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人报到
来到最里面那间办公室门前，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前打电话。我出于礼貌，没有立刻敲门，而是等在门外。
那男人抬头看到了我，匆匆说了几句挂断了电话，抬头问道：“请问有什么事？”
我答道：“我是部队转业回来的，民政局王处长通知我来这里报到的。”
那男人听了笑道：“快进来快进来，欢迎啊，是小岳吧？局里前几天就来过电话通知了。”说着站起身走了过来。
哪个久应不聘的衰鬼说的来着？第一印象很重要。这时候不能掉了份儿，我立即一个箭步冲上去，“啪”的一个立正，说道：“我叫岳小光，领导你好。”说着两人亲切握手。
那男人笑着连说：“好好好，年轻人，又参军又肯干，前途无量啊。我姓孙，你叫我孙主任就行了。”
我忙道：“是，孙主任好。”心里却想：看这老兄的热情劲儿，估计这破地方几百年都没新人报到了，还前途无量呢，老子窝在这，八成是前途无亮了。
孙主任从兜里掏出一盒芙蓉王香烟，抽出一支递给我道：“小伙子不错，快坐下抽根烟，以后咱们都是同事了，不用太客气。”
我拍马屁：“主任这么随和，真是难得一见的好领导。”说着把手里的转业证明递了过去，心想这家伙没准是我的顶头上司，反正马屁又不要钱，自是随口大量奉送。
孙主任谦虚道：“不算领导，不算领导，大家都工作在基层嘛。”接过证明看了看，把桌上的电脑摆弄了一会儿，留下了人事处的手续，把转业证明还给了我，又递过来一张单子说：“把这个人事资料填了就可以了。”
我拿起桌上的笔填好递给他，他站起身跟我握手道：“我代表j市殡葬管理处全体职工，欢迎岳小光新同志的到来啊。”
我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谢谢领导，我一定好好努力工作。”心想不知道这家伙要给我安排什么工作，要是让老子干火化工或者遗体搬运工，老子只好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了。赌咒发誓好好工作不到一分钟，就他娘的准备打退堂鼓跑路了。
孙主任想了想，就道：“今儿你第一天报到，这里的工作你还不熟悉，先在这歇着，等下我叫同事带你四处看看，先熟悉一下这的环境。”
我笑道：“我初来乍到，麻烦领导和同志们了。”
孙主任出去了，我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有点无聊，左思右想：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呢，前阵子还春风得意的喝小酒唱红歌呢，才前后几天，今儿就开始拍人马屁了，拍马屁就拍马屁吧，还殡仪馆里拍马屁，真够扯的。
大概一个多钟头过去了，近午的光景，大厅里的喧哗声小了很多，估计业务忙差不多了，大早晨运回来的尸体该收的都收了，该火化的也都火化了。
我正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抽烟，走廊里脚步声响，孙主任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向身后那俩人介绍我道：“这是咱们新来的同事，岳小光，小伙子是复员兵，素质非常好。”
我赶忙站起身，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俩人，一个三十出头，一个跟我年纪差不多。
年纪大一点那个上来跟我握手道：“小岳你好，我姓邓。”
孙主任在旁介绍道：“这是咱们这的副主任。”
我忙握手道：“邓副主任你好。”
邓副主任笑道：“啥主任不主任的，以后都是哥们，不用客气。”说完似乎又觉得此话欠妥，向孙主任一努嘴，笑道：“咱们这儿就一个主任。”
众人都笑了起来，我也笑道：“那我叫你邓哥吧。”
另一个小伙子也笑嘻嘻的上来跟我握手道：“光哥你好，我叫杨超，业务窗口的。”
