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入内门
“老先……师傅！”狐司虞像是一个跟屁虫一样紧紧的跟在他的后面，左右摇摆，双手不停的搓揉着，仿佛手中放着什么东西一样，双眼也开心的笑成两个弧度，宛如茶楼里讨好客官的小二，不停的笑着。
“哼……”因为答应了玄镜，孟长洲便不能拒绝，即使他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他也只能应着这个所谓的师父的称呼。
只能倔强的将头一扭，尽量离他远一些。
“你明白，徒弟嘴笨，我说的不是这个问题，漂亮肯定不是我的心里话。”狐司虞看着这个上了年纪的老顽固，一阵头疼，看着他的脸扭到另一个方向，自己也连忙跟着他的脸一起跑到另一边。
“我的意思是说……浑厚，对，对对，笔墨浑厚……”
“浑厚？？”老先生的心情再次跌到低谷，憋出两个字以后冷冷一哼，脚下又加快了脚步。
“哎哎哎……”狐司虞看着这个忽然加快脚程的小个子，自己居然多少有些跟不上，只能也跟着加快脚步，急吼吼的追着。
“师傅，师傅……”狐司虞添油加醋的解释着：“浑厚……”
“去去去……”孟长洲不耐烦的挥着手，然后穿过大院，走到一个屋子门前，“砰”的一声把门狠狠一关，把狐司虞留在了外面。
“师……”狐司虞看着面前这个差点摔在自己脸上的朱红色的大门，伸手想要敲一敲，却又无力的放下。
嘴巴张了张，却又没办法的合上。
“唉。”他长长的叹出一口气，看来已经没办法让这个老顽固回头了。怪不得那个玄镜说这是个偏执的老头儿，还真是，所以他轻声嘀咕着：“切，怪老头儿。”然后对着房门做了一个鬼脸。
“啊……”忽然他的侧面有声音传出，吓了他一跳，然后他连忙顺着声音侧面看去，看见了一个年轻小伙子。
“你好……”那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好……”狐司虞从怔怔中回过神，也连忙换上笑脸对他笑了笑。
“你是……”
“啊，我是这儿的弟子。”狐司虞拍了拍身上的衣服。
“弟子嘛？”那个人看了看狐司虞身上的衣服，又狐疑的看看他旁边紧闭的大门，说道：“可是前几日刚刚搬到我们咸宁居的新内门弟子？”
“不是，我是今天来的。”
“今天？”那人有些奇怪，按道理来说内外门之间的交换应该是昨天啊，怎么今天还有人呢？但是还是点点头，说：“那你这……”
“我也不知道啊，这老……他问了我一个问题。”狐司虞耸耸肩，说：“然后就成这样了。”
“什么问题？”
“他问我门口的字怎么样。”
“我说漂亮。”狐司虞不解的说着：“然后他就生气了，后来我说浑厚，他更生气了。”
“哦……”那人一副了然的表情，吐出一口气，笑了笑，说：“你莫要见怪，师父这人怪的很。”
然后他压低了声音，说：“师父平日里就这个样子，虽然在这里教授内门，但是平时舞文弄墨，颇有一番风采，但是唯独评价一事，他倒是刁钻的很。”
“怎么说？”
“虽然师父文墨飞扬，但是他毕竟是咱们逍遥门七剑，他精通各种武器不假，但是他独到的还是剑术，加上他舞文弄墨，你只管说他文笔之中有剑意，笔锋凌厉就好。”他解释着，但是生怕声音太大，被屋子里的师父听去。：“所以啊，你这说他漂亮，说他浑厚，皆是触了他的底线。”
“还真是怪的很。”
“哎，可万万不能这么说，师父这人……”他左右环顾一下，然后示意狐司虞凑近：“小气的很，虽然好读诗书，但是很记仇。”
“不会吧，我听说这个师父这人君子之风，什么什么的，我还以为是一副大家风范。”
“大家风范也有，但是也是偶尔。”那人说着：“所以你以后在这里还得注意这个。”
“明白了。”狐司虞连忙点头：“多谢。”
“不必客气。”那人说：“你是不是还没有安排住处？”
“还没有。”
“那跟我来吧。”他带着狐司虞往前走着。
“那他这里……”
“不用管他，他一旦进了这个房间，没个三五天是不会出来的。”
