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萧萧夜色,鸟鸣声不曾停歇。
玉身长立,穿着玄青色单薄外袍的李羡许半蹲下,让乔灯从他肩头跳下来,踩碎一地秋色银杏落叶。
刚刚两人在回程中,远远看着这里只是有被压下去的痕迹。
现在走近看,才看出来地上这人境况实在说不上好,甚至是恶劣至极。
男人只剩微弱的气息,衣服上散落着许多脚印,突兀的让人已经看不出来衣服原来的原色,他身下的黄叶染血变成诡异的橙红色。
乔灯用袖子擦去那人脸上的血污,喃喃:“怎么会是他?”
是在跟爷爷奶奶说话的时候,进来送菜的陌生男人。
夜色黑沉,乔灯看不清男人身上哪里有伤口。血液凝固后的衣服变得又冷又硬。
“啊!”“啊!”头上有乌鸦盘旋,黑色的羽毛从乌鸦翅膀上掉落,正正掉在男人身上。
李羡许垂眸看着蹲在男人身前,为男人拿走黑羽的乔灯,开口问:“你要带这个人走吗?”
乔灯听出来李羡许声音中的不耐烦之意:“麻烦你吗?如果你着急的话可以先走,当然最好还是希望你能带我们一程…”
“啧。”李羡许直接打断了她,没等她把话说完。像提小鸡崽子似的把男人提起来,放在肩膀上。
乔灯把地上的落叶聚拢在一起,让沾有血迹的落叶藏到最下面去。
“三个。”冷不丁她听到李羡许开口。
乔灯秒懂,这是她欠了李羡许三个人情,她飞速应下:“好,我们走吧。”
李羡许这次总算正常一点,一手掐一个乔灯,另一手掐那个男人。
如同一阵风似得,回到他来时的地方。
他把乔灯和男人放下。乔灯扛着高大的男人,艰难的走了两步,嘟囔:“李羡许提他的时候,也没见有那么重啊。”
乔灯没有意识到是男人和女人的差距,她理所应当的认为是自己穿越后这幅身子太弱了。
虽然在她穿越之后,这幅身子的咳嗽,病弱什么各种症状都减少了,但是乔灯觉得还不够。
这是她美好古代再生的第一步,不能因为身子弱就拖累了自己。
营地扎着许多营帐,五步一营,十步一岗。
士兵们拿着□□来来往往巡查着,见到摄政王回来,有人跟上,恭敬伸手,准备拿走摄政王身上的佩剑。
李羡许侧身躲过:“扶他。”下属没多问,就把男人扛去空营帐里。
乔灯伸出手去拍李羡许:“你人真好。”
李羡许轻轻的皱着眉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一列巡逻的士兵从他们身侧走过,乔灯稍微退后两步,好奇的开口:“你们是上山捉这群山贼的?”
好吧,这个问题可能是问得有些多余,谁会闲的没事上山逛呢?
她突然恍然大悟:“那你摸清他们的所在地了,要不了多久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了吧。”
李羡许瞥了一眼乔灯,单手扶住脖子,长袖微微滑动到肘部,他边转动脖子边说:“你真聪明。如果不是因为你,本王今天晚上就能从里面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想的倒挺美,那山贼被江湖人士们捉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捉到。你区区一个晚上就可以?
虽然不认同,但是懂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乔灯,装傻:“那你收获了三个人情呀,也不亏。”
李羡许没回答她,脱了玄青色外袍,露出里面的黑色劲装,坐在太师椅上,让人摆膳。
乔灯撇撇嘴。
这间屋子比起山贼们的屋子,简直可以让人称赞一句“顶配”。
不仅有罗汉床,小榻,书桌,甚至还有几案。
“你这是来剿匪的?设备这么齐全?”说起来剿匪,乔灯终于想起来不知是哪个空营帐里还有她刚带回来的男人!
乔灯小嘴微张,正欲开口。只见身前的坐在椅子上的李羡许,长腿一伸,逼得乔灯不得不往后退了两步。
‘设备’二字是他从未听过的语言,李羡许心中出现点点疑惑:“你来此作甚?”他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可又抓不到。
乔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来山上,在闲逛。要不,你先派人给那个人治疗一下?”
李羡许喝茶的手一顿,意味不明的扫了一眼乔灯。那眼神好像在说:“我为什么要救他?”
不能再等了。想起来那还在晕倒的人,乔灯顿时着急起来,那个人还处在昏迷当中,万一有什么危险呢。
已经有士兵陆陆续续的把菜摆上桌,李羡许等着人布菜。乔灯意识到李羡许没有理由要帮她,转身跑了出去。
坐在桌前的李羡许手指,敲在桌上,发出‘嗒嗒’的声音。
李羡许觉得有点好笑:这女子先是在他们交换生辰八字之时,跟下贱的奴过了一夜;现在是当着他的面,跑去跟野男人在一起。
他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作甚呢?左不过这二小姐就是他颠覆侯府这趟浑水中,小小的,随时会消失的涟漪罢了。
乔灯跑出李羡许的营帐,拉住一个士兵:“你知道摄政王之前带回来的受伤的男子在哪吗?”
