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误会解除,倒着四六分成
陈寿亭从周村来张店的路上就做好了被轻视的准备,一来自己穿得土,人家是堂堂的留学生,一袭白色西装领带的装扮他也是第二回见到,第一次是在苗家见到山东最大的工业家苗瀚东的时候见过一回;二来就是自己那有些过分的分红要价,深知对方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但是不至于这么羞辱吧?
你的手是金子做的?
摸一下还能掉漆不成?
“大侄子,大侄子,快点坐下!”卢老爷连忙出声将陈六子让到主位上坐下,“坐坐坐,你可是我请来的大能人啊!”
“卢老爷,您这是夸我呢!我不认识字儿,就是个普通的染匠,大少爷才是真正的大能人!”陈寿亭故意提了一嘴卢家驹,“不仅识文解字,我听说还会说洋话。”
卢家驹整理了一下着装,化解尴尬,他哪里听不出来,陈六子是在变着法子的挖苦他?
“大少爷,我属虎,你属什么?”陈寿亭继续发问。
“我属兔,比你小一岁!”卢家驹脱口而出。
“大少爷,您有一个好爹啊!”陈寿亭感慨起来,“咱俩年纪差不多,你念了这么多年书,我要了这么多年饭,这都是命啊!大少爷,我要是有你这样的爹,哪怕过上一天这样的日子,这辈子就算没白活!”
“爹好娘好,不如自强好!”卢老爷连忙接话道,“六十四卦乾卦第一,当头就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那么多要饭的,为什么唯独你有今天?这么多开染坊的,为什么就你干得好?因为你自强不息!《明史稿》里说,洪武皇帝朱元璋,一字不识通六经。我看,你就有点儿这个意思!”
这话算得上是把陈六子夸上天了,卢家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佩服的紧。
他爹这个人原身的记忆里清楚地记载着,可不是轻易夸人的,你要是没有一点真本事,他都未必拿正眼多瞧你一眼。
事实证明,卢家傍上了陈六子这艘大船,也是水涨船高,不仅仅是赚了大钱,一度成为张店有名望的大地主,这都是后话。
“现在,染行界里谁敢小瞧你啊?谁不知道陈六子?”卢老爷话毕,卢家驹连忙问道,“陈掌柜,您懂机器染吗?”
“懂啊!”
“哦?跟谁学的?”
陈六子换了个坐姿笑道,他知道卢家驹这是试探他,“去年我去上海进坯布,特别去了趟成通染厂,顺便看了一眼,说白了,机器染没别的,就是比人工染省事儿!”
卢家驹心里有了底,看来和自己了解的信息差不多,这家伙还真有一套。
可能就是这么点迟疑,让陈六子有些急了,“大少爷,我这个人脾气急,怕激。这世上没有啥太新鲜的事情,机器染就是用人少,染布多,其实工序都是一样的,我看一眼就能明白!机器染就是前蘸后染,烘干拉宽,咱现在是用手工拉宽拉长,要是换上机器,劲儿就大,每丈布里能够多拉出两寸来。所以说,用机器染比手工染更加坑人!”
“我在德国德累斯顿工业大学服装及纺织印花专业的,不过你说的染布工艺倒是差不多。”卢家驹满意的点点头,他倒没有任何轻视的意思,可能是刚才给对方留下的坏印象导致的,无论他怎么弥补,显然短时间内达不到预期效果。
“大少爷,咱们在青岛的染厂里有印花机吗?”
“有一台海德堡印花机。不过目前技工水平较低,光有机器没有用,咱去了之后,主要还是以染布为主。”
“你开不了?”
“实习的时候开过,一台机器需要很多的人,光我一个人不行,最好多几个这方面的技工配合一下。”卢家驹知道陈六子这话里埋着陷阱,只要自己一不小心就会着了对方的道,直接解释清楚,这下陈六子也无话可说。
卢老爷多聪明的一个人,原本还在思索着怎么劝说陈六子的,没想到大儿子这会儿倒是开窍了,没有继续硬刚。
“家驹,你六哥还有个更绝的事情呢!想知道吗?”卢老爷直接把话题岔开,“你六哥他不懂洋文,可我听说他有一次去上海买坯布,那个洋人和华夏掌柜说的话他都懂啊!”
“哦?还有这事儿?六哥,我倒是想听听啊!”
“对对对,给我们讲讲!”
陈寿亭深知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是卢老爷想要缓和自己和大少爷的关系,搓了搓手笑道,“卢老爷,我那是猜的,买卖上的事情,其实说白了就是个价钱。那洋鬼子一看我要的量大,就想便宜点卖给我,可那华夏人不愿意,他觉得我是山东来的乡下人,他想坑我,我没等那华夏人说完抬腿我就走,他以为我能够听懂洋文,其实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儿!”
卢家父子听了哈哈哈大笑起来。
最后,两下里商定投资开厂的具体事宜,卢家出六成,陈六子出四成,但是分红的时候,倒着四六分成,卢家四成,陈六子拿六成。
陈六子见事情谈完了,就要告辞离去。
“大侄子,大侄子,不急着走,吃完饭我让家俊送你!”卢老爷想要再进一步缓和大儿子和陈六子的隔阂。
“大少爷,你刚才对我的做派,我以为你这个人有点瞧不上我,但是现在你却同意了这个看是不合理的分红比例,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陈六子也不拒绝,坐下之后,看向那边的卢家驹。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任何要轻视六哥你的意思,只是手上长了点东西,怕传染给你。”卢家驹说着将手掌摊开向几个人展示,“可能是水土不服的原因,出了点浓水,回头让翡翠上点药就会好的。没想到这个小举动,倒是把六哥你给得罪了,弟弟等下罚酒三杯,好好补偿补偿!”
“原来是这样啊?”陈六子的脸上这才有了笑容,之前对卢家驹所有不好的感官都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