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黯然神伤
半夜时分，我醒了过来。
我撑起身子静静的看着他。
他睡得很熟，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此时的他就像个孩子。
他是沉浸在幸福中，还是为十多年的心愿终于得偿而开心？
十五年，相依相伴十五年，我却因为要离开才答应和他在一起，这对他是不是有些残忍？
我缓缓低下头贴在他的胸前，静静的感受着他的心跳。
也许，我们的情缘注定不能长久。
在这个世上，我有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我的父母妹妹。
但我，明知道我早晚都要离开，却还任由自己陷进去。
而他呢？我明明知道一切的，可我却不能让他知道。
如果他知道了我是因为要离开才答应他，那他心里会怎么想？
到底是我欺骗了他，若我走了，他会不会伤心、难过？
想到这里，我心中突然一阵抽痛，眼泪不由自主的往下滑落，滴在他的胸前。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不要怪我！对不起！”我低声呢喃，尽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抽泣。
忽然他的身子动了一下，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伸手摸索着为我擦去眼泪，柔声问：“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我轻轻摇头，回道：“没事！我就是……就是觉得自己，好幸福！”
听了我的话，他伸出双臂抱紧了我，笑着说：“朕答应你，永远都会让你幸福！”
我没有回应他，只是闭紧了双眼，心里却更加难过！
在这世上，没有永远！幸福，也没有永远的！
早上他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坐在台前化妆。
他披上衣袍走下了床榻，蹲在我身后从身后抱住我，笑着问道：“怎么这么早？”
我伸手推了他一下，说道：“还早哪？一会儿该上早朝了！”
他放开手坐在我旁边静静的看着我梳头。
许久，他突然一把夺过梳子蹲在了我身后。
我惊道：“你干嘛？”
他轻轻一笑，伸手履过我的头发，笑道：“朕来帮你梳头发！”
“你？”我惊讶的看了看他，随即笑着点点头，坐正了身子让他给我梳头。
我静静的坐着，看着铜镜中他轻轻为我梳头，突然觉得好安逸，很温暖。
如果我们不分开，就这样一辈子……我突然拉回了思绪，神色黯然下来。
一辈子？我们没有一辈子！
我闭着眼睛稳定了情绪，抬起头又看着镜中的我和他。
“你们古代的镜子质感也太差了，照出个人影都不清晰。还不如我们的玻璃镜子呢！我早就想发牢骚了！”我撇着嘴自顾自的嘟囔着，他却一边轻轻的梳着我的头发，一边淡淡的笑着。
我观察他梳头的样子倒挺娴熟，便笑着说道：“看你梳头的样子，好像很顺手嘛！”
突然我大叫一声：“不对！”猛地转过身看着他，严肃的问道：“你以前还给谁梳过头发？”
他大概被我突然转变的样子吓到了，一手举着梳子一手还停在我的额前，惊讶的望了我好半天，他才说道：“这……以前……平君生了奭儿的时候……你还没来，朕给平君梳过头发……再有……曾给张夫人梳过……”
待他说完，我夺过他手中的梳子转过了身去。
他扳过我的肩膀奇怪的问：“你又怎么啦？”
我瞪了他一眼，别过头去，“总之你帮别人梳头养成的习惯别用在我身上！”
他怔怔望了我好半天，突然大笑起来：“原来你连这个都那么在意啊！”
我把梳子扔到妆台上，回过身瞪着他。
他看了看我，立即停止了笑，又看了看妆台上，伸手拿起眉笔，笑着说：“既然不让朕给你梳头，那朕就给你画眉。听说丞相杨敞就经常给夫人画眉。朕向你保证，让朕画眉的，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我看着他那认真的样子，再也装不了严肃，遂大笑起来。
这时他才恍然大悟，叫道：“好啊，你敢骗朕。好，朕今天把你画成大花脸！”
说着他提着眉笔往我脸上按过来，我大笑着躲开他的手，躲到他身后拉住了他，说道：“行了，别闹了！那你答应我，以后你只能为我一人画眉。你这画眉的技艺就是我的专利！”
他停下手看着我，惊讶的问了句：“专利？”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呃……这个嘛……专利就是……就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意思！”
他笑着应道：“当然！”
我开心的坐正身子面向他，之后他便缓缓伸手上来为我描眉。
他描眉的时候，手上的劲道很轻，很小。
他全神贯注，一下一下的为我描着眉，那么认真，那么专注，那么投入，仿佛他在擦拭着一件珍爱的艺术品。
我静静的看着他，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我想把它们深深的印烙在心里，我想记住他的一切一切。
许久，他放下手来，温柔的一笑，说：“好了，朕再给你涂胭脂吧？”
说着他伸手去拿胭脂盒。我忙一把从他手中抢过胭脂盒：“你可别弄这些个胭脂水粉的，不然你也要成贾宝玉了！”
“贾宝玉？”他惊讶的问我：“那是何人？”
我放下胭脂盒，漫不经心的讲道：“贾宝玉，说是神瑛侍者下凡，又说是女娲补天时留下的一块神石。他堕入红尘，投胎贾府，叫贾宝玉。不过他这人就是跟别人不同。不读书不习文武，整天就爱混在姑娘们中间，弄些什么胭脂水粉的，弄的他父亲都看不上他。不过他特别有女人缘，跟所有的女人都关系特别好。”
听到这里，他点点头，说：“那也确实不一般！那你说这个贾宝玉在哪儿呢？”
我惊诧的看着他，顿时大笑起来：“跟你说……其实……贾宝玉是《红楼梦》里的男主角。至于《红楼梦》，那就是一部书！是中国古典四大名著的巅峰之作呢！你想见见？哈哈，不可能！”
听了我的话，他也笑了起来。
半晌，我突然停了笑。
我静静的看着他，神色黯然下来：“可是，那终究还是个悲剧！与他相爱的林黛玉死了。他被逼着娶了他不爱的宝钗。你知道最后的结局吗？是家破人亡。所有人，所有跟他好的姑娘们，都没有好下场。而他也摒弃红尘，出家做了和尚。”
我仰起头，叹了口气，说道：“也许，这就是命吧！世事如此，人又能怎样？”半晌，我垂下头，望着床前的纱帐，黯然神伤，满目幽怨，轻声地吟诵道：“冤冤相报实非轻，离散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真侥幸。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我机械般的吟诵着，心里却更加的难过。
离散聚合皆前定？
是的，我们的离散聚合都是已经注定的，我们也没什么永远。
现在，我只能抓紧眼前这一刻的幸福，因为很快，想抓也抓不住了。
我注定不属于这里，毕竟我在那边还有亲人，还有牵挂。我不能那么自私，为了爱情放弃一切，放弃亲人。
想到这里，眼泪再也忍不住涌了出来。
他看着我的样子，将我紧紧的拥入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