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书阁闲叙
14、书阁闲叙
第二天一大早，赤羽去饭堂吃饭时的时候，依旧不忘了带上封清玄送给他的宝贝，想要当众炫耀一番，来满足一下自己可怜的虚荣心。
早晨的饭堂里，后厨房蒸着包子、枣糕，煮着稀饭、蛋汤。如云雾一般的水蒸汽裹挟着各种饭香味，从后厨房氤氲到前面的饭堂来，赤羽满足欢乐的心情与过年无异。他随便的打了一碗粥，手中抓了两个茶叶蛋，大大方方的从二师兄、三师兄和小师姐面前经过，为了让大家一眼就能看见他腰间挂着的法宝，还特意比平时走得慢了许多。
果然，带着法器如此招摇过市确实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还是冯纪年第一个看见的，随着赤羽的出现，他的神情忽然一怔，睁大了眼睛说道：“不会吧！大师兄好不容易得到的通灵玉佩，竟然没有送给我们未来的大嫂，而是送给赤羽了？大师兄的脑子进水了吗？”他心里直犯嘀咕，难道大师兄他一点也不喜欢初晨或者小师妹吗？
封清玄是怎样得到通灵玉佩的这件事，回到坤宇观后，被冯纪年当做什么不得了的光荣事迹一般，在大家面前大肆渲染了一通，云柒夏当时听得都快入神了，通灵玉佩是这几天云柒夏做梦都想得到的宝贝，谁知那宝贝就在今天，竟然堂而皇之的挂在了赤羽这个来路不明的野小子的腰间，她这会儿心里简直都快呕死了。
而赵友正永远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做派，此人城府很深，从来不会找没必要的麻烦，甚至从来都懒得多说一句话，他在一边低头吃着碗里的东西，偶尔抬一下眼皮看看周遭的热闹，他也知道云柒夏喜欢大师兄，所以在她面前绝口不提在东临派的仙联茶会上遇到过初晨的事情。
云柒夏没好气的对赤羽说道：“哎？小师弟，大师兄的这块通灵玉佩怎么会到你那里了？是他送给你的，还是你强行要来的？不是什么礼物你都可以收的，这东西你拿着不合适，还不赶紧给大师兄送回去？”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啊？我才不会送回去，”赤羽手中把玩着那枚玉佩笑着说道：“这可不是我强行要过来的，你也不想想怎么可能啊？我猜，大师兄肯把这块玉佩送给我，大概是他觉得这东西带在我身上更好看吧，就顺手给我了。”赤羽意味深长的看着云柒夏。
闻言，云柒夏气的饭也没有心思吃了，抽了抽鼻子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知道好东西师兄怎么会送给你？”
赤羽知道她是故意气自己才这么说的，皱了一下眉，不屑的哼了一句：“师姐，你说这话就显得酸了，大师兄千辛万苦得来的奖品，怎么会不是好东西？谁不知道大师兄平时最疼我了，既然不是好东西，他又怎么会送给我？”
云柒夏的话中带着嘲讽意味的说道：“通灵玉佩是用来保护一些没用的人的。大师兄把他给了你，戴上这个东西，就说明你平时功法练得稀松平常，还需要人保护才行，有什么可开心的？你但凡争气一点，功力能再高一些，大师兄也不会把通灵玉佩送给你。”
“……哦，原来大师兄是想保护我哦！这么说来，没用也有没用的好处了。”看着小师姐被自己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赤羽脸上的得意劲儿更胜了。
他此时才终于明白了通灵玉佩的用处，心中无比的开心，他忽然心中一动，眼睛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虽然通灵玉佩被小师姐云柒夏打上了没用的人才会带上它的印记，但他依旧觉得很是感动，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想要保护他，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这样的心思，这样的人恐怕这辈子是再难遇见了。
感动之余，赤羽回去后还是决定悄悄地把它收藏好，珍而视之的心中暗暗下好了决心，决定以后还需更加勤恳的努力练功，不能让大师兄总是为自己担心，自己也绝不可以一直就像现在这样没用。
