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李玉香出身农村,打小干着农活长大,后来家里不让上学,又出去打工,因为打小就有一把子力气,进过厂,搬过砖,盖过楼,学过做饭,学过化妆,当过幼师,电工的活儿拿得起,水暖工的活儿干得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倒霉,眼见付了首付的房子要能拿钥匙了,谁知道一朝穿越,成了个被活生生饿死的小姑娘……
别人穿越一醒来都有丫鬟婆子伺候着,而李玉香呢?
她一睁眼就看见这瘦的跟人干似的中年女人拿着个装了几十粒米加水的破碗欢喜的对她说:“香儿,我和你爹托你舅给你找了个人家,你以后就不用挨饿了!”
嗯,对,穿越之后她还叫李玉香。
李玉香也没嫌弃这碗米加水,活活饿死的滋味只有得到了原身记忆的她自己知道,她从面前原身娘的手里接过碗,把那点水米喝干净了,感觉自己整个人终于活过来些了,才有精神问:“是什么样的人家?”
看李玉香喝粥喝得香,玉香娘舔舔嘴唇咽了口唾沫说:“是五十里外的一户人家,是个鳏夫,带着个儿子,上面没公婆,兄弟也早分家了,那人也不老,才二十四,就比你大十岁,他也不图什么,就想找个女人帮着拾掇家里顺便带带孩子。”
李玉香没问她怎么找了个那么远的,她从记忆里知道,她舅舅是个货郎,这十里八乡没少挑着东西走窜,能帮着说个亲事也不稀奇。
见李玉香不说话,玉香娘说:“你也别怪我们,要不是今年旱得厉害,我们也不舍得让你跟个鳏夫,我和你舅打听了,他和那人认识,是个老实人咧。”
李玉香又翻了翻记忆,说实话,她真不怪他们。
这不是原主死没死的事儿,估计要是换成原主,也不会去怪他们。
她们家所在的小李村,包括小李村周围的几个村子,去年旱得厉害,秋里收上来的粮食交了税之后就没剩下多少,自去年冬天起玉香爹娘连带着玉香和两个弟弟就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村里面人牙子来了两三波,玉香爹娘舍不得女儿,一直咬着牙一家五口一起扛着,到现在说要让玉香嫁人,想必是真扛不住了。
原身也是真心疼家人,家里每个人分到的吃的本来就不多,她还非从自己嘴里省下来填到下一顿的份额里,这么挨了十来天,活生生的饿死了。
对于原身的做法,李玉香没法说什么,干脆什么都不说了,以前的事,怎么都没有现在来得重要,她问她娘:“娘,我舅来了?咋还带了大米来,这大米要是换成棒子面高粱面麦麸子还能多吃几顿。”
李玉香这么问,只是单纯好奇,毕竟她家能自去年冬天一直撑到现在全靠着她舅接济,而她舅往常也多是带一小袋麦麸或高粱面来,还真没带来过大米。
玉香娘说:“那家人出两袋大米两袋玉米面做聘礼,我看你饿晕了,就捏了点大米给你煮点米汤喝。你放心,你要是不愿意,那大米拿回后过称也发现不了少了这么几十颗米粒。”
原来是这样,李玉香想了想问:“要是把那两袋大米和两袋玉米面都换成高粱面或麦麸子,咱们家能熬到秋收吗?”
玉香娘心里早盘算过了:“能呢!今年一开春就下了两场雨,肯定是个好年景,等过两天野菜长出来了一起吃,夏天我再打发你爹出去打打零工,肯定能熬到秋里。”
听她这么说,李玉香点了头:“那行,我嫁。”
对李玉香来说,在社会上工作的那些年,她早就习惯了各种妥协,在嫁人一家人能吃个半饱和不嫁人一起饿死的选项里,她几乎是不用思考就选了前一条。
至于说先苟一波再图以后,她也不是没想过,可是本钱在哪里呢?哪怕再小的生意,都是需要本钱的。
眼见着家里就要断炊了,能卖的东西早都卖光了。附近都是田地,只有两个土山包,连想学着别的穿越女靠山吃山都做不到。现在虽然是春天了,可地上的野菜刚冒个头都有人拔了去吃,大伙不是不知道放着多长两天更好,但谁能保证你现在手下留情了,下一秒这点野菜苗苗不是进别人的肚子里去了?!
