了冰洞中。然而转灵金丹这些年一直被赤羽的骨血所滋养着,早已有了赤羽生前的记忆。
赤羽临死前留下最深的记忆就是,她和封清玄一样恨透了邪灵,如果不是邪灵作祟,大师兄就不会和她决裂至此。转灵金丹凭着赤羽的记忆,用了半年的时间,为她生出了新的身体骨血,当赤羽新的身体生成之时,灵牙看着赤羽却高兴不起来了,它睁大了惊恐的眼睛,嘴一直大张着说不出话来,赤羽狐疑的晃了晃灵牙的身体:“灵牙,你怎么了?为什么你看上去那样害怕?”
可是不管怎么问灵牙都矢口不言,赤羽命灵牙找来了一面铜镜,当她把铜镜放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冷不丁也被自己现在的样子吓到了。
相貌虽和以前一般无二,只是其他的地方就变了,受邪灵邪力的影响赤羽的头发变成了红色,身体也变得玲珑有致,婀娜多姿了好多,最让她不能接受的就是,她的头顶中央竟然长出了一个约一尺长左右粗而尖利的角,眼睛也变成了赤红色,浑身上下冒着红光,站在阳光底下,身前竟然没有了做人时的影子,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没有影子的怪物,那副样子怎么看都邪气的很,浑身都透着我不是正常人必和仙界格格不入的感觉,就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邪灵所化似的。
邪恶是隐藏在心底里的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若是有人将它催生出来,加以控制随意利用,那将是一种令天地变色,世间绝无仅有的厉害法门。
想到这里,赤羽痛苦的对着大山深处怒吼宣泄着激愤的情绪:“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我对这世间从未有过过多的奢望,为什么让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我恨你们这些邪物,我要掌管你们、统治你们,我要你们听话从此以我为尊。”
变成一个怪物的模样也就算了,可是没过几天,她身上的纯阳神气忽然大盛,她又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个男子的样子,全身上下孔武有力,英俊不凡,身下依旧是没有影子,这些年她被自己身上的两种不同的灵力所困扰着,当他修行纯阳之气时,她就会变成一个男子的样子,而她反过来再修邪功之时,她就又会变回那个诡异长角的女人模样,但是如果她想选择只修行其中一种功力时,全身上下就会因为阴阳失调而变得躁郁不安,苦不堪言。
刚一开始,她最苦恼的是她所修行的法力使她无法运用自如的掌控自己是男身还是女身的时间,以三天为期限,一到时间,她便会不受控制的转换性别,不过现在好些了,她可以成功地将时间延长到了每隔五天转换一下性别。与其他仙神所不同的是,别人或者幻化成男人,或者幻化成女子,皆是因为施展了法力,或者使用了障眼法,唯独赤羽不是如此,他忽而变成男人,忽而又变成女子,皆是因为自己身上所练就的两种不同的功力导致的,并不受自身控制。
别的也就算了,是男是女她都认了,可是头顶长出的角让她着实有些不能接受,长成这样以后还怎么见人啊?她每日惴惴不安的看着自己奇怪的样子,终于忍无可忍在盛怒之下,强行将四大邪灵驱赶至头顶的角中封印起来,吸邪阵法和武神的纯阳之力保留在了体中。她咬紧牙关横下心来,挥剑把那个碍眼的犄角直接斩了下来,随着犄角落地,她当场就疼的昏死了过去,那种疼痛让她永世难忘,永世难忘。
不知过了多久醒来之后,她把从自己头上斩掉的那一个犄角拾了起来,经反复琢磨研究,将它炼化成了当初大师兄封清玄曾送给她的那把墨玉扇的样子,只是扇子上独独没有了当年封清玄的题字,不过这样也好,她其实从心底里也不需要那些把她视作为兄弟的题字了,因为,她再也不想和封昀做兄弟了,她们之间决不能仅是兄弟这样的关系了。
剩余的时间里,她想尽一切办法,施展着全身可动用的灵力,把四大邪灵死死的控制在了她手中的墨玉扇里,墨玉扇的十条扇骨上分别控制着四大邪灵的母灵,赤羽要让它们学着听话,没有接到赤羽的指示,所有邪灵都休想再像以前那样没有规矩的肆意妄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