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只要是师父，什么都可以。
白凝的这一掌可不轻，她将有些发颤的手掩于袖中，头也没回一个，还故作嫌恶地同徒弟拉开了距离，这才面向惩戒堂的那位长老正色道：“既是本尊的徒弟，就不劳惩戒堂操心了。”
楚恒逸仰视着师父的背影，多希望她能回头看自己一眼，哪怕那一眼带着深深的鄙夷，那也是师父眼里有自己的证明。
他很慌，眼下的距离不管他怎么努力听都听不到师父的心声。
师父会不会真的不要自己了？
“白凝仙尊此言差矣，宗门内有妖物藏身，那便不再是您的私事，而是宗门的事，既是宗门的事，那我惩戒堂又岂能不管不顾？”
惩戒堂的那名长老回话间已经抵达鉴心池对岸，视线紧紧落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少年身上。
月牙白的法衣将尚未消失的黑气衬得格外惹眼，鉴心池的池水混合着他身上渗出的血，似为他原有的素雅增添了几分妖异。
少年垂着眸，湿漉漉的睫毛如黑薄的蝉翼微微抖动，他神色不安，看不出是因为疼到怕了，还是因为这场猝不及防的揭露而心生恐惧。
此刻，他有些病态苍白的脸上，微红的眼眶，咬破的血唇微微张合，配上精巧的五官，尽生出一种别致的阴柔。
看着就像那种蛊惑人心的妖种！
惩戒堂里的长老向来顽固，大多都是些久久未能突破修炼瓶颈的老一辈。
这些人比起自身名誉，更重宗门名誉，但凡被他们抓到什么辱没宗门的隐患，那便绝不轻易放过。
再加上白凝仙尊属于后来者居上，她当初破格收徒的事，一直都是惩戒堂上下心中的一根刺，如今逮着这个机会，又怎么能不好好挫一挫她的锐气？
那长老向着楚恒逸走近没几步，便被他读到了心声。
搁着平时，师父以外人的心声，非必要下，他是从来不读的。
可眼下不一样，他自被收入望月山时，就知道十全宗里很多老一辈都不看好自己的存在，惩戒堂更是首当其冲。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欺负他的人永远都不会害怕的原因之一。
他可以丢自己的脸，但不能丢师父的。
楚恒逸咬牙想要起身，他至少得站着，站直了。
白凝揉着眉，姿态依旧摆得很高，语气倒是多了一些无奈，“这位长老所言极是，本尊既是十全宗的仙尊，自当亲自力证宗门声誉清白。
我这徒弟，自幼双亲丧于狼妖之爪，救他之时沾染上了妖气，这些年来不让他修炼，也是因为他体内的那些妖气尚未被完全清除。
又因他体质特殊，未修炼前，我也不好施法强行剥离，这才有了今日之事，令诸位看笑话了。
现下，他这身子骨经不起惩戒堂的折腾，我身为他的师父，他之过，便是我之过。
我看不如这样，为了向诸位证明我方才所言皆属事实，就由我代理徒弟来鉴心吧？”
身在十全宗，无人不知鉴心。
并且，鉴心是惩戒堂审讯犯事者的核心手段。
所谓鉴心，顾名思义鉴明真心。
所说之话若为假，那便是噬心之痛，这种疼痛无法想象。
因为说了谎话，在鉴心过程中丧命或变成痴傻的不在少数，此术与被施之人的修为无关，即便白凝仙尊早是金丹后期的实力，若是说了谎，照惩不误。
晃晃悠悠起身的楚恒逸听了师父的话，大脑直接一片空白。
不可以，师父怎么能鉴心呢？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身上的妖气是怎么来的了！
再说了，他自幼丧母不假，可母亲并非死于什么狼妖之爪。
一句话里就不少于两个谎言，要是拿这段话来鉴心，受到的痛楚也会是双倍的！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来这里是为了修炼，没想到测灵根前必须先过鉴心池。
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现在还害得师父受到牵连，明明是要保护她，可做的事却在伤害她。
他或许真的是灾星，他越是在乎谁，谁就会越倒霉，甚至没了性命。
周遭一片寂静，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不禁聚在了惩戒堂那位长老身上。
只见那长老微微挑眉，“既如此，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鉴心确实是个好法子，白凝仙尊真挺过去了，那从今往后“妖”这一字，自然再也不会落在她徒弟身上。
鉴心是酷刑，亦是很圣神的一件事。
小白忍不住地摇了摇头，刚才丢给自家主人那么多的法子，她确实聪明，选了一个一劳永逸的，但也是代价最大的。
【主人，你得忍着点，不死道具能保住你的性命，但是免不了你的痛楚。另外，因为不死道具的功能比较强大，你使用它的期间，就没法再使用别的道具了。】
言下之意，你就算想兑换个能够免去痛苦的道具，你也用不了。
白凝不禁挺了挺背脊。
没事，你主人我是谁啊？小问题啦！
小白内心呵呵。
你以为小问题，只是因为你从来没吃过这种苦。
罢了，本来就是来这里历练的。
那长老很是麻溜地拿出鉴心石递向白凝，白凝二话不说地接了过来，便将方才所说的话化为言灵打入了鉴心石内。
青蓝色，形如水滴状，婴儿拳头大小般的鉴心石缓缓升空停滞于白凝头顶上方，铺洒下淡青色的光芒将其笼罩在内。
起初头部只是有点冰凉感，紧接着，头顶上方就像是有一根尖针刺入，从头部扎入，穿过心脏，直接穿透脚底心。
疼得几乎要令人窒息！
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
白凝深呼吸一口气，余光优雅地扫过那名长老，她咬紧后牙槽，面露不耐烦地将站都站不稳定的徒弟拉向自己，冷声道：“丢人。”
楚恒逸压根都不敢看师父，因为自己太没用所以完全抬不起头的他，不安的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他觉得自己真的好不要脸，这么没用，可当师父一把抓住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离不开她的。
他感觉自己果然如那狼人所说的那般恶劣，是骨子里就带着的那种恶。
明明知道自己只会给师父带来不幸，还是想赖在她身边不走。
师父她是不是很后悔收了自己这个徒弟？
此时此刻，疼得内心小人哭爹喊娘的白凝，想通过在心里叨叨叨来转移下自己的注意力。
她看着徒弟低着头，红着眼，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她就开始想——
嗷，徒弟啊，为师为你真的很努力了。
所以、所以以后为师能肆无忌惮地揉捏你的对吧？
你的耳朵、尾巴，整个你，都是为师的！
呜呜，好痛啊，什么时候能结束啊，回去后能把徒弟按在床上蹭吗？
楚恒逸呼吸一滞。
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的血。
只要是师父，他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