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我当时人已经傻了。
事后，根据“野区采灵芝”小姐的转述，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幻境结束得太突然，一转眼功夫，他们已经被曹植送回了彼岸的许都城内。
下一秒，路人们都扭头望了过来。
薛定谔几人才刚刚站稳，就听到不知道是谁掐着嗓子喊了一句：“出现了，是青莲居士！”
“……”
李白微微惊恐，下意识扭头看向诸葛亮。
后者也同样一怔，对他摇了摇头，这可不在他们的计划内。
神秘派“青莲居士”被迫在街上首次亮相，被各个巷子里窜出来的人头吓了一跳，拔腿就跑。
一大群小粉丝追在后面索要合影和签名，所过之处都是鸡飞狗跳。李白最后不得不跳上民居的房梁，钻到别人的后院里才彻底躲过去。
采采被人潮挤到了墙角，呆了半晌，才幽幽一叹。
她总结出一个道理：“追星有个屁用。踏破铁鞋无觅处，蓦然回首，那人却在……别人的粉丝团里偷偷当卧底！”
可恶，太狡猾了！
诸葛亮也有些伤脑筋：“我们先回客栈吧。”
他本以为是个合适的时机，但现在连李白的影子都不见了，向他们介绍自己的打算也只能先搁置下来。他要是落到李白那境遇，只怕没跑两步就被人群给淹没了。
等到夜半三更，大众偶像才重新现身。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从窗户翻进来，将顺手借来挡脸的帷帽摘下，松一口气，一屁股坐下来，给自己倒酒。
“没事吧？”
“一群人瞎起哄！就知道跟风，”他愤慨地表示，“明明他们连我长什么样恐怕都没看清。”
李白转念一想，强烈怀疑这是曹子建的报复行为。
他咕咚咕咚喝完，扔掉酒壶就拍案而起：“走。”
他们互相看了看。
“去……哪里？”烟锁充满敬意地问。
“大佬要带我们做任务吗？”薛定谔跟着问。
李白回头，有些莫名：“你们才刚做完，难道不去找发布者领赏？”
薛队长恍然点头，拍了下脸颊：“今日惊吓太多，忘记了！”
……
五个人在曹府书房堵住了青年曹丕，顺带一个被他掐着脖子的曹植。
曹植被困在书桌与椅子之间，这边兄长刚放手，那边李白磨剑霍霍就要往自己脖子上架，不禁感到十分委屈。
“只是小说而已，”他小声嘟囔，“不用这么严肃吧？”
曹子桓更怒目而视：“什么叫只是而已？你仔细看看，那是正常人能写得出来的东西吗？”
“确实。”薛定谔本来不太好意思在几位大佬面前插嘴，但一想到尊敬的偶像，也忍不住了，“只差一点就变成海棠……咳，我是说雷文走向了。”
曹丕继续教训弟弟：“你不务正业写小黄书就罢了，那我和父亲做人物素材也罢了，为什么还要把蜀汉的诸葛孔明牵扯进来？我们……你和他难道很熟？”
曹植摇头。
“是不熟，但是……”他握住了兄长的手，将他从衣领上扯开。
烟锁也硬了，拳头硬了。
“因为不熟悉，还是敌国人，更方便瞎写是吗？”
“说清楚。”李白十分配合地提起剑。
曹植又小心地避开他的剑锋，歪头看向他们这边，居然还有余裕地笑了笑，试图解释。
“不是这个意思，”他理了理衣领上的褶皱，“我知道孔明先生和父亲是敌人，但是彼岸的引路人说过，在这里可以抛弃过往的一切，如果永远沉浸在上辈子的恩怨之中，就会失去很多乐趣了。”
“……乐趣？”曹丕有些咬牙切齿。
曹植似乎毫无察觉，煞有介事地继续往下说：“所以我希望，能通过文字的力量中和他们之间的敌意，嗯，缓解这种关系，所以才尝试着……”
写了这样的故事。
他说着说着，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微红了脸颊。
一阵死寂。
薛定谔勇敢地打破沉默，缓缓总结道：“所以，你希望前世的得人能在这一世相亲相爱，就把他们写进小煌文里去了？？”
——这是什么天才逻辑！
烟锁也憋不住了，同他们咬耳朵：“所谓仙才都是这样的吗？能想出这种……法子来，我都不知道该夸他拥有伟大理想只是太天真，还是……太狂妄了？”
“可能是天生的雷文写手。”采采小声说。
诸葛亮当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好奇地看向李白。
李白：“……”
虽然很想和曹植撇清关系，但马甲都已经掉了，在场还有两个人都看过马甲名下的大作，实在不好抵赖。
他慢慢地收回剑，严肃道：“不，我觉得，应该只是因为……他喝醉了。”
“……嗝。”
下一秒，青年就打了个嗝，那红彤彤的脸颊原来是因为酒精上头，呼出浓郁的酒气，眼神也变得迷离幽远。
他一头栽了下去，趴在书桌上一动不动了。
