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清明放假回来，林听再次全身心投入工作，说是忙到日夜颠倒的程度也不为过，不知不觉间，天气也慢慢热了起来。
办公室里最有活力的那几个都蔫了。
又是个晴天，中午。
季祝刚开完小组会议回来，累的要死，往桌上一趴就想睡觉，忽然嗅到从旁边工位飘过来的香味，猛地睁开眼睛。
一转头，就看到坐得笔直的林听，神色闲散又淡，小口小口的吃着东西。
与之前不同，她今天把头发都扎上去了，扎成高马尾，造型看上去比平时干练，优越的发际线是天然优势，仿佛在恃美扬威。
季祝悄无声息的猫过去，趴在桌上，装模作样的问她：“你在吃什么呀林老师？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哦。”
“外卖。”
“哪家的外卖？好香。”
林听顿了下。
她转过头，思考了不到一秒，随后把左手边的抽屉拉开，找出一双一次性筷子，递到季祝面前。
“你要不尝尝？”她说。
本来没什么食欲。
但这饭菜的味道实在太香了，季祝实在没忍住诱惑，就把椅子挪到林听边上，没把持住和她一起吃上了。
季祝有的吃，嘴巴依旧闲不住。
她低声说：“林老师，你知不知道我们电台最近离职的人真的超级多。隔壁的张狂，前几天刚入职的小弟弟，还有那个李露露都走了。”
林听点头：“听说了。”
因这事，赵路台长还单独找她聊过很多次，表面了解她的工作情况，实际是在试探她是否有离职的念头。
本着看破不说破的传统美德。
林听配合着来，说她暂时没有别的想法。
赵路这才放心。
回忆就到这儿。
“你等会儿把这家店推给我呗。”
季祝把话题扯回来。
林听说好。
吃完后，季祝主动帮她收拾残局。
林听把电脑打开，想着敲点下午的台本，但忽然又想到刚才答应季祝的事儿，便把手机拿起来，看到店铺名字的瞬间，稍顿，随后记起这是江入年推给她的。
那晚之后。
她就再也没见过江入年了。
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她早出晚归，而江入年开店，基本上晚出早归，所以两个人出门与回家的时间点几乎没有重合。
就像两条平行线。
完全没有交集。
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下班后，林听中途想起家里的钥匙落在了公司，便让季祝先走，她一个人折回去拿，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已经离职的李露露。
正在纠缠赵路。
隐隐听见双方的对话。
李露露的意思很明确，想回来上班，但赵路不同意。
林听对这些事儿不感兴趣。
但她管不了自己的耳朵，尽管已经在刻意回避了，但无奈卡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只能保持安静，降低存在感。
在这过程中。
林听又听到不少内幕。
“前两天跟我说要走的是你，现在说要回来的还是你。”像是有些烦了，赵路的语气极其不耐：“你当我电台是什么？”
“……”
“再说，你不是傍上大腿了吗？那还来上班干什么？怎么不在家当你的阔太太？”
李露露没好意思说对方劈腿把她给甩了。
面子这种东西。
就像是金钱一样。
虽然不是万能的。
但没有，却是万万不能的。
“赵台，你就通融通融嘛。”李露露不死心，嗲里嗲气地掐着嗓子：“人家真的知道错了。这回是我恋爱脑，绝对、绝对没有下次了。”
赵路冷笑：“你发过的誓还少？”
以前，李露露仗着自己电台一姐的身份，动不动就耍大牌，稍微有点不顺心的事儿就乱发脾气，还处处压他一头。
搞得他当这个台长很不得劲。
还偏偏拿她没办法。
维持了一段时间。
直到林听入职之后。
李露露嚣张气焰才有所收敛。
总之，她要走就走，虽然有些可惜，但不值得挽留。两个人吵了会儿，在被赵路彻底拒绝后，李露露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她恨恨地道：“拽什么拽！林听要是走了，我看你还有什么倚仗！”
听到这话，林听顿了下。
像是没想明白这事儿怎么就扯到她身上了？
让她更没想到的还在后面。
赵路平静地说：“别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
“……”
