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梦醒回魂
“你可还记得我？”
男子走着走着，突然回头往后看她。
风苏莫名，他两都未曾相见，何谈记得。
但是为什么明明没有见过的人，却有一种隐约的熟悉？
白衣男子等不到回答，轻笑着回过头：“呵，看样子将我忘到九霄云外了。”
真的见过吗？风苏使劲回想着，脑内一片空白，又好似塞满了东西。
面前男子面色如失血一般苍白，嘴角总是挂着似有似无的笑，这样的人，只要见上一面应该很难忘记，但风苏觉得脑子里有堵墙，将她思绪阻断了，没办法做过多的思考。
两人一前一后，随着不断深入，外面雨声渐小直到听不见。
微弱光线透过窗棂落入，将整个屋内染成幻诞不真的灰色。
白衣男子脚步轻盈，踏在木地板上，是清脆的咚咚声，而风苏两脚落地，则是细微到听不见的沙沙声。
穿过几间房，男子似乎憋不住，挑起话题道：“你这模样可真是听话，若是以后都这样……”
风苏依旧没有说话。
“……若是以后都这样那也挺无趣的，罢了。”对方扫兴闭上嘴。
一扇又一扇木门打开，一间又一间空房穿过。
放眼望去，门上和地面上，都附着一种黑色的油灰，开始只是薄薄一层，越是后面的房间积淀得越多。
于是这些房间一间比一间暗，直到油灰将窗户封住，光线无力再透。
黑暗中，男子燃了张符纸，他身周便有了微弱的光亮。
可风苏内心已经慌乱无比，两人之间仅靠一柄长剑连接，若是对方抽走，她就会陷入这诡异的黑暗之中。
想到这里，她握住剑鞘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怎么了？”男子头也不回问道。
风苏张开嘴半天也说不出话，于是空出的手顺着伸出去够对方。
但对方不太领情，握剑的手往柄端后移了些，长袖落下将他们隔阻。
“你要是害怕，不如闭上眼睛。”男子说道。
风苏只觉得委屈，她才不会闭上眼睛，那样只会更害怕。
再进到里面，原本光秃秃的房间起了变化。
地板上多出许多东西，周遭光线暗淡，只能勉强看出是一团一团的焦黑状物，横七竖八地摊开。
这些东西太多了，风苏一抬脚就踩到一块。
她完全没有做好心里准备，失去重心往前扑去，眼看着就要整个人摔进焦炭堆里！
好在前面的男子眼疾手快，果断拔剑出鞘，反手以剑柄将她撑在地上。
“没事吧？”男子似乎想要扶她，但很快就收回差点伸出的手。
风苏摇摇头，借着还在手中的剑鞘站稳。
脚下的焦炭物已经被踩到裂开，顺着望去，里面居然是烤熟的肉？
再结合形状一看，脑中浮现出因为高温而痉挛到变形的大腿……
她一下就懵了，胃里再次翻腾。
府中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这不正常！
风苏惊恐望着面前白衣男子，就是他，突然出现带自己到这，可这个人究竟是谁？他最终要带自己去哪？
被局限的大脑只能想起在这之前，二夫人还在等她回去。
对，她要回去！
风苏甩腿就跑。
然而在跨出去的同时，一根红绳飞来。
只是瞬间功夫，便已经绕过两圈牢牢系在她脖子上。
风苏脑袋一震，她转回身去，看着表情变得严肃的白衣男子。
咦？刚刚为什么要跑？
“听话，乖乖跟在后面。”男子收剑入鞘，再次将一端递来。
好，听话，风苏头脑空荡荡，再也想不起任何事情，她笑着乖乖将剑的一头握在手心里。
就这样，他通过剑牵着她，继续前行。
接下来的房间地上，焦炭越来越多。
风苏很是忌讳地走走跳跳，尽量不碰着。走在前面的白衣男子却毫不在意通通踩碎过去。
不知走了多久，已经再也闻不到墨水味，鼻腔转而被糊味冲斥。
男子终于停了下来，此时所在的房间干干净净，地上没有一点焦炭。
更准确的说，这里什么都没有，三面光秃秃的墙壁，连窗户都没有。
风苏歪着脑袋，眼巴巴望着眼前的男子，对方手臂一提，就将手中剑鞘抽离。
这一下，她倏地心里一空，有些难过涌上。
男子注意到她眼角的泪水，放松了语气道：“乖，你站在这里不许动。”
嗯，不动，风苏揉揉眼睛，憋着嘴乖乖站着。
接着，男子抬手，蒙眼的绸带从脸上滑落……
他缓缓睁眼，凤眸潋滟，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暗金色的瞳孔！
这是凡人不该有的眸子，风苏被迷住了，嘴张得老大，还想要多看几眼，但男子已经转身贴着四周墙壁在寻找什么。
他每走一步都要停留片刻，这段时间，风苏都不敢大声呼吸，生怕会打扰到他。
最后，白衣男子走到右前方墙角，从上往下依次敲打。
敲到齐腰处时，忽而响起一声叹气，很轻，分辨不出男女，像是从房顶围绕着飘下。
白衣男子顿时停住，待声音消去，才又在原地继续敲击。
“咚咚咚。”是闷沉的声音，比起周围墙壁的敲击声格外不同。