成长中的日子总是过得很慢，赤羽每天都严于律己的按照封清玄给他制定的时间来安排学习，早晨吃过早饭，都是要先读一个时辰的书，然后再学习其它课业内容，坤宇观藏书阁里的书籍虽然很多，但观中弟子大多数已经拜读过了，再加上很多弟子每天把精神都用在了修习术法和功夫上了，每日早读的时候，藏书阁基本上都只有大师兄封清玄和赤羽两个人在这里。
赤羽是个很爱读书的孩子，当然，这是有一定原因的，因为封清玄每次读书时都很认真，他经常用孔子的话来教育赤羽，比如：学而不已，阖棺乃止。还比如孔子还说过：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他心里非常清楚，读书不只可以丰富自己的知识和阅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读书也是一个很好的投其所好取悦大师兄的方法，这么想来，读书就变得有意义了。
一日晌午，用过早饭后，在崇宇峰的藏书阁里，封清玄一边看书，一边监督着赤羽写完了刚教会的新字，和往常一样，剩余的时间由赤羽自行选择翻阅自己想看的书籍，他很快便在众多的书籍中选了一本《史记》，大概看一些历史类的东西，故事性很强不会觉得枯燥乏味。
桌子上的铜制香炉里正在轻轻地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赤羽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总能在大师兄的身上闻到一股好闻的气味了原来是沾染了香炉中的香气，他趁着师兄不注意，把鼻子也凑到了自己的袖摆上闻了闻，似乎什么味道也没闻到，他心中暗暗的踌躇道：怎么会这样？这香味还挑人啊？我身上为什么什么味道都没有啊？太气人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封清玄抬头提示他道：“赤羽，看书的时候怎么还有那么多的小动作？有什么问题吗？”
赤羽忽然被人从走神儿的状态中拉了回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尬笑道：“没，没有。”
今天与往日不同，封清玄的大徒弟沈敬也来到了藏书阁，可能是他连日里不停的练功觉得太辛苦了，今日算是偷懒，也想跟着师父和赤羽一起看看书放松一下，在他的嘴里，读书的时候叫做偷得浮生半日闲。沈敬抬头看了一眼赤羽，觉得他的状态根本就不像一个认真读书的样子，笑着冲他遗憾的摇了摇头，得到了赤羽回敬的一个大白眼。
封清玄没有注意到这些，站起身来，在书架中挑了一本好久没看的《论语》，认真地翻阅起来，看着看着，书中一朵风干了的桃花掉在了桌子上，起先他没在意，以为是谁不小心将桃花夹在了书里，不想当他继续翻看时，十几朵干掉的桃花陆陆续续的从书中滑了出来，掉到了桌子上，封清玄不由得疑惑道：“是谁这么淘气，将书中夹满了桃花？”
沈敬抬起头来笑着说道：“师父，我想这肯定是一些女弟子才能干出来的事吧！哪有男人没事干采花玩儿的？是吧，小师叔。”
赤羽瞪着沈敬，脸色变得难以言喻道：“谁说男人就不可以采花玩儿了？师兄，这些都是我没事的时候采来夹进去的。”
“噗，”沈敬对赤羽的行径嗤之以鼻，对着他做着鬼脸，他用直白的视线上下打量着赤羽，用一副不可置信的态度调侃他道：“真有男人会没事干采花玩儿啊？多无聊啊？哈哈，不过你现在还不算是男人，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不管怎么说赤羽都是沈敬的小师叔，封清玄瞥了一眼没大没小不懂规矩的沈敬，想给赤羽一个台阶下。他拿起一片桃花不解的问道：“赤羽，你将书中夹满桃花，究竟能用来干什么呢？”
沈敬知道自己失言了，吐了吐舌头，用一只手把嘴巴捏住，表示不再胡乱说话了。
赤羽说道：“师兄，我喜欢在我读过的书里夹一些花朵，或是花瓣，这样我就知道这本书我是在什么时候读过的了，比如你拿的这本《论语》，里面夹的是桃花，这说明我在今年春天就读过这本书了，再比如，这本《周易》里面夹的是紫薇花，说明这本书我是在今年夏天读过的。”
封清玄点点头，好像明白了什么，接着他的话说道：“若是哪天我在书籍里看到秋海棠，说明那本书你是在秋天读的，看到腊梅花了就说明那本书你是在冬天读过的？是这样吗？”
赤羽脸上终于绽放出了一丝笑容：“师兄真聪明，我只是觉得那些花一过了季节就会凋落，可惜得很，所以从春天开始，我就把他们压在书里，制成干花，翻开书，感觉书也变得香了起来，师兄你闻闻看香不香？把它们放在香囊里肯定也不错的。”
