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季澈抱着安黎在一片静默中径直穿过门口几位呆愣的人像。三个妇人明明不认得季澈却莫名被他震慑，只仰头看着他，呆若木鸡一般失去反应。
“哎——你是谁啊？你把我女儿带哪去！”还是顾夫人先反应过来，扒拉开两个姊妹站在楼梯口喊住他们。
季澈站住了脚。
卫峰赶到顾夫人身边，想要提醒她，可季澈先转过身来：“小姐喝多了，我先送她回去。”
拦住了卫峰的话头。
卫峰看着季澈，似乎有些疑惑，淮南王究竟是什么意思？其实平日里他很少见到淮南王季澈，因为淮南王在皇帝那儿并不受宠，几乎是个被遗忘的儿子，身体又一直不好，常年药罐子似的让太医院往王府送药，封王以后也就回过一回封地。皇帝一提到这个儿子总是态度奇怪，有时大发雷霆有时又呆呆发愣，但因为皇帝本就喜怒无常倒也不显得对他有多特别，只是淮南王不受宠并且是个传闻并不好听的“废王”已经是默认的了。
朝中太子季怀和高贵妃独大，文王又被扔去北疆打仗，眼瞅着季澈也快被扔去南疆，太子承袭了皇帝那种暴虐和喜怒无常的贪婪，只是对女色能稍微收敛一点，要是太子登基，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淮南王和文王。
朝中谁也不敢和淮南王与文王走得近，卫峰身为禁军统领，本来就职位敏感，再加上他脑子又不算灵光，更是不敢跟谁有牵扯，所以与季澈更是不熟，此时他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呆呆看着季澈。
其实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季澈到底有没有病……
淮南王现在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重病膏肓的模样，可是满京城都传遍了皇帝派他下江南就是想害死他，这要是季澈活着回去，还不得给太子堵一口血在心口。
“喝多了……”顾夫人呆愣愣重复他的话，话是没说错，却也不知道怎么反驳。
顾夫人本就相貌显年轻，容貌又美些，呆立着竟说不出一句话，几个人挤在楼梯上本就引人注目，此刻楼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都在往上看。
季澈低着头：“若无事，在下先告辞了，小姐吩咐，不敢不遵从——”
季澈感觉到腰侧有人使劲掐了一下自己，反应过来才意识到是怀里的人干的，嘴角微微一抿，赶紧下楼去。
顾夫人皱着眉还要追，却被卫峰拉住了。她回头疑惑地看向这个本来都攀不上的“好姻缘”，只见卫峰慌乱地理了理自己的络腮胡，挺了挺胸，紧了紧自己的腰刀，匆匆道：“夫人勿怪，既然小姐已心有所属，这门亲看来是不合适，”他赶在顾夫人挽留的话出口前又道：“强扭的瓜不甜，夫人还是遵从顾小姐的意思就好……”
说完，他一溜烟从楼梯上跑了下去，只留下三个姊妹在屋里对着一双狼藉的酒杯和地上的茶水酒液面面相觑。
“我说，”一个夫人问，“二姐，你这女儿心有所属，你都不知道吗？”
“是啊，梨儿既已有情郎，还在这柳园会上私会，你又何必……”
“说话不能那么难听，什么叫‘私会’？梨儿虽不是我所出，但是我家老爷也是悉心教导，她有情郎是没告诉我，但那是、那是……她有苦衷！老爷宠她疼她怕她嫁人，她这才不敢对家里说的。”顾夫人在姊妹面前只好硬着头皮撑面子，她一绞手帕：“若是梨儿真心有所属，嫁就是了，我作为嫡母又怎会拦着！”
她越想越觉得对啊，本来就是想把这个累赘赶紧塞出门去，又挑什么亲家，虽然好亲家能给自己得不少方便，但是她一个连庶女都算不上的身份，也就仗着顾若平那点宠了，宠的都没边儿了，十里八乡都知道顾若平有个庶女美貌无双，宠的比嫡女还高，偏偏这顾梨儿性子软中带刺，经常装得可怜兮兮把顾夫人比的里外不是人，简直是祸害。
只要能给出去，给谁不是给，既然人家已经有了情郎，那还不如顺水推舟呢。
“……二姐说的也没错，算了算了，两位姐姐，既然峰儿也无意于梨儿，那我们也不用再说这个媒了，就在这柳园会逛逛，据说今晚上会有南疆那边流过来的稀奇香料，只需要一颗放在床下，一整年都是香的……”
“是吗？那我们可得去看看……”
顾夫人甩了甩袖子，往楼下看了一眼他们二人消失的门口，跟着两个姊妹下楼一起逛会去了。
季澈抱着安黎一直走到一处巷子口无人处，这才把她放下来。
好在路上拥男抱女的富商也不是他一个人，这才不显得奇怪。
安黎下来以后立刻推开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装。
“那什么……做的不错。”安黎夸奖道。
