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姜酒有时候细细琢磨起来, 觉得顾延霆这个人，总是能给她的人生带来新的转机，不管是五年前, 抑或是五年后。
每次当她走偏了路，一个人浑浑噩噩, 明明知道已经误入歧途, 但又无力改变现状的时候，这个男人就像她的救世主似的, 从天而降。
他是世上唯一全部了解她内心的人，甚至比她自己都要了解。
五年前如此，五年后也是如此。
因此细细考虑他的建议，姜酒还是决定遵从，只是她终究没什么勇气直面和母亲的关系, 于是蔫巴巴拖着腮：“反正说好了啊, 她要是再骂我, 我头也不回就走了。”
顾延霆哭笑不得：“好好好，你想怎么要都行, 咱们就只是尝试一下, 不是非逼着你承认这段母女关系。”
下午三点疗养院开放探视, 距离出发还有一段时间, 姜酒累得厉害, 就先上楼去睡了一会儿。
顾延霆把餐桌收拾好, 继续去厨房做午饭。
他是大忙人, 自然没时间天天做饭，也就是姜酒放假过来了，才会下厨精心准备，只想让她吃得舒心一点, 营养均衡搭配。
他今天心里在想事情，动作明显慢了一些，但还是在一点半的时候把饭做好，西红柿蛋汤，糖醋排骨，蚝油生菜，全部是姜酒平时爱吃的。
上楼的时候，姜酒已经醒了，只是她懒得动，围着被子，头发乱糟糟的看着窗外，如果不是眼睛偶尔眨动的话，就跟个雕像差不多了。
顾延霆禁不住笑了一声，过去替她拢了拢头发：“还没睡醒？”
”醒了，睡多了，头还疼呢。”姜酒有气无力靠在他身上，活像没骨头似的：“但我还是想睡…睡到天荒地老。”
顾延霆神情严肃了些：“逃避问题是不行的，事情永远解决不了，你也永远焦虑，来来回回只被一件事困扰，阿酒才不是这样懦弱的人呢，是不是？”
他又开始老气横秋的讲大道理。
姜酒禁不住就想起两个人刚开始相遇的事情，她笑了一声，心情好了不少：“你快闭嘴吧，我跟你去不就行了？”
他达到了目的自然也不再啰嗦，带着她去卫生间，用冷水浸湿毛巾，擦了擦脸颊和额头：“现在还头疼吗？”
“不疼了。”姜酒配合的答道。
其实头疼还是没有改善，她只是饿了，想要快点儿下楼吃饭。
每次一放假就是这样，她一整天都是吃吃睡睡，被这男人照顾成了一个不能自理的小孩儿，再去学校的时候，都有点儿不适应了。
饭菜都已经摆在桌上了，顾延霆替她盛好米饭后，并没有去对面坐下，而是绕到她的身后，大手替她轻柔的按压了几下太阳穴。
“一会儿出去呼吸些新鲜空气，头就不疼了。”
他原来知道她还在不舒服啊…
姜酒抿了抿唇，刚想夸这人善解人意，又听男人说道：“你睡觉的姿势不对，总是喜欢把脑袋埋在枕头里，都呼吸不到氧气，肯定睡醒了会缺氧，要是一直这样不改的话，对身体健康都有影响…”
“…”姜酒算是彻底服气了。
怕他再继续教育下去，摆摆手语气敷衍：“好啦，我知道了。”
顾延霆便不再说话，坐下来安静的吃饭，偶尔给她夹些菜。
家常菜的味道算不上多惊艳，但吃着很舒服，姜酒喝了一碗汤之后，自己站起来又盛了一勺，有些好奇的笑道：“你怎么不继续念叨我了？”
男人放下筷子，淡淡的抬头盯了她一眼：“说了你也不听，大不了我晚上多起来几次，帮你调整睡姿。”
他倒是十分了解她的性格，姜酒自知理亏，这才真心实意道：“我知道了，已经尽量注意。”
“那就好。”顾延霆点点头，倒像是有些心事似的，眉头皱了皱，手指在桌上轻敲两下：“也许你自己都没发现，你的一些无意识的小习惯，都跟你缺乏安全感有关系。”
姜酒垂着视线没说话，专心致志啃排骨。
