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求情
幽兰院,莺儿听了抱鲤的回话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她想起来一桩事。前世那个女先生也是死了的,只是时间却比现在晚一些,而且最后凶手找出来和她姨娘没有丝毫干系。
只是今生她姨娘成了嫌疑人,这几年一定有人搞鬼。她本身循规蹈矩得罪的人屈指可数,不用细想便知是谁。
可江姨娘绕了一圈最后也不过是诬陷,这样有什么意义?她是老夫人的侄女,是寻迹的表妹,在府中的风头甚至压过大夫人。
她如果要害姨娘何必费这般周折?莺儿不由得想起前世姨娘之死。
前世那时她刚怀了身孕,所有人都很欢喜。包括总是折腾她的嫡姐也难得命人日日送羹汤来给她滋补。当然她的心思在她的肚子就是了。
反正不论是为甚,那段时间她过得很是舒心。
但一月后的一日突然传来消息姨娘没了。她吓得急匆匆回了府最后见到的不过是一具僵硬了的尸首。
姨娘是从河里被捞出来的。丫鬟说夜里姨娘打牌吃酒到深夜,回去时她去了趟净房的功夫人便在水中泡着了。
她自然不信是姨娘自己失足落水。大闹寻府令侍卫先将寻府围了个严实,又命王府的人查探,最后证据异常顺利的全部指向大夫人。
姨娘是大夫人手中威胁她的一步大棋。她如今正是怀孕之时,哪个运筹帷幄的棋手会把最有利的棋子提前下掉?
换句话说大夫人就算要杀人灭口也得等她将孩子生下顺顺利利的交到嫡姐手中之时再动手吧。
她又将所谓的‘证据’一一戳破,站不住脚的不是大夫人而是江姨娘。
但还不等她去查江姨娘,她那痴情爹便下了令不让她胡搅蛮缠。
此时宣王随着大将军出征了,而她因为这一大波动差点流产,最后被皇帝下令带回了王府好生休养。
而寻府之事,皇帝纵使是君主也自然管不得臣子内宅之事。只下旨封了姨娘一个四品诰命,让寻府好生料理后事……
等后来她再查起姨娘死因的时候,线索早就被抹得干干净净了。
她不知是她爹抹除的还是江姨娘抹除的还是另有他人。但这背后之人势力在寻府应是极为强大,强大到背靠宣王身怀皇嗣的她都尚不能博弈。
这样有权势有偏爱的江姨娘为什么今生会绕了这么大一圈来害姨娘?还是说前世害了姨娘的真不是她?
忽的莺儿又想起另一桩事。前世梁王谋逆,皇帝大怒,派多方势力将朝廷官员里里外外查了一遍。梁王党羽不是革职下狱便是午门侯斩。那一段时间长安城内到处都是金吾卫,力度之大,人人心慌胆颤。
而她爹也是因着和梁王有联系被下狱。刚开始也只是像旁地官员一般接受查办,但不知为甚最后竟落的充军发买的下场。
她不说很了解这个爹,但依照他那附庸风雅胆小怯懦的性格如何能参与谋逆这种大事?
姨娘之死和梁王八竿子打不着,但不知怎的提起那股子强大的势力,莺儿却又觉得隐隐相关。
可梁王的人为什么会对一个失宠了的后宅姨娘动手?莺儿又想不通
\"小娘子,那现在怎么办?要去求老爷吗?\"
\"去老夫人那里。\"莺儿缓缓道了一句。
\"老夫人比老爷更疼江姨娘,求她和不求有什么两样?\"抱鲤不解,急团团转。
莺儿没有理她,兀自坐着想着其中利害关系。
她不知道府中何人背后势力这般大,但总和江姨娘脱不开关系便是了。
老夫人和江姨娘是姑侄,自来关系亲厚。一些消息老夫人知了,江姨娘那边必然知道。
她设计让江姨娘和五娘子吃了个大亏,自然引起了她们的防范。
那院子中的探子蠢蠢欲动为的便是瞧她是不是有什么后手。若她过于坦然自若,说不准不等她想出什么便被禁足了,更甚着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莺儿丝毫不怀疑这背后人的能力。
\"去老夫人院里。\"莺儿说着便起身了。
原本冷静的眉眼也变成了惊惶不安的模样,一身素衣素钗配着一张苍白带了哭痕的小脸,任谁也瞧不出异样来。
抱鲤机灵的掐了一把胳膊,疼的眼泪一下子便从眼眶中出来了,抽噎个不停。
二人这般模样,旁人也只以为主仆俩窝在房中没个主意、抱头痛哭。果然她二人刚露面,院子中几个人或多或少的松了口气。
荣晖院外,两个粗使婆子把着门任莺儿如何游说都不肯放行。她们平日里都是做着最低等的差事,便是连主子身边二等的小丫鬟都能说上一说。现在敢轻蔑的对待府中小娘子可见是有人提前吩咐了的。
莺儿杏眸含水眼眶通红仍旧好脾气的说着好话,“妈妈们自来便是心善的,我今日真的有事要寻老夫人。还请劳烦通报一声,见与不见总得听祖母一句话不是。”
莺儿客气,那婆子越发得意。一张老脸皱着,皮笑肉不笑的道:“哎呦,七娘子。我们不过是些下等人。老夫人现在这个时辰正在念佛,我们怎么好没眼色的去叨扰呢?若是骂一顿还则罢了,若是因此丢了差事那岂不是没了饭碗了,七娘子您说是不是?”