士兵看她是从摄政王的营帐里出来的,赶紧在前面带路。
李羡许把人安排在一个偏僻的小营帐里。
乔灯道了声谢,走了没两步,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立马拐回去,边掏自己身上的碎银,边压住声音中的喘意开口:“你能去帮我找些干净的布料吗?还有热水,小刀,酒。这些银子够不够,给。”
把可能需要的东西都说给士兵,乔灯走进漆黑的营帐里。
不像李羡许的主营帐似的,灯火通明。这里只有男人躺的附近,有一盏飘摇的蜡烛,乔灯有些不适应。
男人的露出来的皮肤和外衣,到处都是血迹。乔灯吃力的把男人扶起来,脱下男人脏兮兮,血淋淋的外衣,一咬牙,一狠心,撕开男人的上半身衣服。
士兵敲了敲营帐的门,他不敢随意乱进,放下了给乔灯找来了毛巾,热水等等乔灯需要的物品,他就快步离开。
乔灯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出生在现代医学世家的她根本没有想到古代女医生给女子看病,男医生给男子看病,从不越界的事。
她细致的一点点为男人擦去身上的血污,发现伤口在男人的下腹。没有钝物卡在男人身体里,乔灯疯狂跳动的心脏终于停下来。她不敢保证这么‘纯天然’的野生手术,能够完美的救下男人。
小刀在蜡烛上正反两面烤热,甩去多余的思绪,乔灯专心致志给男人清理表面已经腐烂的血肉。
用酒精反复擦拭伤口,接下来把干净的布料缠在男人身上当绷带。之后应该需要去缝合一下,乔灯暗叹,自己现在拿手术刀真是生疏不少。拿针扎人,倒是准的不行。
这如果被她家老头子知道,可又得罚她少吃两碗饭乔灯吸吸鼻子,继续给男人包扎。
两个时辰过去了,乔灯的脖子有些麻。“嗷呜~”她故意学着小狼叫了一声,放松的伸着懒腰,左右扭转着脖子。
头扭的狠了些,就看到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李羡许正在看她。
乔灯下意识把拿着刀的手还放在胸前:“你,你看什么?”
“订婚十五载,我只是不知道二小姐,还有这样的本事。”
“不说最近身子利索,牙尖嘴利。单说这半夜还能在山上斗匪,给人刮肉治病。”
“二小姐,不知可有什么要同我讲的?”
李羡许的声音仿佛时刻都是这样的,低沉,磁性而压抑。
乔灯讪讪的看着李羡许摸上刀的手:“我说,我上山是为了采药材,你信吗?”
李羡许微微一笑,硬是被乔灯看出来一种阴抑之情。
乔灯开始猛烈咳嗽,她不是装的,是真的被吓到,连锁反应被喉中的吐沫呛到了。
李羡许不再说什么,离开营帐,迈进林中黑暗。乔灯也无法确认李羡许是否能够判断出来。
以后一定要离他远点远点,再远点。乔灯再三告诫自己。
又是一夜难眠,乔灯守在男人床头,默默叹息,人生不易。
半醒半迷之间,男人醒来的大动静让乔灯差点咬到舌头。
男人第一反应不是渴,而是从床上弹起来,缩到床里:“你是何人?”
乔灯觉得他如果有武器,应该不是缩到床里,而是捅向自己。
男人的意识还不是太清醒,但看清乔灯是个女子之后,没有武器,赤手空拳也准备跟她,殊死搏斗。
乔灯慌忙大喊:“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别过来。”男人身形有一瞬间的凝固,看清乔灯脸上的神情,随即慢慢坐到床上,镇定下来。
“你怎么会身受重伤在这里?”
男人捂着已经有点渗血的伤口,苦笑:“山上是明令禁止下山的。我之前只是跟着他们的一个小山贼,但是最近我听说我哥哥跟人在街上斗殴重伤,就想着要下山看看我哥哥,但是我没有办法下山,于是我只好抢了采买的活计,要下山去。”
乔灯短暂的‘啊’了一声:“那采买那个人呢?”
“被我绑在地下室里了,要不了几天,就会有人发现他的,他不会死。”
男人选择性隐瞒了他和爷爷奶奶的事,乔灯垂下眼睛,她能理解。
但这一切很快就被男人抛开去,他眼睛亮亮的,指着身上包扎好的伤口:“这是你给我治的吗?”
乔灯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浓密的头发:“医术欠佳啊,之后你有机会下山,或者是让摄政王找人再给你治一下吧。”
男人没有立即表态,而是转而开口:“我会对你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