林听有种承蒙厚爱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是没有过。
而是久违。
因为家庭的变故，命运像是从这里开始，跟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明明给了她一个幸福的开始，却在中途毫无征兆破碎。
母亲抛弃她。
父亲的新家庭排挤她。
一夜之间从天堂掉入泥沼，尤其在寄宿后，她连性子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故之前，她虽然文静，但很爱笑。
就和其他小朋友一样。
喜欢吃糖。
喜欢去游乐园。
喜欢幻想长大后的样子。
平心而论，如果人生轨迹没变，那她现在一定会听从林庆丰的话，从电台离职，然后找一份家里人都接受的工作，安安分分。
甚至能遇见未来的样子，结婚生子，直到老去。
可惜没有如果。
变故之后。
她就藏起少女时期所有的心事，现在回忆起来，唯一陪伴她度过那些难挨日子的，似乎只有写不完的试卷与作业。
那段时间，她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精神状态很失常。
也不合群。
同学说什么她都不感兴趣。
像是对世界都失去了兴趣。
迷茫又无助。
可是没有人帮她。
没有一个人帮她。
于是，她在不知不觉间收起了所有的情绪，因为清楚的知道，她已经没有了任性的资格，最好唯唯诺诺，最好看人脸色。
对任何事情都保持客观。
不去讨厌，更不去热爱。
只有这样。
才能保证自己不被伤害。
四周差不多安静下来。
林听的思绪收回来，目光顺着楼梯下方看了眼，才从楼梯转角的暗处慢慢走出来，站了会儿，神情恍如隔世。
……
刚回家，林听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忽然听到背后的声响，她转头，看着江入年衣装整齐的样子。
安静两秒之后。
林听主动问了句：“你要出门吗？”
江入年弯下腰，把垃圾袋拎起来，有些散漫的答道：“下去倒垃圾，一起？”
“不了，我昨天刚倒过。”刚有过和他很久没见的念头，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林听莫名心虚，指了指身后的大门说：“那我先进去了。”
“噢。”
也不知道要和他说些什么，林听干脆保持沉默，进去后把门关上，把包扔在沙发上，有些心不在焉想着赵路的话。
觉得有压力。
很少会有人期待她。
哪怕是表现出期待的样子，也很少。
久而久之，甚至连她自己也这样认为了。
她就是一个不值得被期待的人。除了播音之外没有其他特长，也没有鲜明的性格，赵路之所以会青睐她，极有可能是看重她的勤恳。
以及对待工作的态度。
而且与李露露相比，她也好说话。
除此之外。
林听想不到其他理由。
把一切归咎于自己的努力之后，林听心理上的负担减轻不少，她现在心情不错，打算下楼觅个食。
刚换好衣服。
就在这时，敲门声忽然响了。
林听去开门。
“快递。”江入年强调了句：“顺便帮你拿的。”
哦。
顺便。
林听看了眼快递盒，收件人是软软，视线往下，看到寄出的地址——果然是沈引弟寄来的。
林听正想打电话询问，却注意到江入年的存在，她看着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问道：“那我要给钱吗？”
“……”像是觉得她这话极为荒唐，江入年气极反笑，安静了两秒，便打算满足她这花钱的请求：“行啊，微信转账。”
说完，他直接转身。
丝毫不做停留。
林听出声叫住他：“那个，我要给多少？”
江入年回头。
取快递的市场价一般来说是五块。
但考虑到江入年的身价，林听有些迟疑：“二十？”
江入年有被她这话噎到。
“或者，你报个价。”林听想了下，抱着快递看他，极为认真的补充道：“不过呢，不能超过五十。”
“……”
站在他面前的林听一本正经。
正安静抬头看着他，坚决跟他计较这五十块的事。
江入年的视线定格住。
大约持续了十来秒的时间。
他忽然上前一步。
林听的呼吸微微一滞。
虽然和他隔着距离，但依旧感觉到江入年的气息，像是某种无声的压迫，铺天盖地，存在感极强。
须臾，他似有若无的笑了声：
“行啊你。”
“就这么想花钱使唤我？”
江入年没有任何掩饰的盯着她。
“是我小瞧你了。”
声音低了些。
“林软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