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旧公寓（六）
殷蘅看似被房东说的一通话给扯到了痛处，回想起了伤心的事情，实际上却在心中思索。
昨晚的房东和今天晚上的房东很不一样。刚才房东的表现看似凶恶，但实际上却透露出一股子色厉内荏的意味。当他提起“小孩”的那一瞬间，脸上还表露出了深刻的恐惧。
他最后转身离开之前的那一眼，眼神中包含着警告和麻木——不过她发现这样的情绪对她来说似乎很常见，她并没有从中感受到任何压迫和威胁感。
而昨晚的房东却并非如此。
尽管她在房东手臂搭上来的那一瞬间表现得很淡定，但是心中的悚然和惊愕做不了假，那个时候的房东给予了她巨大的威胁感，他手上那根锈迹斑斑的水管也透露着不祥。
是什么造成了他的改变？她在心中思忖。
突然——
“卧槽！”楼上响起的声音惊动了楼梯间的所有人。
“刚才不是你喊的？”伟哥揪着小高的衣领，惊人的臂力直接把他提了起来。
“我们是喊了一声‘靠’呀！”小高在他的手下挣扎，面庞涨得通红，害怕得涕泗横流。
老高措手不及，现在站在他们身边，神情愠怒道:“松手，你什么意思！”
情侣急忙过去劝架，伟哥神色阴沉，把小高放下来后脸上表情一转，突然笑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情绪太激动了。”
他说着还帮小高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领。
情侣两人在安抚老高的情绪，老高的表情仍旧带火，但是慢慢的他也笑了起来，“只是误会就好，究竟怎么回事？”
小高躲到老高的身后，神情怨恨地盯着伟哥，但是很快收敛了表情，只是不停抹眼泪。
“今天早上有三次叫声，第一次尖叫，第二次“卧槽”，第三次是我们。”情侣中的女生说道，“第一次的叫声太模糊分辨不出男女，第二次是男声。”
她的意思很明白。
伟哥那个时候问话就是以为他们喊了两次——一次难辨的声音，一次“卧槽”。
“我们喊的是“靠”，而且声音很低沉。”小高瞪大眼睛，有些哆嗦，“这样的话，前两次……”
“前两次都不是你们喊的。”一道陌生的声音在楼梯响起，他们循声看过去，看见了一个颀长的身影。
“501的？”伟哥眯了眯眼。
“嗯。”男人一步一步地从楼梯上走下来，皮鞋踩在老旧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手上拎着让殷蘅眼熟的东西——带着锈迹的水管。
“昨晚死了三个人。”他淡淡的开口，唇角带着笑意欣赏众人变幻莫测的神情，“而你们在这里对着最明显的尸体忙活了半天？”
“三个！你什么意思？”小高最先沉不住气，惊呼出声，想要质问却被老高打断。
老高动作缓慢地摘下手套，凝视着身穿衬衫黑裤，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人，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这是凶器。”男人举起手中的水管，众人视线望去。
殷蘅观察着他们，发现除了老高和伟哥以外，其他人都露出了贪婪的表情。
“是这具尸体的凶器。”男人一边说着，视线扫过所有人，语调很慢，刻意要让所有人都听清楚。
“这不可能……”情侣中的男生下意识想要反驳，却瞬间住了嘴。
“不是人？”伟哥的表情也变得不好看。
“嗯哼。”男人点了点头，笑容灿烂，“楼上还有两具尸体，要跟我去欣赏欣赏吗？那才是真正的好家伙。”
“你们要做什么？”房东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来，“在这里等警察不好吗？”他走近男人，声音阴测测的。
但是男人丝毫没有流露出害怕的样子，只是白了他一眼，转身往楼上走，其余人见状纷纷跟了上去。
殷蘅倚在墙角，从侧面看着房东的神情，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一个词——无能狂怒。
她弯了弯嘴角，在房东扫视过来之前抹平。
“小希阿姨，我们要去看看吗？”桐桐的声音在腰际响起，殷蘅低头看着他，轻声说道，“他们奇奇怪怪的，我们不去。”
桐桐急了，手指动弹，想挣脱她的牵拉。
殷蘅微微用力，把他拽在原地:“等警察来了，强哥送你们回房间。”她说完这几个字以后几乎无声了——今天说的字比昨天多太多，嗓子有些超负荷。
“靠。”男孩低低骂了一句，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
警察是在九点左右到达的。来了之后将尸体收走，房东老高等人上了警车去做笔录，忙活到了中午。
事情似乎到此为止。
有意思的是所有人似乎达成了一致，仅仅揭露了二楼的那个残尸，其余的东西——凶器、各自的发现、男人所说的三具尸体等他们全都保持了沉默。
他们在五楼究竟看见了什么？几人甚至还返回二楼进行了一番查证，证实过后都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返回楼上的时候殷蘅还能感受到他们相互之间隐隐透露出来的戒备，就连看起来关系不是情侣但也很亲密的那对男女之间也有了些微的距离。
殷蘅抬头看向前方。
男人走在最前面，其他人跟着，阿强扶着阿真走在他们后头，而她牵着男孩走在最末尾。几人默不作声地走着，男人和外卖员拐入了五楼的走廊，其他人打算返回六楼。
殷蘅开口道:“小王，你昨天把东西落我那了。”
她的突然出声引来了其他人的目光，男人也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确认什么，不过几秒后便收回了目光。
“啥啊小希姐？”小王一直没开口过，现在出声却能听见他声音有些颤抖，可以看出来他今天上午其实被吓得够呛。
“钥匙挂饰，也有可能是小张的。”殷蘅从布包里摸了摸，拿出昨天顺来的“赃物”，“今早本要给你，被打岔忘了。”她言简意赅。
她们两人一个早起开店，一个早起送外卖，经常能在楼道遇见。
“是我的，谢谢姐。”小王收了过来，神情感激，“你不说我都没发现。”
“没事。”殷蘅挥了挥手往楼上去了。
——显而易见，这个是被另一个人推出来当挡箭牌的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