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沉山公府
朱祁钰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并没有出言干扰到哥哥进餐。
清冽的眸光不经意地摄向一旁的袁彬，细细打量之后，并逐渐柔和下来。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朱祁镇这才微微心满意足地放下鸡骨，双手无所顾忌地擦拭了番嘴角后，他这才看向对面的—弟弟。
“你赢了”沉默良久，还是朱祁镇率先开了口。
他看向这个儿时感情极好的弟弟，再次说道：
“天下都是你的了”
朱祁钰默默地注视着他，并未开口言语。
朱祁镇见他不语，双手在衣角搓了搓油渍后，脸上洋溢出一抹艰难的微笑。
“这次政变里，有很多老臣都是无辜的，请弟弟切莫害了他们身家性命！”
“弟弟担忧的无非便是我，只要我一死，便再也没人能影响你的皇位！
我愿意从容赴死！还盼弟弟勿要伤害母后。”
说出此话的瞬间，他仿佛松了一口大气般，整个人瞬间变得轻松起来。
没有人能明白他这些年是怎么度过来的，也没有人会理解。
所有人都道自己忘记了国仇家恨、家国情怀，都认为自己是一个贪生怕死，苟延残喘之辈……
他在鞑靼时，无数次想自我了断，但终究是被可怕的求生欲征服，卑微的活了下来。
他知道，所有的人，都会在心底唾弃自己，他们把一切的罪责都归咎在自己头上。
这些，都认了！
原以为回到北平，自己的日子会好过点，没想到还是被弟弟囚禁七年之久，整日里过得提心吊胆……
现在，终于不用再担心这些了……
真的好轻松呢，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很的很舒坦。
如果早知道是这种感觉，那么这些年的坚持还有何意义呢！
袁彬目睹眼前这一刻，听闻太上皇最后甘愿赴死的话语后，两行清泪又不受控制的自脸颊滑落。
他悄悄别过头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不堪。
朱祁钰不语，就这般默默地注视着朱祁镇，他用余光瞥见袁彬的行为，但依旧未曾开口说话。
只是这般默默的注视着。
朱祁镇见朱祁钰默口不语，他也没再说什么，只道是弟弟不愿同自己讲话。
他嘴角露出一抹自嘲之色。
小时候极其要好的兄弟俩，到了最后，竟是落得这个局面。
自古绝情帝王家啊。
出生在天潢贵胄的家族里，本身便是一个错误。
如何还奢望能保留兄弟之情呢！
他和对面的弟弟都知道，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早已不可化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盏茶的功夫，也许一个时辰……
朱祁钰遥望着朱祁镇身后的铁棘，怔怔出神。
面对这个便宜哥哥，大明最强战神！
他心里，其实并未有太多的仇恨，毕竟自己是个穿越者。
当然，亦或许是继承昨日帝王心中的那股慈爱。
但是，在他看来。
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做帝王，让他去做本就不擅长的事情，对于整个王朝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沉默良久，朱祁钰这才慢慢站起身来，凝视着对面朱祁镇，柔声道：
“哥哥不必杞人忧天，等此间事了，朕亲自来接哥哥回家！”
话罢，他不作停留，朝着外面大步行去。
闻言，朱祁镇望向那道转身离去的身背影，愣愣出神！！！
一旁的袁彬睁大瞳孔，不可置信地注视着淡黄色身影离去。
这……
他一时间，没弄明白陛下口中：
接回家的真正的含义！
白泽如影随形，追随在朱祁钰身后。
在离开牢舍前，他转过头来，冷眼扫视一眼两人，那肃杀的眼神令得朱祁镇如梦初醒，后背瞬间升起一道冷汗。
“太上皇无须忧虑，陛下的意思定会赦免其罪……”
离开牢舍之前，朱祁钰似乎还隐约听到袁彬的宽慰之词。
呵呵……
这个袁彬，当真是赤胆忠心啊。
出得牢舍，朱祁钰巡视了一番高平所在的审讯室，亲自督查一番进度后，这才起身返回皇宫……
——
次日清晨，紫禁城外举行了一场大型的阅兵仪式，文武百官尽皆到场。
朱祁钰亲自目送着范广、王越率领的三万军士整装出发，浩浩荡荡地驰援北疆而去……
此行北援宁夏，朱祁钰亲自对范广、王越两人下达了秘令：
大军必须据城而守！
不可擅自出城与敌正面搏杀，违令者，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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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刚刚退朝，朱祁钰和白泽换了身便装，就钻进龙辇，在虎贲卫的护卫下，驶出了紫禁城。
比紫禁城还宽敞数十倍的皇城中。
金黄色的龙辇，缓缓停靠在这七层‘沉山公府’大门前。
大门前的侍卫侍从们，瞧见这是天子座驾，全部微弓身子，齐齐行大礼。
这‘沉山公府’是皇家会见民间艺人及商贾的重要场所，修建得自是端庄大气。
刚刚踏下龙辇的朱祁钰，迎面就发现了两名宦小弯身来到近前，小声禀报道：
“恭迎圣上，兴总管举办的品鉴会已经进入尾声，还有半个时辰便能结束”
天边的夕洋照射在脸颊上，令朱祁钰感受到一阵暖意。
用后世的时间表来衡量时间的话，这品鉴会还有一个小时才会结束！
正好上去看看明朝的品鉴会，是如何运作的。
朝着两人摆了摆手，淡淡道：
“无须干扰品鉴会的举行，朕在帘后观研一番即可”
“还请圣驾移步至上层，上面视野开阔，便于……”
“嗯”
朱祁钰转过身来，目视着龙辇之后，这黑压压的大队虎贲卫，不仅蹙起眉头来。
本来是想来悄悄观摩一番品鉴会的，这么多号人跟着自己。
若是惊动品鉴会上的商贾们，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啊。
看来得想个法子，将这批精锐送进大营集训一段时间。
“白泽，这范广举荐上来的两名勋贵子弟“朱永、赵辅”负责的新军大营可曾建好？”
“回禀陛下，工部匠人们正在火速修建大营中，仅完成三之一”
“进度也太慢了些吧，工部不是有银子了吗！把北京城内的老百姓们都动动，召集起来，技术落后，那就人力来凑！！！”
“末将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