李玉香本来就不是那种特别机灵的人,她也十分有自知之明,上辈子去学的都是些手动型技能,现在这样了,她想了想,本来在上个世界买完房子的她就已经在考虑婚姻了,只是一直没碰到合适的人,现在因缘际会碰上了,也就不挣扎了。
反正她骨子里是个现代女性,真要是对方有什么她难以忍受的缺陷,也不会像大多古代女性一样忍着。
有人说婚姻不能缺少爱情,可不论是她上辈子还是这个小姑娘的记忆里,爱情这玩意对穷人来说都是个要命的东西。那是衣食富足后的游戏,现在嘛,别说她的爱情没来,就算是来了,也不能当饭吃呀!
说定了婚事,李玉香又劝她娘:“咱们既然拿了那些粮食做聘金,就别再让我舅补贴咱家了,他一家也不容易,我姥姥、姥爷、舅妈、兄姐、弟妹都靠他一个人养着。
自从咱们村这回遭灾,他补贴了咱们小一年了,我舅妈没闹,那是我舅妈体贴,知道咱们家不易,可咱们家也不能得寸进尺,眼看着我青青姐姐也快到嫁人的年纪了,我栓子哥也大了,嫁娶哪样不用钱?
等我出了门子,家里少了张嘴吃饭,眼见着地开始绿了,你和爹勤快点,多采些野菜混着粮食吃,我爹打零工的钱咱们攒着,等青青姐要出嫁的时候补贴给我舅,也是全了咱们两家的情分,将来我舅妈要是和我舅吵嘴,也不会拿咱家说事。”
一想到自己这么懂事的女儿要嫁个鳏夫,玉香娘就心酸,再一听她出嫁前的这些嘱托,更是险些掉泪:“你放心,这些娘都晓得的,你嫁过去了就把自己当他家人,就别老想着娘家,后娘自古难做,别让人说嘴。”
李玉香想想原身父母,干旱了这么久,在别人家卖女儿做丫鬟的时候他们把女儿关在家里,在别人家卖女儿去脏地方的时候她们把女儿藏起来,在别人家实在没粮食把女儿送去当童养媳当妾的时候,他们又阻止了主动说要去做童养媳的女儿。
哪怕到现在山穷水尽了,他们也没主动打过拿女儿换钱的主意,是她舅觉得这个人好,才帮忙牵了线,就算是这样,他们也给了她选择的余地。
在古代,这对夫妻算是难得疼女儿的好父母了。
不管怎么说,她得和他们一起把当前的这一关过了。
在生存问题面前,情情爱爱的也不能当饭吃不是。
至于她以后怎么办?穿都穿了,还能咋办!
她反正是不想穿回去的,只能在这儿好好过了呗!
李玉香跟着她舅天不亮就出发,等到了男方家所在的村子时,已是将近黄昏。
她的嫁妆就是自己身上背着的两件旧衣服和她舅帮她背着的她娘帮她准备的一套铺盖。
男方家所居的村落名为谢家村,李玉香和她舅刚进村,就见有人凑上来和她舅打招呼:“张货郎来啦!有针线没有?”
李玉香她舅张货郎抹抹头上的汗,客气的和对方打招呼:“是于婶啊!我今个没挑担子,是来送我侄女出嫁的,您也别急,过两日我还来呢!”
这位于婶闻言,眼睛嗖的一下就亮了。
她上前一步握着李玉香的手不住的打量:“这就是你侄女啊?真是个好姑娘,就是太瘦了些,该多吃点的。说给了哪户人家呐?”
张货郎道:“说得是您夫家同族,村尾谢老七。”
张货郎一说是谁,这位于婶就知道了,她点点头,忙说:“那你们快去吧!”
张货郎告了声罪,忙带着李玉香往村尾而去。
李玉香安安静静的跟着,张货郎又一次说起了他一路上已经说过三遍的男方情况:“这谢老七我熟,他人品相貌都没得说我才敢说给你,他是家里老小,老七他娘生了老七他们兄弟七个,他上面六个哥哥都成亲了,他爹娘给他娶妻后就做主分了家,老人跟着老大家过活。他家还算有些家底,村尾的屋子是他自己攒钱盖的,分家分了五亩地,屋旁有半亩菜田。
你嫁过去就能当家,他虽不大爱说话,但人仗义,也不打老婆,之前娶得那个是难产死的,儿子今年三岁,之前没再娶是因为孩子太小怕后娘不精心孩子活不下来……”
李玉香早把这谢老七的情况在心里过了无数遍,此时再听,不免又总结了一遍:人还不错,家有恒产,不需要和长辈同住,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个孩子。
但要不是有个孩子,怕是也轮不到现在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