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前一秒动情的气氛,下一秒就这样被他破坏了。
可就算这样。
林听仍一点儿都不想敷衍他,想了想,她居然真的环住他的腰,乖乖跟没抱多大希望似地踮起脚,认真试了下。
“好像不行。”
江入年站得稳稳当当。
因她这听话的举动,胸膛似是轻微地震动起来,而后,他很欠揍地跟她抱怨:“轻点林软软,你勒得我喘不过气了。”
林听立刻把手松开。
江入年又不满意,主动把她的手拉到腰上,保持这个姿势不动。
没多久,江入年又忽地按住她的背顺势往自己的方向压,他身上还残留着雨夜的低温,体温却隐隐滚烫。
带给林听极为清晰的压迫感。
算上读书和工作,林听无从得知江入年究竟认识了她多久,也想不通,明明那么要强的人,怎么会做这样的选择?
第一次在“醉生梦死”烧烤店遇见。
他还装作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要走她三百块钱。
开场这么拉跨。
可她依旧没躲过命中注定。
一切都像是安排好了那样,有条不紊的,按照剧本进行着。
她不知不觉间开始去关注这样一个人。
起先觉得无所谓。
后来才发现自己低估了缘分,也高估了自己。
不过,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重视这份情感,她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丝毫不想发生任何偏离轨道的意外。
她讨厌意外,讨厌差池。
但她没法忘记那天睡在他枕头上的感受,醒来之后,仿若镂骨铭心般地伴随着她。
让人难以忽视的。
极为强烈的谴责感,那份名为“责任”的东西在剧烈发酵。
自那以后。
她好像就别无选择了。
兜兜转转,唯一的退路和出路都成了江入年。
她被困住了。
可她没有不情愿。
想通后,觉得认命也没什么不好。
毕竟这个世界变数太大。
随处可见的勉强和将就。
你我他,大多数人都希望自己是伴侣心动的人,而不是深思熟虑、权衡利弊之后,觉得不错的人。
却往往落空。
她还算幸运,成了某个人翘首以盼的惊喜。
想到这儿,林听的眼睛发烫,下一秒,眼泪夺眶而出,控制不住地往下掉,砸在江入年的手臂上。
区别于下坠的雨点。
见她没动静,江入年低下眼去找她的眼睛,很快注意到她泛红的眼眶。
他下意识顿住,伸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不是吧林软软,才和我在一起一天,怎么就委屈成这样了?”
江入年有些摸不着头脑。
以前也没觉得她爱哭。
总是淡淡的,被人欺负别说哭鼻子了,连多余的情绪都不曾见。
所以他干什么了他?
还挺能耐。
林听抬起头,一看见江入年就觉得难过。
她想说话,可喉间发紧,于是尾音颤抖着:“我们算在一起了吗?”
江入年笑:“嗯。”
林听吸吸鼻子,又追着他确认:“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江入年神色漫不经心,轻碰了下她的眼皮,他的动作慢条斯理,然后故意掐住她的脸,语速缓慢:“你说呢?”
林听心无旁骛,语气很郑重:“我听你的。”
江入年瞥她,嘴角的弧度似有若无地存在着:“噢,那你对象现在不想说话,懂?”
林听终于破涕为笑。
她鼻音很重,轻轻地嗯了一声。
又过了会儿。
江入年垂下眼,再度瞧见她手上的照片。
他把盖在她脑袋上外套往下扯了扯,隔绝掉外界视线,一只手固定住她的脸:“吃饭了没?”
林听摇了摇头:“我忘了。”
江入年看了她片刻,又捏了捏她的手,随意道:“那随便吃点再回去。”
注意到他的神色,林听忽地记起江入年电话里说那句“赶了一天的路”,想想就累得够呛,可他一句牢骚都没有。
林听应了声好,顺势问他:“那你呢?”
江入年却一声不吭,手臂弯起来等了半天,还是没动静,他缓缓瞥过眼瞅她:“扶一下,你对象饿得没力气了。”
林听看过去。
“飞机上的东西一点味道都没有,难吃死了。”自顾自地说完,江入年盯着她依旧无动于衷的手,下一秒直接抓起来放到自己的臂弯上,着重强调:“扶稳点啊,摔了算你的。”
“……”
江入年语调微微上扬,莫名有种香饽饽在说“你自己看着办”的即视感,又仿若拿捏了别人的短处。
“反正是你对象。”
反正的意思,细想,就好像“她对象”这个词已经成了某种身份的象征,貌似很不得了的感觉。
他得意洋洋地挂在嘴边。
可摔跤疼的不是他吗?
