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明月高悬。
停落在城市的百米高楼上，瑞香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抽气声：“我的天啊，人类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这楼好高，他们好会修哦。”
楼底下车流匆匆，街道小小的灯光闪烁着，好像五彩的萤火。相比妖界，这里总是吵闹，可噪音也是一种活力不是么。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苹果味的，香蕉味的，榴莲味的……忍冬蹲在地上数糖果。她发现果味的也很好吃，周凌给称了一斤有余，她全带走了呢。
“我们现在要干什么？”瑞香在楼顶的风中飘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你先前说，反正还要被抓回去，所以没计划。现在咱们又出来了，结果你蹲在这儿数你的糖。”
忍冬挑了一颗柠檬味的，剥开放进嘴里，剩下的又都收起来。圆圆的糖果包在嘴里，撑得腮帮子鼓起来，瑞香好想戳一戳。
“那就……先帮你找你夫君吧。”
瑞香：“啊？”
忍冬说干就干，把一副肖像图铺在地上。叉着腰，盯着那图看了会儿，忍不住摇头：“这是按你形容的来画的肖像，结果找遍妖界都没找到他的踪迹，我严重怀疑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跟我形容他的时候开了美颜效果。”
“什么是美颜效果？”
“就是……”她想了想，“自我欺骗的一种。”
忍冬把画铺平，画上的是个年轻男子，高挺的鼻子浓密的眉，白白净净很俊的模样。瑞香一口咬定：“我家南池就是这么俊，半点没跟你参假。我要是能自己画，指定比你画的还俊！”
“嘁！”忍冬不再问她，再次捏诀召出大批灵蝶，让蝶们聚在画上认个清楚，然后将它们放飞在了夜色里。这些蝶会照着画像，满人界寻找一个叫做南池的妖。
其实用灵蝶寻找东西还行，找人却不好使，蝶飞得慢，即便找到目标也只能获得个大概的位置，等她再追过去很可能扑个空。要不然，她也不会把找宗博的事儿，交给斗雪来办。
忍冬又剥了一颗糖吃，两边腮帮都鼓起来，把瑞香馋得流口水。做一缕魂魄是很惨的，看见想吃的吃不了，看见想玩的玩不了，日子是越过越没意思。若不是想找寻南池，瑞香真想散了算了。
“这是什么味道的？”
“柠檬，酸酸甜甜的。”
“好吃吗？”
“还不错，吃个新鲜。”妖界没有柠檬这种东西。人界的许多东西都跟妖界都不一样，种类也比妖界的多，听说人类对于养育他们需要的鲜花果蔬非常有一套，并且还设置有相应的学科。
反观妖界，它越来越荒不是说说而已。近些年，去忧草已经在妖界一株都找不到了。瑞香的本体就是一株去忧草，如今却只剩下半缕残魂，若不是住在点英杖里，早就消散在天地中了。
这一住就是十年，忍冬也算交了个朋友。她这个朋友的相好叫做南池，也是一株去忧草，如果还活着的话，应该是这世上唯一的去忧草了吧。
“妖界有明确的律条，凡已经修出精识的花草，都不可以采摘作炼丹或是药用。我们去忧草有固本培元的奇效，想要修炼出头可不容易，大部分在幼年期就早早被采走了。这些年，有人却坏了规矩，连已经修成人形的去忧草也不放过！”
瑞香说到这个就来气，“妖皇忙着追捕虎王，又花精力平衡各大族……我们底下这些小族类，反正不重要嘛。”
忍冬把画收好，一脸认真地表示：“我这不是在管吗。”
瑞香更来气：“你也就是个，那什么……荣誉领袖。”
“好好说话，叫‘尊主’。”
“嘁！”对方把头一歪，颇有怨气，“我当初拼命求生，你要是早点出现就能救我的真身了，而不是只保下我半缕魂魄。”
“那你怎么不怪你相好，是他丢下你独自躲人界来的。”
“呸，你少污蔑他！”瑞香一脸笃定，“我们在妖界没法自保，就商量着躲人界来。他怕外头的除妖师不好对付，才冒险先来探探情况的。谁知道他还没回来我就出了事，就这么跟他断了联系……也不知道他……呜……他到底还活没活着”
瑞香是只正义又单纯的妖，说着说着，哇哇开始抹眼泪，“我好想他啊，呜呜呜……”
“行吧，你说是啥就是啥。”忍冬受不了哭声，坐在栏杆上甩着腿，想去摸摸可怜魂魄的头，可惜手伸过去，却什么也摸不着，“能无条件的信任一个人，也是种幸福嘛。”
瑞香不太懂她的感慨，停下哭泣：“怎么，你没信任的人？”
忍冬搅弄着搭在肩头的小辫子，偏着脑袋思考一阵，撇了撇嘴：“唔……没有。”
“为什么会没有？我看二殿下就对你挺好的，他让着你宠着你，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你，你报仇的事他都极放在心上。这还算不上可以信任的对象吗？而且，山茶妖桑紫也很好啊，经常来找你玩儿，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你。还有，鹤族的清淑公主，对你也很好。”
她在妖界，往来交好的朋友是不少。可……