“哼，”季澈冷笑一声，低头把她逼至墙边靠着，“我抱着你下楼让他们几个都看见了，你还要不要清白了？”
安黎手和背都贴着墙，抬眼看着他，一小只的样子娇弱可怜，好像一只漂亮的小兔子。
“……苏阳，你怎么突然这么凶。”安黎脑袋后仰，贴着墙，好像在撒娇。
季澈笑了笑，又往前走了一步，“顾小姐，我说你什么好？”
“那就不用说了。”安黎赶紧接了一句，抿嘴看着他。
“你很恨嫁吗？”季澈低头问她。
“……不啊。”
“那你为什么偏偏非得找我？”
季澈眼睛深深地看着安黎，安黎眨眼，好像天真的少女，反问道：“船上那么多人，那你为什么偏偏找我？”
“……”季澈薄唇紧抿，竟无法反驳。
“对了，你不是说淮南王救过你吗？你怎么不去找他？我就是一个弱女子，你找我岂不是找错人了。”安黎一低偏头，不再看他。
“你都还没证明真的和淮南王认识，我就把你留下了，你还这么凶……”安黎越说越“委屈”，瞥了他一眼，竟然转过身面向墙站着，像只缩起身子的小动物。
“诶，”季澈一下有点慌了，这怎么说变脸就变脸，明明是她先“算计”自己，逼自己非抱着她下楼给展览一遍，为此还把他身份行踪暴露了，她反倒还委屈起来了？
季澈左右看她，安黎却不理他。
“……小姐？”季澈沉声唤她，“顾小姐？”
安黎还是不理他。
季澈直起腰，垂眸道：“……顾梨儿，你不转过来那我就再抱一次了？”
“好。”季澈点点头，伸手就要去抱她，安黎这才笑了，推他的手腕，“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是不答应我吗……”
季澈苦笑：“不是不答应，是我不能——”
话音戛然而止，安黎抓着季澈的袖子，两个人靠着小巷黑暗的墙角同时慢慢转头，看向巷子口出现的人——
卫峰喘着粗气：“那什么，微……”
“臣”字还没出口，卫峰就刹了车——
“……打扰二位了，先告退。”
卫峰赶紧抱拳就跑。
他靠着一家烧饼摊的柱子，捂着脸：
今晚这都是什么事啊！
季澈和安黎对视一眼，双方都眨了眨眼，同时分开，整了整衣服。
“……他跑过来干什么？”安黎低头抚着裙子自言自语。
“大概是认错了。”季澈一本正经回应。
嘴上虽这么说，他却还是往外走，直到看见了烧饼摊前背对自己四十五度望天的卫峰。
“卫统领。”季澈开口。
卫峰赶紧过来就要行礼，却让他拦了，季澈单手托住他的胳膊，快速道：“不必多礼，本王在此是隐瞒身份，还望统领理解。”
“哦哦哦，明白！”卫峰赶紧点头，捂住自己的络腮胡子，示意自己不会乱说。
安黎从巷子口出来就看见苏阳和卫峰关系很好地“搀扶着”彼此。安黎当然认识卫峰，禁军统领这种职位，明一盟里有不少人认识他的，更不用说他的大胡子，且他回苏州省亲的第一时间就有密探告诉安黎了。
“你们在做什么？”安黎好奇地看着。
“没什么没什么！”卫峰赶紧和王爷保持距离，笑的有点憨傻。
季澈也淡淡地笑。
心里却在想，为什么到他身边的都是傻的居多。
安黎审视的目光还没结束，季澈先买了一个糖饼塞给她，“小姐爱吃甜的，特意给你买的。”
安黎接过，“胡说，我看见你刚才付的钱。你哪来的钱？”
“小姐的啊。”季澈道。
安黎一摸腰间，果然荷包不见了，再一看，苏阳手里提着一个藕荷色的荷包。
“拿来！苏阳！”安黎踮起脚，一手拿着糖饼，一手去够季澈手指上挑着的荷包。
以季澈的身高和臂长，根本不需要举的太高安黎根本就够不到。
两人打闹着在人潮中往前走，卫峰捂着嘴跟在后面当狗，也不敢私自走。
“原来王爷化名叫苏阳，可得记住了……”
安黎不敢露面太久，叫季澈从首饰摊上买了新面纱，这才跟着他继续往前，两个人挤到了看拍卖热闹的人群前面，季澈把她护在身前。
好巧不巧，正好下一个就是明安。
明安被堵着嘴，一眼就看见了人群正中间个子最高的那个人，一下眼泪就流了出来——我就知道王爷会来救我的！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到了季澈低头弯腰，趴在他身前蒙着面纱的姑娘耳边说了什么，那姑娘也朝自己看过来。
明安呆愣了足足半刻钟。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不是季澈。
——他家王爷从来不跟人弯腰说话，更何况是个女的！
下一瞬，明安就看见那姑娘伸手拉了拉季澈的袖子，叫他弯腰下来，又抬头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季澈嘴角含笑，竟还佯装惊讶，睁着眼睛看向自己这边。
——好像那个用毒屠了他亲师父一整个师门让整条山谷血流成河的杀神从没存在过一样。
明安嘴里呜呜响，双手不顾锁链把住木笼。
王爷啊！几天不见，你被歹人夺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