过了一会儿才说：“咱们一会儿需不需要提前出发？总要做些准备工作什么的。”
…
两个人去疗养院接出秦小芸后，就搀扶着她坐在车子的后排。
因为有顾延霆在的原因，秦小芸有些怕生，只是淡淡的扫了眼姜酒，情绪并没有特别激动，一直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看来这段时间的治疗效果还算不错。
姜酒其实不大愿意让母亲继续吃镇定类药物，总怕这样下去，剂量太大，有一天会把她吃傻掉了。
毕竟心中还是有一丝亲情在，姜酒心里胡思乱想，矛盾的厉害。
早就猜到顾延霆会做什么，因此男人把车子开去私人医院时，她也丝毫没有经验，乖乖跟着进去了。
又是熟悉的亲子鉴定流程，抽血化验等待…
姜酒心里都有些无奈，她到底是生在什么家庭里啊？哪有人没事儿干天天做亲子鉴定的！
顾延霆看出了她的郁闷，拍拍她的脑袋安慰道：“这是最后一次，只是为了让你母亲彻底打消疑虑，她当初是因为信了秦小燕的话才受刺激，精神失常的，如今需要把秦小燕也找过来对峙，效果才能更好。”
姜酒靠在椅子上，听着都心累：“…随便你吧，怎么样都行。”
顾延霆考虑了一下：“等一会儿我先送你回去，这些场面你不用经历，过后等你母亲心情平静下来，母女两个再好好聊聊。”
…
迎新晚会一周后举行，因为是小规模的，演员不怎么够，新生都要报节目，姜酒也报了个歌曲。
她嗓音很好，对自己还蛮有信心的。
自从卸任公司总裁后，姜酒并不是完全投入学习中，网红这个身份她仍然担着，每个月固定出几期视频，偶尔也会接广告带货，收入颇丰。
相当于是一个事业，在认认真真的经营着。
迎新晚会就是很好的一个素材，姜酒就给助理打了个电话，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稳妥起见，还是事先练习一下好。
于是商议好时间，晚上八点在c大门口的ktv碰头。
姜酒下课后直接过去，站在门口一边喝奶茶，一边和顾延霆通电话。
那头听到吸管咕噜咕噜的声音，便问：“在喝咖啡？”
她老老实实回答：“芋泥红豆奶茶。”
顾延霆沉默了一小会儿，还是没忍住：“奶茶不健康的，而且里面有茶，你喝了晚上又睡不着。”
“我知道，我就爱这种不健康的食物。”姜酒被他训多了，自然也摸索出一些诀窍来，笑眯眯又喝了一大口奶茶，专门跟他对着干。
那头叹了口气，好脾气的忍着：“现在在哪里？”
姜酒才把今天晚上的计划跟他说了一下，防止他叨叨，又说：“这地方离我学校特别近，我唱完歌就回去了，没有一丁点儿危险。”
“嗯。”顾延霆也再多说，靠在办公椅的椅背上，挂电话前又想起什么：“星期天你放假的时候，要不要一起去市郊别墅？”
市郊别墅如今是秦小芸居住的地方，那地方背后靠山，风景优美，正好适合修养，安保人员和保姆都齐全，保证她住得舒心。
姜酒对此并没有什么异义：“好呀，具体时间你定。”
随着秦小芸态度的微妙改变，姜酒现在已经和母亲达成了一个和解的状态，但这并不代表她不计前嫌，把过去的事情都忘掉。
伤害了就是伤害了，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抵消。
如今母女二人能够和平相处，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姜酒的目的只是为了与自己和解，而不是追求所谓的亲情。
…
助理来了之后，姜酒就挂断电话和她们一起进去了，两个小姑娘嘻嘻哈哈把她夹在中间，七嘴八舌的询问。
“姜姜姐，刚刚是不是在跟男朋友打电话？”
