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午觉睡完后, 是小朋友们的点心时间。
今天的点心是杨枝甘露和南瓜饼。
杨枝甘露每人一小杯，里面有西柚、芒果、西米和牛奶一起煮成。南瓜饼也很小，一块大概跟小朋友们手掌差不多大小，但每个人分了两块。
岁枣枣很喜欢吃甜甜糯糯的南瓜饼, 吃完了自己的还眼巴巴地看着旁边沈觉盘子里的。
沈觉吃东西有点慢, 一只手抓着南瓜饼咬一口细细地嚼, 见岁枣枣看过来，想也不想把手上的饼朝她伸了伸。
岁枣枣脑袋凑过去, 咬了好大一口。
小花老师看到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沈觉等眼前的黑脑袋抬起来后, 就看到自己右手上的南瓜饼只剩他捏着的那一小块。
他呆了呆, 目光转向岁枣枣鼓鼓的嘴巴。
小花老师以为怕被抢食物的沈觉会哭，先一步批评岁枣枣：“枣枣你把沈觉小朋友的点心吃掉了他下午饿了怎么办呢？”
岁枣枣咀嚼的动作顿了顿, 囫囵吞枣地咽下嘴巴里的东西，然后小声对沈觉说：“对不起……”
沈觉忙摇头，甚至把自己盘子里还剩的那块南瓜饼推给她：“吃！”
岁枣枣摇摇头, 推回去：“你吃！”
小花老师见两个人和谐友好, 相互谦让的模样，便没再说什么, 去了别的地方处理闹矛盾的小朋友。
岁枣枣吃完自己的点心后, 趴在桌子上看着沈觉慢条斯理地吃他的食物。
叫叫好慢哦, 只是点心而已, 他怎么也能吃得这么认真。
岁枣枣歪着脑袋，后背的衣服被人扯了扯。她转过头去看, 甜甜站在她后面, 小声地喊她名字。
“枣枣。”
“怎么啦？”
“大家说……说都不要……”甜甜声音越来越小，怯怯地模样，似乎这些话已经用了她全部的勇气, “不要跟叫叫玩。”
岁枣枣一听，眉毛立刻竖起来：“谁说的？！”
甜甜抿了抿嘴巴，没有出声。
岁枣枣没问出来是谁也不在意，她站起来，大手一扬，颇有气势道：“那我也不跟他们玩啦。”
中班的小朋友们，慢慢地会有自己的小团体。而当团体的中心接纳一个人时，这个人就不会被孤立。
岁枣枣这个时候并不知道这个道理，她只知道，叫叫这么乖又这么好，竟然还有人不想跟他玩，那真是太没眼光啦！
点心时间结束后，老师带着小朋友们上厕所的上厕所，洗手的洗手。
再休息了十五分钟，就是户外活动时间。
小草老师提议玩老鹰捉小鸡，第一局他当老鹰。
岁枣枣把沈觉推出去当母鸡，自己第一个拽着他后背的衣服，然后躲在他后面冲小草老师大喊：“老鹰老鹰来抓我呀！”
“老鹰来啦，还没躲在母鸡背后的小朋友们要被我吃掉啦！”
此言一出，剩下的小朋友们尖叫着四散开来。
他们脑子里也不再有大人们的闲言碎语，一个接一个的躲在“母鸡”沈觉的背后。
欢声笑语响彻操场。
第二局，小草老师退下来，岁枣枣自告奋勇当老鹰。
吴勋当母鸡，后面跟了老大一串已经准备好的小鸡仔们。
或许是因为动作慢，沈觉被排在了最后面。
岁枣枣见状，先把其他小鸡仔们一网打尽，就是不去抓沈觉。
她让他玩到了最后。
一直到沈觉成了母鸡后面最后一只幸存的小鸡，跑得已经很幸苦，但玩疯了的岁枣枣蓄力向他冲击。
沈觉主动松开了抓住母鸡衣服的手，让她抱了个满怀。
两个人摔倒在一起。
小草老师赶紧跑过来看他们有没有受伤。
就看到脸蛋红扑扑，满头大汗的小姑娘压在秀气的男孩子身上，边喘气边咧着嘴笑。
而被压的男孩子双手撑着地，他的手掌有些被蹭破皮，却一声不吭，只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
小草老师把两人扶起来，他要带沈觉去上药。
岁枣枣这才注意到叫叫受伤了，满脸内疚地跟在后面。
上药途中，小姑娘一直提心吊胆地看着沈觉，生怕他喊疼。
可全程没听到叫叫吭声，她反倒更内疚了。
“我帮你吹吹吧。”岁枣枣握着擦好药的沈觉的手，很认真地跟他说，“我妈妈说过，吹吹就不痛了。”
小草老师手上还拿着红药水，心里却在想：今天又是想生女儿的一天。
……
放学后，赵青来接沈觉。
她看到儿子双手擦着红红的药水，紧张地问他：“叫叫，幼儿园里有人欺负你了？”
沈觉说：“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弄的。”
赵青摸了摸他脸，帮他吹了吹手，心疼道：“还疼吗？”
沈觉摇了摇头，“枣枣吹过了。”
赵青没太懂沈觉这句话什么意思，她提了提沈觉的书包，感觉重量不对劲，打开拉链一看，好家伙，包里塞了不少糖果。
“叫叫，这是？”
“枣枣给我的。”
而刚好正在跟奶奶说话的岁枣枣看到赵青后，小跑过来，说：“漂亮阿姨，对不起，今天我们玩游戏的时候我不小心把叫叫推到了。”
赵青以为糖果是小姑娘因为叫叫受伤赔礼道歉的东西，忙说：“没关系啊，你不是故意的，下次小心一点就好。这些巧克力和糖就不用了，枣枣你自己带回去吃吧。”
