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三度伤她,她愿称这样的男人为——天敌。
“别拦我!我要扒了他的皮!”
“息怒息怒,我的小祖宗,我们不请自来在先,他又不是故意的!”瑞香想拦,可她有心无力,魂魄是没有实体的,怒火焚天的忍冬撩着袖子直接从她身体穿过去。
瑞香花容失色,捂脸不忍看。片刻过后,忍冬的脚步却自己停住了,她深深呼吸,渐渐淡定下来。
“?”
“算了,看他是个可怜人。”
瑞香小心翼翼:“主要是除妖师咱也惹不起,对吧。”
捂着额头,忍冬上了二楼。她得离楼下那个天敌远些,人界委实是不太安全。推开二楼某个房间,一妖一魂站在门口,都愣了一瞬。这恐怕是整栋小楼里唯一干净的地方了,粉粉嫩嫩的色调,大方亮眼的布局,像是公主的梦幻寝殿。
右手边的墙靠着很大一个展示柜,摆放着一排排奖状奖杯,最中间立着一个女孩的半身像,对着镜头笑得很甜。
瑞香的表情变得极富同情:“他刚才说什么来着……昨天是谁的末七,去世第七七四十九天……哦对,他妹妹的。他肯定很疼爱妹妹,妹妹死了,他悲痛欲绝无心洒扫,就……”
唯独这个房间,一尘不染,整洁明亮。忍冬走到窗边,低头细瞧,发现就连最容易积灰的窗槽都干干净净的。
“他妹妹,肯定是个爱花的人。”站在这窗边,能一眼看尽小院里的风景。妹妹的房间要打扫,妹妹的花草要打理,唯独自己的不必在意。这样浓厚的亲情,在被割裂那一刻,它的疼痛一定是剧烈而漫长的。一妖一魂相视一眼,都默然了。
真可怜。
也很感同身受。
窗边桌上垒着三个笔记本,忍冬随手翻开扉页,看见第上头写着“周如雨”的名。大致翻了下,都是日记内容。日记本的下面,还压着一份裁剪过的报纸。
“看别人私隐,不好吧。”
忍冬选到一本年份最久的,在舒适的椅子坐下:“不是说要深挖他吗。我悄悄地看,不跟别人儿讲。嘘……只跟你讲,反正你不是人。”
她翻书,瑞香翻白眼。
楼下男人正在收拾屋子,瓶瓶罐罐磕磕碰碰的声音时而传来。这个房间不需要打扫,想来天敌一时半会儿不会上楼,她暂时安全。
可怜的魂魄不认识简体字,在旁边连打了个不下八个哈欠,终于,没能扛住瞌睡:“我先回簪子里养神去,你快点看啊。”
少女眼皮不抬一下:“去吧去吧。”
楼下打扫的声音一直没有停过。小小的杂音并没打扰忍冬浏览的速度,坐在光线正好的窗边,闻着飘上来的花香,难得惬意。
到太阳偏西,这三本日记她全看完了。按原样放回去,明丽的少女眸光黯淡,沉沉地替人叹了口气。许是听到她这声叹,瑞香从簪子里窜出来,伸了个大懒腰。
“睡得好舒服——如何,挖到什么有用讯息没?”
“简而言之……好惨一男的。”她托着腮,微微探头看向楼下。这会儿,那个男人正一边啃着面包,一边捏着水管给院中的花草洒水。他依然是昨天那身黑衣黑裤,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脸上更脏,胡子更长,令人难以相信他有白衣男说得那么英俊。
她不信,除非洗干净给她看。
“能惨过我俩?”瑞香也不信。
忍冬缩回下巴,想了想,总结出一句话:“论结果,你惨;论过程,他惨。”
“什么意思?”