“听说姐夫超级帅，什么时候给我们看看照片？”
“就是就是…我俩也不贪心，又不是想见真人，就是想看看照片嘛！”
听见她们这么说，姜酒也不好推脱，她挺为难的，拿出手机还在相册翻找了半天，慢吞吞摊牌：“…其实，我没有他的照片。”
小助理都惊了：“为啥啊？姜姜姐，你这是在骗我们吧？”
姜酒就更郁闷：“真的没有，他不是个爱照相的人。”
助理又问：“那合照总有吧？既然是情侣的话，肯定会有几张双人照片吧？又不是生在古代，手机举起来就能拍，然后在朋友圈秀秀恩爱什么的…”
姜酒就更郁闷：“…巧了，我也不怎么爱照相。”
她虽然在做自媒体，但那都是为了工作，估计是因为不好的童年，并不怎么喜欢看到自己在影像上的样子，也没什么爱美的心思。
两个助理小姑娘嘟嘟囔囔，虽然眼神仍然狐疑，总算不提照片这件事儿了，姜酒心里却有些别扭起来。
其实人家说得也没错，哪有情侣没一起合照过？也就是他们两个太奇怪了些，别说合照了，就连各自的单人照都少到可怜。
她以前还以为顾延霆出了意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就在钱包里藏了张他学生时期的寸照，平时总是拿出来看看。
结果重逢之后，这人非说这相片不好看，直接给拿走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虚构了个男朋友出来。
两个小助理都进包厢去了，她就在外面给顾延霆发了个微信，她知道男人此刻还在加班，只是单纯想发个牢骚而已。
酒酒：刚刚我助理想看咱们的合照…
酒酒：但是！一张都没有！
酒酒：我男朋友一定是个假人…
酒酒：要不然就是特！别！丑！
盯着屏幕上一连串咆哮体的句子，她的心里才舒服了点儿，心满意足进去唱歌。
助理小韩早就把歌单都选好了：“姜姜姐，你就一首一首唱过去，看看那首歌唱着最好听，然后咱们就选择哪首。”
另一位助理张炎炎把摄像机架起来，随机捕捉镜头。
姜酒笑了一声：“那就有些麻烦了，因为我唱得歌…每一首都好听。”
她说完之后，挑挑眉拿起话筒，也不等切歌，直接跟着副歌部分开始唱，音准果然极佳。
姜酒的歌声其实跟她本人的性格有很大反差。
就像是在展露不为人知的另一种心境般，她大多喜欢沉静悲伤的歌曲，声音里包含着浓浓的落寂感，让人听着就不由自主带入情绪。
两个小助理在幽暗的灯光下轻轻打着拍子，也都沉默了下来。
姜酒大约唱了有五六首歌，最后她嗓子不舒服，就停了下来，三个人商量了一会儿，选定了其中一首节奏较轻快的。
想着迎新晚会毕竟是个喜庆的事情，也不能太过于悲伤了。
服务生就点的饮料送了过来，姜酒靠在沙发上一边喝橙汁，一边听着两个助理尖着嗓子嚎青藏高原。
也不知这二位是受了什么刺激。
耳朵稍微有些疼，她便抬手捂了一下，周围的噪音实在是太大了，觉察到身边有人坐下时，她才猛然转头。
顾延霆的西装搭在手臂上，英俊的面容隐匿在光影里，正倾身向她靠过来，见她转头，才稍缓动作。
姜酒愣了愣：“你怎么来了？”
他才笑了笑：“刚刚下班，就过来看看你，不然今天就见不到你了。”
姜酒这才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调侃道：“现在知道我魅力大了吧？才一天不见面就想念到不行。”
“嗯，阿酒的魅力确实很大。”顾延霆见她开心，便也顺着她的话说。
男人这会儿才又重新探身过来，替她把毛躁的头发整理了一下，脸侧的碎发全部妥帖的掖在耳后。
