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现状
顾月照牵着福妮走出房门,既然决定好好生活下去,就没有再呆在屋里哭的道理。
第一件事就是得找点水把脸上的妆卸掉,她都带妆一天一夜了,再不卸她怕烂脸,这张脸可是花了大价钱保养的,那些高价护肤品可都是她的血汗钱买的啊,可是,现在都没了!!
顾月照弯腰摸摸福妮的头,“福妮,姨姨想洗脸,福妮能带我去嘛。”
“是姐姐,不是姨姨。”
“姨姨比你大了十八岁呢,所以是姨姨。”刚刚她问过了,小姑娘今年才五岁,她比福妮大了十八岁,再让人家叫姐姐颇有些不要脸的样子。
顾月照被福妮带到了厨房,乌四娘正在忙活,福妮蹦跳着进去,“阿娘,姨姨要洗脸。”
乌四娘冲顾月照客气的笑了笑,“小娘子醒了?身上可还有什么不适。”
顾月照也赶紧笑,“我身上很好,麻烦您了,谢谢您救了我。”
乌四娘从角落拿出个木盆,然后又浅浅的倒了些水,“顺手的事,小娘子莫嫌弃,实在是老天爷大半年没落下雨了。”
顾月照看着盘里只有浅浅底的水,隐约还似有一点绿色碎渣,虽然滤得很干净,但不难猜出这是洗菜水。
在人家做客那有挑三拣四的道理,自然主人家给什么她用什么。
这是顾月照最艰难的一次洗脸,没卸妆水、洗面奶,水也不够,洗完总还想捧把水再洗一遍。顾月将洗脸水浇在院子里开出的一小块菜地里,那地里的菜个个蔫哒哒的,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福妮蹲在菜地旁仰着头看她,“姨姨,刚刚更好看。”
顾月照:“……”
她感觉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这是个典型的农家小院,正对院门的有两间土墙房,房子一侧用木头靠着墙壁搭了个三角的棚子,哪里刚刚她进去过,应该是这家人的厨房,风有些大,吹翻了房顶的茅草。院子临山,位置也比较高,站在院子里往外看,可以俯瞰大半个村落,高高矮矮的都是土墙房,隐隐约约能看见院子中有人活动的痕迹。
村子里的土地都光溜溜的,山上也不见绿,再结合刚刚那盆浅浅的水。
顾月照皱了皱眉头,情况似乎有些不妙,但她人生地不熟,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她得找人了解情况。
简单交换姓名后,从这家女主人顾月照大概了解到了她来到的这个世界状况。
这是个名为大齐的国家,这个地方是林阳县治下的宋家庄,林阳县从今年自春以来就没下过雨,宋家庄不临河不临湖的,全村就靠着两口井吃水,种下的庄稼才发了拇指长的芽就因为太干,全都枯死,村里不知为抢水打过多少次架吵过多少次嘴,那两口井供人吃都不够,那还有多余的用来浇庄稼。
而就这么两口井在九月份的时候也彻底打不出水来了,还好有机灵的小子在后山发现一处山泉,那处山泉泉眼小,一天也就能接满四五桶水,村里人家轮流着去山中接水,倒也能活命。
只是村中有一富户,姓田,名田发财。田发财家不仅钱多,女儿也多,他也不往外嫁,就乐意将女儿往宋氏一族嫁,如今村长和好几个村老家中都娶了田氏女,这位田发财却是个霸道性格,眼见山中水不多,便让家中奴仆守在泉眼处,不让村人打水,村里人不干,闹到族老村长处,村长族老不是装病不见,就是支吾含糊和稀泥。
天气燥,人心也燥,一群汉子就要上田发财家讨个说法。
见天饿得脑发昏走路都发飘的汉子,怎么比得上田家好米好面养出来的打手仆从,田发财面都没见着,就被打了出来,乌四娘的丈夫宋大河更是一刀被捅了肚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连妻子女儿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就咽了气。