真是小孩脾性，封清玄也无奈的跟着笑了起来：“一般只有女孩子没事干时才会鼓捣香囊吧，”他用弯曲的食指使劲的刮了一下赤羽的鼻子：“小子，别净想些没用的了，还是好好读书吧你。”
赤羽心虚的吐了吐舌头，脸一红不说话了。
听到这里，沈敬实在憋笑憋得难受，突然毫不顾忌的张开嘴大笑了起来：“噗哈哈哈……你竟然还要做香囊？那不是只有女人才会干的事吗？小师叔你也太有才了，啊哈哈哈……”
封清玄和赤羽同时将目光扫向了他，沈敬憋着笑说道：“不让我说话，还不让我笑？算了，受不了了，我还是走吧，不和你们在一起了。哈哈哈哈男孩子还要制作香囊……”沈敬把手中的书往旁边一推，笑着走出了藏书阁。
由于赤羽年龄小，沈敬很难把他看成是长辈，所以经常会没事干就逗一逗他取乐。再加上赤羽此人不识逗，一逗就恼，这让沈敬更喜欢逗他了，每次看见他臭臭的表情就觉得好笑。
只见赤羽满脸黑线的不再吭声了，封清玄也拿这两个人没办法，摇摇头说道：“小师弟，认真点，看书时不可分心。”
赤羽噘着嘴低头正欲看书，忽然脑中想到什么眼中眸光一闪，抬起头来问道：“师兄，我什么时候才能学得像你那样厉害，可以一飞冲天，御剑腾云？”
封清玄用他那长长的手指翻过一页书籍，漫不经心的答道：“有理想是好的，不过就要看你学习的时候有多认真了，当然在学习的过程中还是需要一些悟性的。你为什么要急着想学腾飞、御剑？按部就班的学习不是会更轻松一些吗？你急什么呢？”
赤羽想到昨日下午，他在山间采药时，一个不小心手中没有抓稳，脚底一打滑，就从后山的斜坡上滚了下来，沙土草屑飞尘滚了一身，那场面简直太丢脸了，要不是师兄当时在场，眼疾手快的一把把自己接住了，否则，自己轻则手脚残废，重则可能就要与世长辞了，想到这里他心有余悸地问道：“什么是悟性？如果悟性不好，是不是就可以认定为不够聪明？那我聪明吗？有悟性吗？”赤羽眨着眼歪着头问道。十多岁的少年说话的时候给人一种认真而又天真的感觉。
封清玄差点笑出来：“你已经够聪明的了，怎么？你是在担心自己学不好吗？放心吧，就算我教不好你，你还不相信师尊吗？等师尊他老人家一出关，你想学不好都难，不要着急，还是一步一步来吧。”
“哦！”赤羽应了一声，他看着桌案上香炉里袅娜的青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消片刻功夫，他又忍不住忽然张口问道：“师兄，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二师兄的弟子多到快要数不过来了，而你为什么只收了沈敬一个弟子？你不觉得，每次见到二师兄，他身边都会跟着很多人，前呼后拥的，从气势上看二师兄才更像代掌门吗？”
其实封清玄不是不想多收徒弟，而是在他的心里有比收徒弟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来做，封清玄父母兄弟的大仇至今还未得报，他需要更多的时间修炼功法，不断的去提升自己，将来与仇敌狭路相逢时自己才会更有胜算。
再说，师尊又病了好多年了，他也需要时间不断的上山去找血灵芝，这件事情若是托付给别人他心里还有些不放心。还有赤羽，既然是师尊嘱托自己要对他多加教导，自己又怎敢怠慢再加之坤宇观中的大小事务经常需要他亲自打理，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时间，他还怎么还能抽出空来带徒弟呢？何况，他并不喜欢那种前呼后拥的视觉效果，也不在乎谁更像是坤宇观的代掌门，所以这些年来，对于收徒弟的这件事他一直都不怎么上心。他之所以会收沈敬为徒，那是因为沈敬的身世大概和封清玄一样，年幼便父母双亡，孤苦无依，在机缘巧合下，封清玄念他心思赤诚良善，无依无靠才免为其难收他为徒的。
沉吟片刻，封清玄说道：“你二师兄比我来山上的时间更早，功力绝不在我之下，何况他在不停的为咱们坤宇观培养人才，身上自是少不了尊师的风范。而我现在的任务是把你和沈敬教好，”他抬眼提示道：“你若再不打算读书，一上午的时间就要马上被浪费掉了。”
赤羽吐了吐舌头，反正该问的话也问完了，他故作乖巧的低下了头，开始认真地翻看着手中的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