这男人有一点儿强迫症，姜酒是知道的，她都习惯了让他整理头发，所以就乖乖巧巧的配合着偏了下头。
男人的脸颊近在咫尺，神情又是很认真的样子，她不自觉有些脸红起来，再再再再一次被□□到了。
她忙于学业，他又总是在加班，两个人一周见面的时间其实很少，虽然她表面毫不在乎，但也是很想念他的。
这会儿禁不住抿抿唇，看了眼仍旧在纵情高歌的小助理们，没忍住，快速探头过去，在男人的侧脸上轻啄了一下。
好巧不巧，青藏高原的伴奏在此时戛然而止。
小助理们的声音停止，都好奇的转头看过来———瞬间呆住。
还是张炎炎先反应过来：“帅姐夫你好！我们就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告辞告辞！”
拉着小韩做贼似的拿起包包，一溜烟出去了。
刚刚还聒噪无比的包厢一瞬间安静下来，姜酒还有些不适应，捂着通红的脸颊靠回沙发，内心懊悔无比。
她怎么就刚刚忽然色心大起，管不住自己了呢？
偷亲就偷亲吧，还被助理们看见，高冷的形象一下子大打折扣。
仍旧捂着脸，她嘴里嘟嘟囔囔：“奇了怪了，怎么伴奏忽然就停止了？”
顾延霆淡定的把她捂脸的手拉下来，顺手握在手掌中，二人十指相扣后，他才慢悠悠道歉：“不好意思，是我的失误，压到遥控器了。”
“…”姜酒瞬间无语，也不知道他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
但人家已经主动道歉，她也不好再挑刺，只好转移了话题：“这包厢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长的，不能浪费，咱俩对唱一首情歌吧？”
说到这儿，她才反应过来，好像自从认识之后，这人就从未展示过歌喉，不知道是为了保持形象，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她十分期待他的歌喉。
顾延霆神情有瞬间的凝滞，淡淡道：“我唱歌不好听的。”
难得他有如此不自信的时候，姜酒就更好奇了：“现在就咱们两个人了，不好听又怎么样？你就唱给我听听嘛！”
她后一句已经有撒娇的意味了，看得出心情十分急迫。
顾延霆也就宠着她，顺从的拿起话筒来：“那就唱给你听。”
很简单的一首对唱情歌，调也不怎么高，算得上是情侣对唱最最最普遍的一首曲目，舒缓的伴奏声响起，然后就是男声演唱部分。
姜酒原先还以为顾延霆在跟她开玩笑呢，这么帅的人，嗓音又低沉好听，唱歌能难听到哪里去。
因此她一开始是抱着欣赏的心态在听的。
结果男人一开口，她嘴里的一口饮料险些喷出来。
怎么…这么难听啊。
也不是单纯的五音不全，而是嗓音太正了些，直冲冲的，没有一丁点儿柔和的部分，不愧是直男唱歌。
他一板一眼，专心致志的完成任务，姜酒就在一旁自顾自的笑，笑到喘不上来气似的，眼泪都出来了，实在是太欢乐。
这么完美的一个人，居然也有缺点啊。
正扯着纸巾抹眼泪的时候，旁边唱歌的声音忽然停止，紧接着闪光灯亮了一下，顾延霆举着手机凑过来，和她拍了张合照。
姜酒顿时愣了，放下纸巾：“你刚刚在干嘛？”
男人翘起唇角，扬扬手机：“你不是说咱们没有合照吗？现在照一张，我当成手机屏保，逢人就可以炫耀，我女朋友长得很好看。”
他果然把那合照设置成屏保，屏幕上，女人笑到脸颊扭曲，眼角还隐约有着泪痕，果然是十分好看呢。
姜酒的手慢慢掐在他的手臂上，面无表情的加大力气。
这狗男人，居然学会报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