“希望一次次被掐灭,如同反复鞭骨的折磨,一般人估计早就找个麻绳吊死算了。”
“你这个想法过于悲观,人家万一衰到谷底,反弹上行了呢。”瑞香摆好听故事的姿势,“快讲讲,日记里到底写了些什么。”
忍冬叹口气:“日记是周如雨的,死的时候十九岁。楼下那个周凌,是她哥哥,大她五岁。”
“嗯嗯,重点说她哥哥就行了。”
“‘周、凌……’”忍冬缓慢地念出这个名字,“人艰不拆的典型。十八岁,前脚收到保送录取通知书,后脚父母意外身故。妹妹精神受到刺激,他不得不放弃学业,陪伴妹妹的同时,还要赚钱还债。”
瑞香:“够倒霉的哦。”
“好在他特别能打,高中同学兼好哥们儿曾少骅——就是刚才来的那个白衣服——在继承自己家珠宝公司后,雇他做了自己的保镖,酬金颇丰。周凌很快还完了父母生意留下的外债,兄妹俩回到老家,改建了老宅,也就是我们脚下的这个小院。”
“其实周如雨没有那么喜欢花,喜欢花的是周凌,周如雨就亲手种了这么多。”忍冬说到这里,轻叩掌下的日记本,“日记只记录到三月份,周如雨这才刚去世一个多月,按理说日记不该断在这里。不过不重要,大体的情况都已经了解到了。”
瑞香好奇追问:“有没有可能,是条件不允许写。比如说,她生病了。”
“你看这个。”忍冬把那张压在下面的报纸推到瑞香面前。
“……我又不认识简体字。”
“六月中旬,某城区发生一起歹徒劫持人质事件,警方营救失败。死者是今年高考省文科状元周某。”忍冬顿了顿,“不是病了,是意外离世。”
瑞香的同情又增加了十分。
“如果说,周凌妹妹出事时,他正在负责曾少骅的安全。那这个凄惨度,还要加倍。”
“保护了别人,却没有保护好自己的亲人。天啊,那他心里一定很自责。”
这么说来,的确是一段惨痛人生,一颗天煞孤星。也难怪衰成那个人模鬼样,搞得家里乱成个垃圾场。瑞香觉得,他的确有资格和自己比惨:“对了,有没有挖到他武力值变态,而且能够感应到你的原因。”
“没有。这是周如雨的日记,又不是他的。”忍冬把东西原样回去。
瑞香嘟哝着:“最该弄明白的问题没弄明白——对于他能感应你这件事,我怎么感觉你不是很在意呢?”
“终究是不相干的人,了解那么多做什么。这里花儿不错,我就在这儿逗留一两天,在这期间千万离那天敌远一点,我可以忍受在他手上倒霉三次,绝不容忍第四次。”
话音刚落,房门打开,忍冬口中的天敌乍然出现在门口,手中拿着瓶杀虫喷雾。
忍冬:“……”
瑞香:“……”
还好是隐身的。
房间打扫完毕,周凌把自己也清洗了,换了身干净的白衣裳,胡子刮得清清爽爽。倒还真是长得俊,就是气色不大好,脸颊瘦削,黑眼圈突出。
他走到桌边,看了眼被放回原位的日记本,又将屋子的角角落落挨个儿检查一遍。似乎,是想看看需不需要喷杀虫剂。其实不需要,这个房间无比的干净。
显然他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转身要离开。脊背绷紧的忍冬,缓缓松了口气。
周凌突然又停了下来,迟疑地转回身,先前总是显得无神的眼睛忽然变得特别晶亮,就和苍鹰盘旋高空搜寻猎物一个样子。这刀锋似的目光,逐渐落到“空无一物”的椅子上。
瑞香有不安的预感,紧张地打了个嗝:“怎么办,我感觉会有第四次的。”
“闭上你的乌鸦嘴!”少女瞪她。
周凌越靠越近,在椅子面前驻足,突然一张脸埋下来……忍冬被迫和他来了场鼻尖对鼻尖的对视。
瑞香捂着脸,飘到角落里瑟瑟发抖。
周凌这张脸她算是看清楚了,右眉里头还藏着一颗小小的痣呢。忍冬懊恼,她怎么没想起来躲呢,眼下被围在椅子上,只得往后猛缩脖子。他继续往下埋头,她便只好偏开头,他越埋越低,终于在鼻尖快要碰到她的锁骨时,没有再扩大弯腰的幅度。
很快,他直起身,眉心眼底都是疑惑。他好像的确能够感应到她,可那又怎么,不还是什么都没发现。忍冬终于又能大口呼吸了,猛吸一口气——
“嗞——”杀虫喷雾剂对着她的鼻子喷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雾涌云蒸,宛如仙境……
瑞香一口咬住手指,怕怕:“我就说……还有第四次嘛。”
杀……杀虫喷雾……要死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