林听眼角的红晕还没褪干净,此刻正半遮半掩地打量着他,她也发觉了,江入年这会儿异乎寻常随和的脾气。
这情况异常罕见。
不过她也没觉得不可思议,只是有点好奇,好奇江入年以前那副不显山不漏水的样子,究竟是不是装出来的?
还有点清心寡欲。
跟现在比,简直大相径庭。
林听心不在焉地思考着。
江入年不知道林听在想什么,注意力转移向了站台,他一伸手便勾到了雨伞,单手撑开后举起来。
江入年确认好路线。
走了两步,林听无意间扯到他手腕上的手绳。
江入年察觉到一道向后的牵引力,目光顺势低下,最后停在自己的手腕上。
过了两秒,他忽地记起一件事。
差点就忘记了。
林听见他忽然不动,主动问:“怎么了?”
江入年把视线抬起来,落在林听的脸上。
“我这不是还欠你点东西?”
林听歪了歪头,疑惑道:“有么?”
江入年低下头,把伞柄塞到林听手里,腾出手去解手绳儿,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到了最后一步,手掌接住下坠的平安扣。
这期间,林听注视着他的举动。
江入年垫高她的手,系得很珍重。
“信物,送我对象呢定个情。”
林听觉得他仪式感还挺强,想了想,温吞地道:“可我的信物还没准备好给你。”
“不急,先留着。”江入年现在很好说话,调整好手绳的松紧度,又调整了下平安扣的位置,他细瞧着,看样子很满意:“这玩意儿早就答应给你了。”
时间过得有点久。
林听不记得了:“什么时候?”
江入年掀眸,盯了她两秒,然后很直白地点出来:“我们吵架和好那次,你当时不是很想要这个吗?”
于是他说:
——改天送你一条
林听有点印象了,但很快又想起:“但我好像没说想要。”
这话是江入年说的。
江入年:“那你不想要?”
“……”
江入年睨着她:“你又口是心非了林软软。”
林听不辩解,只是轻声细语地冒出一句:“我看别人家男朋友都不会故意为难自己女朋友的。”
“我为难你什么了?”
“你说呢?”
“……”江入年弯下腰,眼里带了点揣摩,话锋一转:“不是,谁是别人家男朋友?”
林听一顿,略微心虚地低下眼,也不好说是从电视剧里看到的。
她想了想,慢吞吞地指出来:“你别转移话题。”
在她表现出一副欲盖弥彰的姿态后,江入年更不想让她这么简单的糊弄过去。
江入年哦了一声:“那行,你倒是展开说说,别人家男朋友除了不会为难女朋友以外还不会做什么?”
林听思绪还飘在外面,反应变得迟钝。
江入年神色不明:“说出来让我学习学习。”
等了一会儿。
见她不说话,江入年主动拉起她的手,闲闲地问:“会送定情信物吗?”
林听注视着他。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突如其来的胜负欲。
林听还没来得及回答。
江入年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这个呢?”
因他这动作,林听条件反射般地屏息,莫名有些不安。
很快,江入年凑近,遮住灯光,他的影子在林听眼里碎开,背对着身后路灯,只有轮廓是亮的,温暖而平静。
交谈的距离被打破。
连雨都慢下来。
林听忘了动作,被他盯着的位置仿佛有电流钻过,带起一阵麻意,她白皙的脸颊再度充血,快速泛红。
江入年注意到了她的变化。
难以控制的,喉咙变得有点干涩。
林听睫毛颤了颤,声音发软:“你干嘛?”