莺儿怯懦的眸子和那婆子对视了一番,败下阵来。她动作轻慢小心的摘下手腕上的玉镯,手指有些不舍得摩挲了几下,一咬牙塞到了那婆子手中,“自然不能让妈妈们白跑一趟。这镯子我戴的旧了,但也值几个银钱。就算我请妈妈们吃顿酒的,还请帮我通报一声。”
那婆子一摸那玉便知是好东西心中有些欣喜,但也不敢忘记叮嘱。只是态度稍稍好了些,“七娘子哎,不是我们几个老货难为您。实在是老夫人房中有人,我们不便打扰。您不若换个时辰再来?”
“我就在这里等。等老夫人方便见我了,再请妈妈们帮我传一声。”
那婆子才不在意她等于不等呢,反正她没有违背上面吩咐的事。丢不了差事不说,还白得了一镯子,心中欢喜的不行。
天色虽已经过了最热的时辰,但正是夏暑又好的到哪里去?
那些守门的婆子尚且躲在房檐阴凉处,腰间别着把小蒲扇时不时的扇上一扇。然莺儿干站在门外连个遮阳的都没有,一会儿那白皙光洁的脸儿便红成一片,脖颈脸颊满是细汗。不一会儿便有些狼狈了,活像是水中捞出一般。
半个时辰后只听大门‘吱呀’响了一声。莺儿眸间一亮忙不迭的走上前去,还以为是老夫人要见她。
只不等她靠近便见里面走出一光丽之人。此人正正是那受宠的五娘子。
寻妍比往日消瘦了许多,一张瓜子脸下巴尖尖的越发的惹人怜。她一出门瞧见门外狼狈不已的莺儿顿时便气笑了。
都是因着她,自己不仅受了那婆子多日的苦,与太子府的亲事也黄了!
狭路相逢,只见她笑意盈盈的走上前,“瞧瞧七妹妹这架势,倒让我想起沉香救母的神话了,真真是孝心可嘉呢。只是呢,七妹妹不是手眼通天一身本事的沉香,张姨娘也不是神妃仙子下凡,京兆府尹也不是昏聩无能的守山人。妹妹有这个功夫来求祖母,不如想着如何给姨娘风光准备身后事,也不枉费妹妹一片救母心不是。”
莺儿泪眼朦胧的望着她柔声道:“妹妹不知怎么得罪了姐姐,让姐姐这般言语。姨娘是否有错须得京兆府来断,怎的姐姐未经断案便下了定论了?妹妹求见祖母也不过是想让祖母和父亲说一说,让牢中人关照关照姨娘,让她不至于太难捱便是了。”
寻妍笑的愈发开心了,她撇开拉着她的丫鬟,上前凑到莺儿耳旁,“妹妹放心,我外祖家牢中有人,定是会好好‘关照’姨娘的。”
‘关照’二字她咬的重,是何意思两人都知道。
莺儿眸子一滞忽而想起前世家中被抄,女眷也被逮到了牢中。后来下令发卖女眷为奴,有亲戚娘家的都被赎了回去,例如大夫人。
江府恨不得撇开寻府的干系自然不会去买人,老夫人气死在牢中,而向来康健的江姨娘也没挺过出牢狱。
原来竟是被江家人‘关照’死的。
莺儿原本平静的心情瞬间增了分恐惧。一股子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疑团豁然开朗了些许。
谁说诬陷就一定可以洗清了?江姨娘的目的说不定就是让姨娘被\"关照\"死在狱中,再也出不来!
寻妍满意的看着莺儿眸中的恐惧,只觉这几日压在心口的气顺了。
她一把推开莺儿带着丫鬟走了,步子也轻快了许多。
莺儿慌乱的同时隐约察觉出不远处有道盯着自己的视线还未走开。戏做了一半怎的也得做下去。
只见她杏眼中的泪像珠子一般垂下,也顾不得身份一弯腿便跪了下来。一边哭一边道:“求祖母救救姨娘吧……”
那守门的婆子自然看不下去笑话了,一个个的上前想拉起她。几人乱做一团,只那戚艾心酸的哭声传进了荣晖院内。
不一会儿只见那门口出现了老夫人身边大丫鬟的影子,莺儿算准时机美眸一闭身子软软的便倒了下去……
易翠阁,被禁足的江姨娘用着当季刚从岭南运回的水果,待遇和往日没有丝毫不同。
丫鬟从门外进来,垂首目不暇视,很是规矩。竟是和府中丫鬟有些不同。
“那丫头如何?”
“慌作一团,不成体统。”丫鬟微敛眸子回着话。
江姨娘嗤笑一声,轻轻吐出口中果核,不屑的道:“我还道她落了个水精明了,仍是个蠢蠢笨笨的。”
“是否还盯着?”
“先守着,若是有异动再盯着,没有就算了。”江姨娘漫不经心的道。
丫鬟应下带着吩咐下去了。
只是她也没完全遵从主子命令,避开人走到一偏僻的角落没人的地方拿出一短笛放到唇边吹了一吹。
奇的是那短笛竟是发不出声音,只从管口飘出一缕青烟,随着微扬起的热风不一会儿便消失殆尽了。
片刻后一只矫健的信鸽便落在了墙头上。丫鬟将提前准备了多日的纸条绑到信鸽腿上放了出去。
只是她不知那信鸽没飞多远便被人弄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