顾月照看见眼前哭泣的乌四娘,有些手足无措的去拍她的肩膀,只希望这样能给她带去点安慰,再想想刚刚她洗脸的水,瞬间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了起来,那可能是人家丈夫拼了命才抢来的水。
福妮原本安静的坐在乌四娘的怀里,此时见她娘哭了,眼泪也落了下来,但她却不出声,只安静的扭过头去替她娘擦眼泪,懂事得令人心疼。
乌四娘哭了一会平息了下来,“小娘子,等天黑了你就走吧,娘子长得好,要是被那些恶人瞧见,怕是要起波折。”
那田发财以前就干过这等强抢民女之事,不过是看人家闺女好看起了歹心,纳妾不成,就勾着人家父兄往赌场进,欠了好大一笔银子,还不出便要砍了手脚抵债,女孩儿不忍,最终自卖自身替父兄还债去了。如今世道艰难,村中不问,官府不管,更是苍狂,上个月带着奴仆抢了糟蹋了邻村一小娘子,可恨那小娘子已有夫家,还怀有三月的孕,经此一事,跳枯井没了。
“那你和福妮呢,怎么办。”
乌四娘沉默“没粮没水,又带着孩子个孩子,能去哪呢?”一个人上路肯定是不敢的,她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又能走多远?和人搭伙只会成为别人的累赘,心肠好的最多就是扔下她们娘俩不管,心肠歹的,她一个女人家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恶心事。
顾月照也哑声了。
从心底升出一股绝望来,天下之大竟没一处是她的容身之所,没钱,没粮,没水,怎么活,要是风调雨顺的日子,她还可以试试变卖手链项链啥的赚第一桶金,但是刚刚她已经了解到县里现在店铺大多都关门了。离开了这里她又该去哪里?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没上过什么跆拳道武术班,小时候的兴趣班是画画,天天坐在办公室的她跑几步就得喘,没有过人的学识,上学时大多是低空飞过,那种小说里挥斥方遒的情节也出现不到她身上。
那留在这儿呢?肯定是不行的,四娘和福妮救了自己,留下抢母女二人所剩不多的粮食和水,她也做不到。
……
这里的天空很蓝,万里无云,是她见过最美的天空,但顾月照却无心欣赏,她在清点自己的家当,如果那点东西能称得上家当的话。
她是身穿过来的,所以昨天穿的衣服也一起过来了,除此之外还有昨晚没拿下去的包。
衣服是一件粉色羽绒服,围巾,毛衣,牛仔裤,秋衣秋裤和一双运动鞋。身上戴的有一块小巧的机械表,一只手环,一对耳环。斜挎包里有个小的化妆包,这是昨天为了帮女同事化妆带的,她办公室有好几个怎么会化妆的妹子,年会摆脱她帮忙化妆,她身上才带了这么多化妆品,另外还有手套,两把小镜子,梳子,充电宝,蓝牙耳机,一小卷卫生纸,几个皮筋,一盒子首饰,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笔和同事给的一些小零食,一袋子糖和饼干。
看着这些东西,古月照叹气,希望大一点的城里,这些东西能值点钱,能卖出去,换点粮食和水。
“姨姨,吃饭了。”福妮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嘴虽在说话,眼睛却粘在那堆东西上。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她在看发卡。
顾月照是个爱美的姑娘,平日里很喜欢买一些发夹,项链戒指之内的小首饰,某宝几块十几块一个,不贵,但是做工都不错。
顾月照挑了一对兔子发夹夹在福妮头上,“送给你!”