现在是故意的。
江入年手臂忽然用力,却轻,扯了下林听,嘴唇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这似有若无的距离拦不住他呼吸的烫意,痒痒的,说不出的暧昧。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至极,似乎只剩下他们彼此。
“别羡慕别人了,她们有的你都会有。”江入年的话里带出微沉笑意,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占有欲丝毫不收:“没有的也会有。”
“……”
“我都给你。”
林听还处在晕头转向当中。
江入年稍稍抬头,嘴唇就触到她的鼻梁,再往下,轻碰了下她鼻尖,在确定林听不会躲开后,他才固定住她的脑袋,遵循着欲念吻她。
像是诱惑般,不痛不痒地咬了下。
林听身体僵着。
江入年身上的气息铺天盖地,严丝合缝的,几乎要将她的感官全部淹没,从来没有过的感受,半晌,她才有些生涩地回吻。
微弱的水声像雨,又像别的什么。
两个人都没什么经验。
仿若忽然进入一个全新的领域,前方大片的黑暗凝固了,没有退缩的余地,诱人的新鲜感伴随着强烈的刺激。
神经依附着心跳的节奏时紧时松。
只是渴望了太久,江入年动作实在算不上温柔,像是不止于此的贪欲,想要的更多,可他又怕吓到林听,不敢乱来。
手掌在她腰上,把一截细腰掐出了轮廓。
恰好一辆车停了下来。
司机把车窗放下来,他鸣了两下喇叭,之后探出头用带着明显口音的普通话喊:“喂帅哥,你行李还没拿。”
司机头一次遇到下车这么仓促的顾客。
江入年停下动作。
下一刻,怀里忽然多了一个脑袋。
林听的脸皮薄,会不好意思。
江入年一愣,而后扯了下唇角,他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以示安抚,随后转过头跟司机说:“有劳帮我拿一下。”
司机二话没说,痛快地答应了。
把行李从后备箱里拿出来。
司机走近,这才注意到还有个姑娘,又看了看江入年,他顿时心领神会:“帅哥,你还坐车不?”
江入年说不用:“我们去前面吃饭。”
等司机把车开走之后,江入年抬起手碰了碰林听的耳朵,声音在她耳边提醒:“人都走了林软软,抬头。”
哪能一直闷着哦。
林听抿了下唇,慢腾腾地把脸露出来,她故作镇静:“你怎么没拿行李啊?”
“忘了。”说完,江入年顿了下,神情像是莫名被什么取悦到了:“把伞给我打着,我拿行李。”
林听顺从地照做:“噢。”
谁也不提刚才的事。
不知道走了多远,道路两侧的灯光越来越亮,林听歪着头,闲散地数着灯柱的数量,忽地听见江入年的声音,像是随口一提。
“以后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我追的你。”
林听转头看向他。
江入年脚步未停,一只手和她牵着,偏过头和她对视:“没别的意思,我呢只不过想让你行使一下作为我对象的权利。”
“什么意思?”
江入年低下眼,明知故问:“那只手里拿的什么?”
林听说:“照片啊。”
“就是这张照片的意思。”江入年看她,神色坦然:“意思就是,需要对方回应之后才能确定的事,都由我主动。”
林听忍不住反驳:“你都不问问我的意见。”
江入年眉毛随之挑起,神色吊儿郎当:“那我现在问。”
林听往后拽了拽他的手,却没挣脱,仅仅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可我不愿意的。”
本就因为过去的事耿耿于怀。
她很内疚,总感觉亏待了江入年,所以她想弥补,不想理所当然的接受,让江入年成为那个一直付出的人。
她也想,对他好一点。
想对他很好很好。
好一辈子。
江入年停下来看她,像是毫不在意:“刚刚不还说听我的?”
林听很严肃:“两码事。”
江入年噢了一声,继续走:“林软软,你还挺——”
顿了下。
他把话说完:“独·裁。”
到底谁独·裁啊!
林听有点不服气,觉得他不讲理,刚张了张嘴,下一秒就被江入年打断了:“快到了,想吃点什么?”
安静片刻。
林听把话咽下去。
“听你的。”
江入年弯了下唇,懒懒地指出来:“这又是一回事了?”
“……”
他小声吐槽:“也没个标准。”
过了很久,草叶微动,没人注意到从大树底下缓缓走出的身影,在潮湿至极的环境里,恕师只身一人,注视着前方光亮处。
脑子里全是方才江入年那副不值钱的样子。
恕师把手背在身后,目光深远。
壬寅虎年,亥时。
宜相思。
良久,他退回暗处,身形再度消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