“这么严重啊。”狐司虞一惊，这个老头儿还跟自己过不去，不是说让自己来这儿跟他学一下什么叫遇事三思么，这也不像是三思的样子啊。
“走吧。”
“好好好。”狐司虞连连点头，跟着他慢慢离去。
穿过弯弯曲曲的走廊，一直走着。
“对了，还未请教。”狐司虞看着一路碰见的人，都对他眼前的这个人十分尊重，热情的跟他打着招呼，心中觉得奇怪，便问着。
“我叫明心，是师父的开山弟子。”那人轻轻的说着。
“开山？”狐司虞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那你不就是他的第一个徒弟了？那我还得喊你一声师兄？”
“若按礼节，确实如此。”
“还是大师兄？”狐司虞上下打量着这个还没有自己个头高的年轻人，心里一阵敲锣打鼓，挠挠头，问道：“可是你看着也蛮年轻的啊。”
“我出生就被父母抛弃了，是师父将我带回宗门，一手抚养长大，他说，我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拜在了他的门下。”他用力的算了算数，笑着说：“距今，已经十七个年头了。”
对这个明心而言，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最初是在哪里的，他只记得自己的记忆开始，那一段模糊之中，能给他印象的，只有那个倔强的小个子。左手拿着书，右手端着粥，费尽心思的跟他说着一辈子倔强的话，每当明心问起他到底是在哪儿来的时候，这个老先生总会说：“你和仙道有缘。”若再问，他便生气，以至于后来他再问的时候，这个小个子的老先生就先一步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所以这些年，他到底是把这个老先生的脾气给摸透了。
“这……”狐司虞看着他的身影，脸上的笑容不像是假的，却又不像是真的。但是不情愿，还是得叫人家一声：“大师兄。”
“嗯。”他应了一声，然后说：“院子中是被师父收养的孩子不少，所以大多都显得年幼，只是无名无姓，师父起了道号，说我们生来就是天地的孩子，以天为父，地为母，生来就是要求仙问道的不二人选。”
“……”狐司虞一阵沉默：“看来他也不是真的老顽固。”
“毕竟师父他常读诗书，为人处世，总会和蔼一些。”明心笑了笑，然后转而看了狐司虞一眼：“只要你不触碰他的底线。”
“什么底线？”
“夸他的字，说他的画，罢他的课，嫌他个矮。”
“……”狐司虞说：“那我夸他的字……”
“所以他生气了么。”明心说着：“没事，没事，过几日就好了，我想之后他会让你扫几天院子，消消气，就好了。”
“……”
“好了，我们到了。”他指着面前的小院落，比起外门，条件实在是好上太多，烧制的砖头搭砌的墙体，上面放上琉璃瓦，宽阔的大门上面抹上朱红色的大漆，十分气派，门前三阶楼梯，左右两个对联框，甚至大门之上，还留着匾额的位置，看上去无比阔气。
“你住在这里就好。”明心说着，然后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哦……胡人甲。”狐司虞说着。
“嗯嗯，我知道了。”明心不知道在哪里掏出一支木牌，将它挂在大门旁边，又取出黑色毛笔，上面写了三个大字：“胡人甲。”
“若你有事，可以再出来寻我。”明心交代着，然后推开大门，指着里面说：“进去吧，这里以后就是你的了。”
看着这个宽阔明朗的院子，狐司虞只觉得豁然开朗，甚至觉得呼吸的空气也比外门那里好上太多，心中一阵激动：“多谢大师兄。”
“对了，你现在可还是不能休息。”明心拦住准备踏入门槛的狐司虞，说着。
“怎么了么？”
“一会儿还要去造物峰铸造坊中去一趟，领些贴身用品。”
“什么贴身用品？”
“这个。”明心从腰间抽出他的短剑，白色的短鞘中乍现寒芒，没有小臂长的刀却比匕首长上几寸，剑背直且挺，剑刃锋且利。一个大开的血槽沿着刀刃从剑柄到剑尖，然后停在了直挺挺的刀尖旁边，这个短剑也是奇怪，剑刃直直的，仿佛一把断了刀一样，切口整整齐齐，并不如一般的匕首，刃口圆润。