福妮惊喜的用手去摸,嘴角忍不住想开心的笑,但又怕收下被她娘骂,惴惴的,一时间小脸都纠结的皱在了一起。
“这是姨姨送你的,你娘不会骂你的,喜欢嘛。”
福妮狠狠的点了点脑袋,终于大笑了起来,“喜欢,喜欢极了。”
……
乌四娘看见福妮头上的发夹,果然皱了眉头,“福妮,把东西还给你姨姨。”
顾月照赶忙阻止,“别啊,这是我送给福妮的见面礼,那有还回来的道理。”
“顾小娘子,这太贵重了。”
顾月照摆摆手,“不值钱的小玩意而已。”
老是小娘子小娘子的叫,让她有些不习惯,“我二十三岁,我觉得我两年纪应该差不多,我叫你四娘可以吗?”
乌四娘是真没看出来顾姑娘竟已经二十三了,观她面相倒像是十七八。
乌四年笑了笑,一边转身拿勺子盛饭,“姑娘叫着什么开心便是,姑娘倒是和我同岁,我五月生辰。”
“我十二月生,你比我大一些,你叫我名字就行。”
“家中困难,阿月多担待些。”乌四娘递给顾月照一个木碗,里面装了刚刚煮好的粥。
顾月照接过那碗粥,赶紧道谢。
粥是用豆子加麦麸熬的,那味道真是谁吃谁知道,她全程都在控制自己吃饭的表情平静不要太狰狞。粥味道不好不说,还不管饱,半碗粥下去,不仅没饱,反而被勾得更饿了。
实在受不了嘴里的豆腥味,顾月照想起她包里的糖,“福妮,过来。”
福妮哒哒哒的跑过来。
“张嘴。”
她听话的张开嘴巴,然后就感觉姨姨就往她嘴巴里放了什么,福妮小心的舔了舔,“甜的!饴糖!”她惊喜的睁大眼睛。
“好吃吧!”顾月照也往自己嘴里放了一颗,嗯,橘子味的。
“好吃!”
“福妮,姨姨马上就要走了,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福妮立马收了脸上的笑,她往后退了几步,一脸警惕,离顾月照远远的。
“不走,和阿娘一起!”
“姨姨的意思是叫上你阿娘,我们三个一起走好不好。”她想过,留在这里没吃没喝的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出去搏搏出路,她只需要找到这个时空的富户,那么她的东西应该就可以卖出去换粮食了,别的她不敢说,镜子、手表、手环肯定是可以卖个高价的,她的那个手环是爸妈送她的生日礼物,可是纯黄金呢。
“我们不走,世道不太平,你一人尚且艰难,带上我们,只会被连累。阿月能想到我们娘俩,四娘感激不尽,只是却不能做那不仁不义之事。”
顾月照转身认真的看着乌四娘,剥了颗糖,趁她不备塞进她嘴里,“四娘,不要妄自菲薄,你有你的价值,不会是任何人的累赘,做饭、裁衣这些我都不会,所以我很需要你帮忙。”
乌四娘怔住,她从未听过有人说她是有价值之人,公公婆婆只会骂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娶了她是宋家倒了八辈子血霉。
糖很甜,是她从未尝过的味道,乌四娘还是拒绝了,但语气却是亲近了许多“我知你好心,但故土难离,福妮的爹爹尸骨未寒,福妮该为她爹守孝才是,怎能离去。”
顾月照反驳,“人是活的,礼是死的,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乌四娘叹了一口气,不愿再争辩。“是我之前想岔了,虽从庄里去县城不过山不过水的,但你一个小娘子,大晚上不适合赶路,福妮也舍不得你,你还是明早天蒙蒙亮那会再走吧。”
“你呀,来得晚了些,要是去年春上来我们宋家庄那才是美呢,往上数几代,不知是谁在村南边种了好些桃树,一开春,那桃花便开得满坡都是,远远望去,一片桃红,如云似雾。那会当家的还在,运气好的话,还能在林中猎到兔子和野鸡,那两样炖春笋都是极鲜的,你也能尝尝我的手艺,如今这般光景,能裹腹已经是天大的欢喜了,味道倒是次要了。
”
顾月照知道这是在哄自己开心呢,便先收起了沮丧仔细打听大齐的种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