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顺德府
心中那北上伟大的殖民计划，还来不及说出口……
朱祁钰就瞧见于谦突然转身向着殿外走去，嘴角更是呢喃自语起来。
朱祁钰向声而去，只见身着大蓝朝服的于谦，已经伫立在御书房门口。
他独自遥望天际，留下那孤寂落寞的背影，背对着朱祁钰。
“村落甚荒凉，年年苦旱蝗，老翁佣纳债，稚子卖输粮，壁破风生屋,梁颓月堕床，那知牧民者,不肯报灾荒……”
朱祁钰静静地目视着那道略显苍老的背影，耳畔传来那熟悉的诗词声，带着一股浓浓的苍凉之意。
父皇曾说过，于谦已被爷爷磨平棱角，他才用得这般顺手！
但他是谁啊！
他是于谦啊，当年怒斥爷爷的话，今儿原封不动的还给自己了。
他还是没变，真的，一点都没变。
但他何尝又能明白朕心中的苦衷。
大明有多少子民，这南美洲，朕就有多少要去的理由。
耗费多少财力人力，都非去不可！
朱祁钰淡淡地立身在御案前，注视殿门处的那道身影，摇摇头，终究是欲言又止。
他低垂着眸光，静静地凝视着堪舆图上，自己规划出的每一笔每一画……
来不及将规划上的蓝图说出，大门处再次传来于谦失望至极的声音。
“陛下，若无事，微臣先行告退……”
最后，他没有出声挽留。
默默地注视着那道苍凉身影，渐行渐远……
朱祁钰深知，自己重启远洋的计划已经彻底得罪于谦，他绝对无法容忍这个国策的。
但他，亦猜到当今天子那不可抗逆的决心，深知劝阻无望，只能黯然离去。
朱祁钰默默地盯着眼前这硕大的堪舆图，久久不语。
本以为给于廷益看了商税报告，能换取他的大力支持，没想到却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尾……
半晌，朱祁钰这才在商税奏疏的边角上，看到于廷益留下的字迹。
“章格”
章格为官一生无污，以清廉能干著称。
而且此人目前正任职于南京刑部郎中，在职期间有所作为，曾擒拿过上杭盗贼之首，因此闻名于南京城。
路通司未来的重心，将会着重放在南京一带。
疏通沿岸地区的交通，由章格出任路通司左司卿，最好不过。
虽然不赞同远洋计划，但海上贸易的国策，却是得到他于廷益的支持。
“来人，替朕拟写一道诏令发往南京……”
傍晚时分，申时末。
秦胖子身着一身清凉的薄衣，端坐在十几张由茅草片搭建出来的茶铺下，躺在摇椅上，悠闲地品着清茶。
在他的面前，那延绵到天际尽头的高大山坡上，密密麻麻遍布着无数农民的身影。
他们全都是清一色的青壮年，大多赤裸着上半身，手持锋利的长镐猛凿山体。
高大的山体，已经被这近万名农民，纯手工开凿出来一大片的灰褐色的山体。
被外翻了厚厚一层的万岁山，灰褐色的土层之下，已经肉眼可见零星黑褐色的煤炭物质……
这就是“煤”
秦航早在前几天就发现这点了，他悠哉地品着茶，身旁一位尖嘴猴腮的精瘦男子，正点头哈腰地赔笑道：
“老爷，这万岁山下有着数之不尽的煤矿。
还是咱家‘爷’有本事，居然能将这皇城外的西煤山成片拿下，如此巨量产业，自不是那点皮料生意能比拟的”
“我说候三，你这厮平时不要老是出去吹嘘，吹自家老爷有多牛有多大本事的，老爷我啊，迟早有一天得被你害死……”
秦航放下茶杯，终于忍不住，开始声厉色疾地敲打起这个下人。
他也听闻，下个月皇帝诞辰之际，大明各路藩王入京朝贺。
到时候被那些如狼似虎的皇室宗亲得知此事，这万岁山注定不会太过太平。
虽然暗地里仍然是皇家产业，但皇帝并没有官方承认过，到时候惹出一些幺蛾子，是他所不愿看到的。
这京都是谁的地盘儿，他最清楚不过了，低调、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
只要将皇帝的任务完成，按时上缴白花花的银两，他秦航就有机会鱼跃龙门，从此入仕为官，不再忍受京中那些官老爷的颐指气使。
到时候和京官大老爷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大家比拼的，可就是谁能成为皇帝身边的大红人。
只要自己能够一直提供源源不断的钱银，为陛下创造独特的价值，终有出头之日。
连带着整个家族飞黄腾达，实现阶级的巨大跨越。
侯三将面前的茶杯沏满茶，一脸谄媚道：
“老爷，今时不同往日，老爷现在家大业大，纵使我侯三出去吹嘘几句，纵是无伤大雅吧”
秦航冷丁丁地看向侯三，冷漠道：
“候三，老爷我只讲最后一次，下月各路王爷们就要入京为当今圣上庆寿了，你这青皮小厮，不要给老爷自寻麻烦……”
就在两人谈话间，一名身着粗木麻衣的汉子急冲冲跑了过来，打断两人的对话，着急说道：
“老爷，府中传来消息，说上家邀您天楼品茶”
什么？上家邀我天楼品茶！！！
这可是当今陛下秘密召见自己时，用的秘语啊！！！
想到这里，秦航猛地站起身来，遥望紫禁城的方位，肥脸上，异常肃穆。
“快！备马……”
来不及交代矿山事宜，秦航马不停蹄地赶往京城。
一旁精瘦的候三愣了愣，瞧见自家老爷带着侍从火急火燎离去的身影。
他这才不急不缓地坐在老爷刚才躺过的藤椅上，拿起老爷喝过的青花瓷杯，一边喝着凉爽的清茶，嘴角一边呢喃自语道：
“这上家每次邀老爷，老爷都是这般猴急，难道是去勾阑胡同不成……”
半个时辰后，越过漫天橙色光芒，来到紫禁城御书房。
朱祁钰端坐在龙椅上，眉头紧皱，恰在此时，通传太监的声音传至耳畔。
是秦航到了！
如此紧急传召秦航，是因为朱祁钰记得曾在后世看过一则新闻播报：
“近日，山东省自然资源厅在德州齐河—禹城地区部署实施的富铁矿勘查项目再获新突破，新揭露最大厚度达6306米、高品位的富铁矿体，初步估算新增富铁矿资源量1400万吨。截至目前，该区域已累计探明富铁矿资源量近8000万吨。”
摊开万国堪舆图，朱祁钰在地图上“顺德府”东南位置，将其确切的地址给标注了出来。
这个位置的距离北京城不算远，如果再修一条硬化水泥路，那么两天就能抵达该地。
秦航目视着这硕大的万国堪舆图，情不自禁地问道：
“陛下，顺德府真有您口中所说的高品位铁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