狐司虞看着这个眼熟的东西，却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见过。
“班剑一柄，身入内门，都会有资格去铸造坊中领一把作为防身用。”明心将短剑收入鞘中：“因为个人原因，这把刀都是定做的，每三年一更换，我们先去那里登记，等过些时，铸造坊做好了，会给我们送来。”
“好的。”狐司虞点点头：“那我现在就去？”
“等一下会来叫你，现在你可以看看你的房间。”
“好的。”
“那我先离开一会儿。”说着，明心就已经慢慢的离开了。
“嗯。”狐司虞看着他远去，也踏进了这个新的空间，这个新的属于自己的地方。
不愧是内院，这个布局果真庞大。这让狐司虞也觉得奇怪，这个所谓的咸宁居到底有多大，像这样规格的院子到底有多少。
踏入高高的门槛，脚下是青石铺的的地板，虽有弯度，但是依旧连着从门口到大堂的这一段距离，左右是生满青草的草地，青石板与草地的接触地方，则用鹅卵石作为分隔，颗颗鹅卵石叠加，缝隙镶嵌泥土，或者其他东西，做成不高的路沿，一左一右，在这个路上铺着。
然后左边的草地上依旧是一个菜园，只是这个没有翻新的土地上空空如也，没有杂草丛生，而且菜园用发黄的篱笆围起来，看上去稍微正式一些。
而从菜园的方向往大门的方向挪动，则是一个不大的池塘，里面几片瘦小的菏叶生在其中，只是尚未张开，只是骨朵儿而已，里面似乎游着几条小鱼，却是美的不像话。而在池塘与墙之间，还种着几株青竹，虽然不多，但是三三两两，足以点缀。
右边，则是一棵参天的大树，看上去很有年头儿了，只是这棵树生的并不笔直，不像松树一般，又高又直，只是又矮又弯，但是树冠却大的不像话，像是撑起的伞，直接盖住了半个院落，阳光射不透这一块地方，微风吹起，还响着莎莎的声音。
然后在这苍老的大树之下，放着一个方形石桌，四个面，放着四个石凳。两步之外，又放着一个油画发亮的藤椅，看上去像是专门为玄镜准备的一样。
然后靠着墙的地方一个小屋子，长的瘦瘦黑黑，略微有些不堪入目，推测，应该是茅房。
狐司虞大致看了看，然后沿着青石板路慢慢走向屋子，同样朱红色的大门推开，迈入高高的门槛之内，阳光洒进干净的屋子，让原本就采光极好的地方显得更加明亮。
屋子里的摆设十分华贵，入门两个柱子映入眼帘，柱子旁边放两个烛台，然后高堂，左右两个主座，主座以后放下一个庞大的铁器屏风，上面雕有白鹤戏水的模样，看来是主人的位置。然后依次向下，左边两个座椅，右边两个座椅，面面相觑。
看着这是迎客的中堂。
然后向左看去一盏屏风，上面绣百花齐放，遮挡住后面的东西，右边看，也是一个屏风，绣梅兰竹菊，依旧是遮挡住后面的东西。
狐司虞先往左边走去，屏风以后，是一个深红色的圆形大桌，周围放七八个小凳，看来可以接客使用。
然后去右边的屏风后面，靠墙放着四五个书架，上面堆满了书籍，两张桌子，一张书桌，放着笔墨纸砚，一张矮桌，矮桌需要席地而坐，上面放着一把筝。看来是一个简易的书房。
然后他退出中堂，往旁边的小屋子走去。左边一个小厨房，还带着储物杂货的作用，右边则是自己的卧室还算奢侈，只是比起宫府那般，还是小气了些。
不过这样，已经很满足很庞大了。
真不敢想，一个山上修这么多东西，而且一个咸宁居里像这样的小院子一定不少，可真是一个庞大的地方啊。
狐司虞砸吧着嘴巴，然后走到院子里，学着玄镜的模样，躺在藤椅上，让自己陷进这个舒服的椅子上，闭上双眼，慢慢的摇晃着，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哼哼唧唧，等着那个年轻的大师兄过来叫自己过去领一个自己还算钟意的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