“不要。”岁枣枣说，“我家里还有很多，这些是我专门给叫叫的。不过……”
小丫头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笑得可甜了：“阿姨如果你能让我把叫叫带回家养就更好啦！”
“噗。”赵青被岁枣枣的童言童语逗乐，这时候她还只是简单的以为枣枣是因为喜欢跟叫叫玩才想把人带回家。
“那可不行哦，叫叫回去会想阿姨的。”
而面前的小姑娘却用很认真的语气，再次开口：“我有妈妈，也有爸爸，叫叫跟我回家的话，我妈妈肯定会喜欢他。我爸爸也会，我也会。我还可以让我爸爸也给叫叫当爸爸，这样叫叫就有爸爸了。”
“这样别的小朋友就不会再说不好的话了。”
赵青脸上的笑意，随着岁枣枣一句一句天真烂漫的话而慢慢消失，而更让她感到浑身冰凉的是，自己的儿子，似乎对小姑娘的提议，似有憧憬，心生向往。
后来，赵青跟宋园长聊到太阳下山，才带着沈觉回了家。
沈觉入睡前，赵青没有跟他讲故事，她一下一下摸着他对背，握住他的小手，跟他解释——
“妈妈不是坏女人，也不是小三，因为……”
因为她不小心买到二奶房？
因为那些乱嚼舌根的大人？
因为你爹不是个东西？
赵青轻叹一声，她其实并不想在儿子年纪这么小的时候就教给他成人世界里的肮脏。
她叹了口气，换了另一个问题的回答。
“叫叫你其实知道的，叫叫是有爸爸的，不过是你爸爸……”
赵青亦觉这个话张不开口。
可孩子或许不懂社交里的弯弯绕绕，对自己亲生父亲的态度，却早就铭刻在心。
“他不喜欢我。”
沈觉睁着眼睛看赵青，瞳孔黑黝黝的，像一双剔透的黑珍珠，似乎都能倒映出人脸来。
他说这句话时，脸上其实没有太多的表情，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很简单的，不过是每个小朋友说出来都会哭的事实——爸爸不喜欢我。
赵青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看到妈妈哭了，小男孩脸上才有一丝慌乱，他赶紧坐起来去抱妈妈，小手去摸她的眼睛。
“妈妈不哭，妈妈不哭，叫叫很乖，叫叫很乖。”
……
赵青把儿子哄睡着后，已经快到十二点。她从沈觉房里出来，一个人坐在没开灯的客厅里，想了很久。
这天也没有月亮，室内很暗，仅靠一点儿城市光做视野。
赵青给沈长明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接通。
人未出声，嘈杂的背景乐让赵青皱紧眉。
“你今晚回来吗？”
听筒里传来一声轻笑，对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报了个地址，让她来接。
地址所在是一家高档会所，赵青只在婚前跟沈长明去过几次，婚后便没再涉足。
她找到沈长明所在包厢，侍从推开门后，里面依然是那副烟烟袅袅，光线暧昧昏暗的场景。
性感沙哑的女嗓哼着缠绵幽婉的扬州小调，酒精香烟干冰和各种香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赵青双眼平视前方，走过长廊。
两旁古色古香的屏风后面，若隐若现的人影颈项交缠。
一直走到最里面的主位，沈长明半躺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旁边穿着旗袍的女侍从半跪着给他打扇。
两人虽未有肢体接触，但女侍从看沈长明的眼神。
啧。
那满满的倾慕与迷恋，看钱的模样也不过如此。
赵青盘腿坐下，端起矮木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女侍从似要阻拦，才出声，就被沈长明打断。
“下去。”
看起来不过二十的小姑娘幽怨地看一眼男人，恋恋不舍的离开。
赵青心中发笑，她笑自己，也不知道今晚这趟怎么突然就走到这里来。
“什么事？”沈长明缓缓睁开眼睛，他给自己也到了杯茶，没喝，拿在手里把玩。
赵青知道解决叫叫在幼儿园处境最简单也是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沈长明出面，参加一次亲子活动，所以她来之前，给自己做了无数心理建设。
可真正一路走过来，赵青发现自己还是没办法轻易张开口。
“没事的话就回去吧。”沈长明起身，拿过旁边的外套，搭在臂弯，然后要去拉赵青的手。
赵青侧身躲开，自己撑住身体，慢慢站起来。
“沈长明，我们离婚吧。”
她站直身体，似乎下了什么决心，终于说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