“人一喝多，笔头就不受控制了。”李白飞快地补充道，“你们懂我的意思吧？这种时候写出来的文字，说不定是被上天指引的……我也经常一觉醒来就忘记自己写了什么了！”
回应他的是曹植轻微的鼾声，很有规律地哼哧哼哧。
面对此情此景，薛定谔他们都陷入了沉默。
反而是曹丕，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丝毫没有惊讶，只是表情有些微妙，半晌才道：“上辈子他和我争太子的时候，就因为喝多了没听父亲的命令，才被踢出局的。”
“……”
“啊，好巧。”李白连忙表示，“在这方面我也有深刻的领会。”
采采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唉，虽然李白也是她的偶像，但这一点真的无法反驳！
这时曹丕想起来，还没给他召唤来的任务玩家发布奖励。
他振作起来，重新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似乎已经走出了幻境的阴影，礼貌地朝他们点了点头，示意小队队长上前来结算。
李白在旁边看着，突然想起自己把诸葛亮忘了。
他连忙回头找，在曹植的书桌旁看到了他。
诸葛亮没有报复地去往人脸上画小乌龟，而是从曹植的胳膊下一点点抽出手稿，粗略扫了一眼。
“不是吧，浸入式体验还不够，”李白的声音微微惊恐，“你还想再看一遍？”
诸葛亮没有马上回答，翻了几页，一目十行地看了几段，才放下手稿。
此时，一道莹蓝色的光芒从薛定谔面前的屏幕中亮起，如萤火虫一般闪烁的光点迅速扩散到烟锁与采采两人身上，剩下一部分则飘过来，在空气中汇聚成两条小“银河”，一条落在了李白的手心上，另一条与他擦肩而过，围绕着诸葛亮慢慢沉淀。
他站在星河中，似乎发了会儿呆，突然回过神来，低低地“啊”了一声，抬眼对上了李白的视线。
李白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惊讶而难以平静的波澜，许久才恢复。
“怎么了？”
诸葛亮沉思着摇头。
“你是在想他刚才那些话吗？不必放在心上，管他什么和不和平的，彼岸照样有很多政见不合的诗人天天打架呢……”李白说着说着，看他一直没反应，也有些心里没底，“不会吧？等等，我还没问过，你当时为什么阻止我和曹操……”
诸葛亮垂下眼睑，看向手边的曹植。
“我阻止，是因为曹操不能死，至少，不能在那个时候死。
“故事与史实虽然不完全一致，但遵循着相似的轨迹。那时，他尚未一统北方政权，仍有八方诸侯虎视眈眈，若是他死了，徐州以北以西必然大乱……”
“但是，乱世英雄那么多，也会有其他人取代他的位子吧？”李白接过话来。
“乱世出英雄，”诸葛亮点头表示认可，“诸多英雄豪杰之间，也是不一样的。他能做到的，未必其他人也能做到。”
李白想了想，倒也是。
就比如袁绍，明明占尽顺风局面，结果还能输掉官渡之战，不论有何原因，都注定他无法成为最后的胜者。至于其他那些七七八八的“豪杰”，既是没占到天时地利人和的运气，也多少被局限性划定了命运。
“他或许不是一个英雄，但却是这个时代需要的领军者。”
诸葛亮如此肯定了曹操的野心和能力，李白听着都有些不安了：“你不会……”
被幻境的力量影响，真的对他产生了什么特殊的感情了吧？
诸葛亮却又话锋一转：
“曹魏势力形成，有它的必然性，但同样，我也注定无法接受他的理念，与他们志同道合。”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就算是在小说的世界里，子建的这种愿望……也无法实现。”他轻轻叹了口气，“我很遗憾。”
李白怔了会儿，又若无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顺势握住他手腕，像是在安慰：“这有什么遗憾的，你要是真想不通看上了曹孟德，那才叫恐怖呢。”
诸葛亮抬眼，安静地看着他，似乎思绪不宁。
毕竟在幻境里受到接连惊吓，李白很能理解，体贴地决定给他多一点缓和的时间。
然而，话音刚落，他突然发现周围安静得有些异样。
李白想起来了，回过头去。
从薛定谔到烟锁，再到采采，都用一种震惊、难以置信的眼神瞪着他们。至于曹丕，现在他脸色煞白，又白转青再转紫，那神情似乎恨不得一头把自己当场撞死。
哦，好像暴露了。
“等等，李白大大，”烟锁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颤抖地伸出食指，“你不会是说……他，就是真的孔明、丞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