我还以为到了这儿肯定自己年纪最小了，跑腿打杂的事跑不了都是我的业务范畴，没想到同事里还有同龄人，忙问道：“哥们你好，你多大？”
杨超笑道：“我25，比光哥你小一岁。”
我大喜，这地方虽然感觉冷冰冰的，同事却都挺热情。
孙主任道：“你们聊吧，一会儿你俩带小岳熟悉一下环境，也把咱们这的规章制度大概给他讲讲。”
邓哥杨超齐声答应，孙主任转身走了，我从兜里掏出香烟每人发了一支，三个人坐下聊了起来。
杨超笑道：“光哥，你转业怎么分这来了？”
我微微一愣，听这话有点开门见山的意思，就笑道：“这有什么不好？”
邓哥在旁横了一眼杨超，对我道：“咱们这地方听起来有点别扭，其实福利待遇什么的都挺好的，奖金年年都不少，一般地方还真不比咱们这。”
我一听福利待遇，立刻两眼放光，老子还等着存钱娶花姑娘呢，忙问道：“我这刚分配来的，工资不高吧？”
邓哥道：“新来的正式职工一般工资都在四千出头，奖金什么的开始是没有的，一般得三个月以后才开始算奖金，回头你可以问问孙主任。”
我笑道：“那也不少了，人家都说殡葬管理处待遇好，看来真不错啊。”
杨超笑道：“这种地方，待遇再不好，谁来啊。”
我心想：这倒是实话，要不是家里老头子认可，打死我也不来这鬼地方。
一想到鬼字，心中不由忌讳了一下，心想：他娘的，现在就开始犯嘀咕了。就问邓哥道：“咱们这有什么讲究没有？你们二位跟我说说。”
邓哥笑了笑，似乎有点明知故问：“你说的讲究是指什么？”
我也笑道：“自然是规章制度以外的，不成文的规定，这种地方，规矩应该不少吧？”
说到这不成文的规定，俩人对望了一眼，邓哥笑道：“虽然咱们都是唯物主义者，应该相信科学，不过这有些规矩，也是为了尊重死者。”
我忙点头，知道他这么说，这里必定有许多忌讳。
邓哥抽了口烟又道：“不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干不了这一行。”
我听他话里有话，就问道：“是不是时常有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
邓哥笑道：“那倒不是，只不过有些事情，虽然很正常，却仍然有点有点”
我奇道：“有点什么？”
邓哥皱眉想了想，似乎一时难以措词，杨超在旁接口道：“虽然一切都很正常，却仍然有点可怕。”
出乎意料，邓哥居然没有打断他对我这个新人的危言耸听，反而点了点头，似乎赞同他的说法。
我见状不由感觉别扭，心想：上班第一天就谈到“可怕”这样的字眼，以后的工作还能干吗？于是忙道：“都有什么讲究，你们告诉我吧，免得我犯忌。”
邓哥道：“这行当不一样，说道也不一样，比如火化工和化妆师行当不同，讲究也不一样，不过那些咱们也不用知道的太详细，也没啥用，都只是各自的说道罢了。不过只要是这殡仪馆的职工，忌讳还是不少，比如不能说‘见鬼’。”他说到“见鬼”这俩字的时候，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做出了口型。
我点了点头，邓哥又道：“在安息厅里的时候，说话要小声，另外不可以说‘起来’。”我想了想这俩字的忌讳，不由感觉眼皮直跳心直惊，尾巴根上冒凉风，赶忙又点了点头。
正说到这，走廊里脚步声响，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走了进来，正是我刚进大厅时在窗口问路的那个大姐。
这大姐进了屋就跟我握手道：“小岳你好，我是你田姐。”
我忙起身握手道：“田姐你好。”
田姐笑道：“刚才大厅太忙了，没工夫带你过来，实在不好意思。”我笑道：“田姐你太客气了。”
这田姐似乎很健谈，东拉西扯的客套了好半天，邓哥的工作介绍也被迫终止了，直到她说的尽兴了，才对邓哥道：“老孙让你俩带小岳到处看看呢，你们去没去呢？”
邓哥站起身笑道：“正准备去呢。”
我对田姐点头道：“那我先过去了，田姐回见。”田姐笑着向我挥了挥手。
三人出了孙主任的办公室，往大厅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