认定是这处，男子往腰带中夹出根红绳，约一尺来长，一端系着铜钱。
他用另一端绑到中指和无名指上，接着咬开指腹，鲜血顺着绳子慢慢浸染铜钱。
风苏看着，心里跟着疼，又觉得很是好奇，这是在做什么？
但她已经答应了不可乱动，只能乖乖站着，就这么看着。
白衣男子垂着手，红色从指腹不断涌出流到铜钱上，又顺着滴落到地面。
半会后，他终于捏住伤口，将铜钱朝方才认定之处按下。
霎时间，那块墙面“滋”地一声，从铜钱下发射状散出许多裂纹。
男子用力一划，墙面便像纸一样被掀开！
最后，一个长宽均为一尺多的正方形黑洞赫然展现。
看不出有多深，像张饥饿的大口张在墙上，仿佛能吞噬一切。
白衣男子拿出帕子擦干手上的血渍，他指了指风苏，而后指着黑洞。
“进去。”
风苏愣在原地，呆呆望着深不见底的黑暗，完全不敢动。
男子不打算重复，再次扯出一段红绳……
忽然，身后降下一声大喊：“阿芷，你要去哪？”
风苏回过头看，门口站了个纸人，全身都是用黑墨勾画的，虽五官不能动，但它能发出声音。
纸人喊道：“阿芷，你都怀了我的孩子了，怎么还舍得走啊！”
老爷？这个纸人是老爷？风苏一脸莫名，不对啊，自己不是婢女么，怎么会怀了老爷的孩子？
而且她叫风苏，不叫什么阿芷啊？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得好好跟老爷讲讲，风苏想着，走到纸人面前。
走，老爷，回去。得问问二夫人，是不是老爷糊涂了。
但是——
风苏手腕一紧。
回过头，是那个白衣男子削断了衣袖放在手中隔着，紧紧拽住她。
嗯？这人不想她离开？但是自己要跟老爷回去啊，二夫人还在等着呢。
见状，老爷也一把抓住了她，风苏就这样被两个人拉扯起来。
“阿芷啊！不要离开我啊！”老爷喊道。
“你快醒醒！”白衣男子也喊道。
风苏不明白，老爷和白衣男子到底是为什么要争抢自己呢？她不过是个婢女而已啊……
两边力气都很大，而且都没有一点相让的意思，风苏被扯得全身裂开般疼痛。
她疼得哭了。
白衣男子那边突然松手，随着惯性，风苏扑向老爷怀中。
但快要触及之时，男子又抓住了她。
“风苏！”
风苏一愣，阻挡住思绪的墙仿佛裂开一块，有什么要通了。
下一刻，男子咬破手指，一滴鲜血溅射到风苏脑门上。
“快醒醒！”
血液是凉的，感觉刚接触到皮肤就渗了进去，丝丝凉意带动着整个头部神经，脑中那堵墙被冲得断裂，记忆如决堤一般涌入。
“沧山！”风苏叫出了白衣男子的名字。
同时，她感觉自己像蜕皮一样，从什么东西上脱离了出去，飞到空中，然后砸到沧山怀里。
沧山：“你总算还记得我。”
风苏赶紧从他胸前脱离，再往后一看，立马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可怕的纸人！而且还有两个！全都是阴森发黄，一个用黑墨勾画的五官，一个长了红毛！
她腿一软跌到地上，之前怎么不觉得这玩意恐怖？
其中黑墨纸人突然怒吼，它身后突然出现一波密密麻麻的纸符，凶煞般冲屋里两人袭来！
“小孩玩意。”沧山嘲讽一声，跨到风苏面前。抬起只手做了个结印手势。
刹那间，那些袭来的符在他面前一指远处失去动力，停浮在空中。
“滚！”沧山一声令下，停滞的纸符立即发动，一齐朝纸人反袭而去！
但是，所有的符都像没有碰到任何东西一样，穿过了纸人。
两方挥手间，数万纸符穿梭于房间，发出刷刷震天声响，这些符被灌入力量，纸边堪比利刃，若是不慎碰到瞬可削骨！
只是纸人能攻击到他们，沧山却只能拦截，他的招数对纸人产生不了伤害。
而且风苏一直跪在地上有些影响发挥，沧山扭头说道：“你过去旁边些。”
……
“风苏？”沧山又喊一声。
风苏起身站到旁边，她脸上只剩下平静，眼角的一颗泪痣变得显眼。
“一个纸人都打不到，它们怕水。”
说话间，又是一波纸符袭来，沧山一个侧身想要护着风苏闪避，但她反应更快，早已经灵巧躲到一边。
“你动不动手？”风苏道，“别老看着我，我又不会。”
嗯……这熟悉的脾气。
沧山想起往事，嘴角偷偷扬起，他一个手印结下，顷刻间大水滔天而来，门口两个纸人逃跑不急，瞬间被冲了个稀碎。
“看吧。”风苏冷笑一声，自个就走到墙角黑洞面前，弯腰朝里面看。
这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了。
“沧山。”风苏站在洞口，轻盈的声音从嗓间蹦出，“锁龙道，是你救的我么？”
“嗯。”
“谢谢。”风苏说完，弯腰钻进了黑洞。
“喂……”沧山砸了砸嘴，咽回刚刚没来得及说的话，望着少女身影消失，他放肆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