“‘信任’等同于将生命托付。”圆脸的少女瞥了眼她，说，“随便把命托给别人，容易搞成你这样。”
瑞香：“……”行吧，她就不该多嘴一问。
夜半时分，忍冬越发熬不住瞌睡。人界城市热闹归热闹，吵也是真吵，搅扰得她几次三番进了梦乡又被拖拽出来。她习惯了宁静，如何也睡不着。无奈，只好往荒郊野地飞去，寻了个绝对无人的树林子，这才终于跟周公顺利会面。
这一觉，一直睡到次日午后才醒。
是被吵醒的，树下有人在说话，不仅大声还粗鄙。忍冬打着哈欠化了人身，坐在粗树杆子上往下瞧，见下头是一群吊儿郎当的混混，他们绑了个人，正从车上拖下来。
“赶紧挖，埋了交差。”
“妈的，那保镖终于没跟着他。”
“干完这票大的，兄弟们金盆洗手做个好人，哈哈哈……”
等待被埋的男人被五花大绑着，嘴上贴着胶布，焦急地蹬着绳子。可那绳子绑得结结实实，他蹬了半天，也只不过像只爬不动的毛毛虫，引来挖坑的混混们的无情嘲笑。
忍冬伸手，聚了叶片上几滴露水吃。口不渴了，忍冬仍然觉得眼皮沉重，又掏出斗雪给她的翎羽瞅了瞅，确认有无消息传来——无。瞌睡又醒几分。唉，都躲到这里来了，还是不得清静，竟只有周凌那个院子最合她的心意。
被绑的那人有些面熟，她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醒脑子，这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周凌那哥们儿，叫曾少骅的吗。原来哪里都一样啊，人类世界的尔虞我诈，你死我活，不见得比妖界的少。如果她没记错，人类被埋土里，不会发芽，只会死翘翘。
“麻溜麻溜的，挖好就给他踢下去。”
曾少骅又开始疯狂蠕动，嘴里不断嚎叫，可惜最后都变成了“唔……唔……唔……”
几个混子一顿乱踹，把曾总踹进了坑里，曾总那身名贵的黑西装滚满泥巴，脏得跟麻布口袋似的。
瑞香大概也是被吵醒了，飘在旁边说：“是周凌的朋友啊，你不救他？”
忍冬又打个哈欠：“……不太想扯上关系。”
“但是他好可怜哦。”瑞香啧啧摇头，“死了的话，周凌也更可怜，本来就没亲人了，朋友再没掉……”
混子头头踩在坑边上，居高临下地指着曾少骅的鼻子：“这回不会有人来救你了。你要怪别怪我们，怪你自己手太紧，漏点给别人大家一起发财嘛，和和气气的多好。人家饿得吃不着，只好找哥几个把你解决了。”
曾少骅：“唔唔唔！”被胶布封住的嘴发不出准确的音，但是忍冬听出来了，那是对对方母亲友好的问候。
那几个人开始埋土，一铁锹一铁锹地，故意往曾少骅头上撒，恶趣味地看他挣扎。坑里的人惊恐地不停往上爬，难得拱出来半个身子，又被一脚踹下去。一次又一次，好像试图起床的她，无情地被瞌睡踹回床上。忍冬忍不住，又打一个大大的哈欠。
“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的一道女声，把几个正埋土的混混们吓得浑身一抽，荒郊野岭地突然出现个人，女鬼吧。几人回头瞪眼睛，发现只是个丫头片子，正一脸好奇地看着这边，顿时松口气。
清纯小萝莉，一张绝色脸。头头舔舔嘴唇，咽了口口水，但理智很快战胜了高地，他飞快对旁边人使眼色：“去给我敲晕咯，别又招来什么人。”
“一起埋了不？”
“埋！”
曾少骅在坑里发出“呜呜”的嚎叫，忍冬又听出来了——是喊她快跑。对于瞌睡被打扰这件事，她并没有打算原谅：“我给你们个机会，把他拉上来，弄干净，然后滚得远远的。”
几人先是一愣，互相看了几眼，紧接着爆发出没有礼貌的笑声：“哈哈哈哈……你们听到她说什么了吗，哈哈哈……”
“哎哟我去，她生气了哈哈哈……她气得把棒棒糖都咬碎了。”
“用最奶的脸，放最狠的话，我好怕哟。”
“来，让哥哥看看你的花拳绣腿有多漂亮。”
少女的眼神有了变化，她感觉到了冒犯，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拳脚。
曾少骅见过周凌的回旋踢，帅到他一个滑跪喊大哥罩我。今天，他又见识到了周凌女朋友的暴力腿法。
五六个成年男性都不够她热身的啊！在未来的日子里，这对小情侣要闹起矛盾来，周凌肯定是哭诉家暴的那个。曾少骅顾不得自身了，他替自己兄弟捏把汗。
忍冬拍拍手上的灰，啧，好久没有肉搏过，一点妖术都没用呢，这群家伙就躺地不起了。大部分的人类都太弱了，软趴趴的跟豆腐一样，只有周凌是个例外。
几个混混没敢再一试“花拳绣腿”，连滚带爬地扒上车，越野扬尘飞跑，逃得可快了。忍冬帮忙把绳子解了，泥脏了她的手，她不爽地拍着。撕下胶带，曾少骅的嘴得到自由的那一刻，立马开始噼里啪啦往外爆话。
“嫂子你咋这么厉害！救命之恩啊，我……”
“叫我忍冬。”
“啊，好，冬姐！”
“……”
“咱就说这气场，金刚芭比……”
“行了。”忍冬不擅长和二货交流，再次打断他的话，“我要走了，你自己小心点儿。”
曾少骅：“走啥啊这荒郊野岭的，凌哥马上来接我们。”咧嘴憨笑着，骄傲地展示他的手表，“带sos功能，一键呼叫发定位到他手机。”
忍冬抽动了下嘴角：“那我要夸你咯。”
“嗯啊！”
这就是个缺心眼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