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木屋的门开着，黎书默还没来得及往里仔细查看，只觉得身后忽然黑了下来。
他不得不迅速转身看向门外。
原本月朗星稀的夜空瞬间阴沉起来，和某个人的心情一样阴郁。
水潭对岸，他原本落脚的位置，铺天盖地的黑色不明物体，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唯一的光源处──举着火把的黎书默靠拢过来。
黑色物体如同流淌的沥青，拥有一种泛着光的黑色。
即使外面光线极其暗淡，也看得出来，它们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移动着。
而黑色流动物体的后面，正是密林。
黎书默发现它们在水潭处纷纷避让开。
这让他意识到那是动物，是某种数量很多的、黑色的、活的陆地碳基生物体。
也就是说，它们不是无法消灭的存在，黎书默的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10分送你了。”
“一会被切片的时候千万别求饶、别哭。”
“如果利用欺骗我，让你很开心。那一会你嚎叫得越惨，我会越兴奋。”
133号咬牙切齿的声音让黎书默觉得好笑又无奈：
“你这样多久了，建议你抽空去看看心理医生。要不然，时间长了容易加重变态”。
明明是133号一直像耍猴一样戏耍自己，怎么现在变成他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完全不讲道理。
咔哒一声，是钥匙开启匣子的声音，很悦耳。
黎书默正在思考要不要冲出去，直接跳进水潭里。
这个声音让他刚探出去的脚，不自觉地又收了回来。
开锁的声音并不是从耳朵里传过来的，而是脑袋里。
让他甚至都没注意到133号又在说些什么废话。
记忆像被打开的潘多拉盒子，奔涌着朝他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和不远处逐渐聚拢过来的不明生物一样，逐渐显露出真容。
视野瞬间变得明亮起来，小木屋不大，里面的陈设也很简陋，只有一张低矮的木床，床上铺着些零碎的稻草。
稻草上躺着个东西，颜色和稻草相差不多，泛着金黄色。
如果不是旁边稻草上暗红色的血迹，恐怕压根看不出来，那还躺着个东西。
那东西瑟缩着，能看得见微微浮动的身体，金黄色的皮毛被血迹浸染了大半。
它还活着，只不过把头埋在了稻草底下。
细长的尾巴耷拉在床边，尾巴也是金色的，但是断了一截，还在淌血。
小猴子？黎书默心生狐疑。
一个半透明的影子径直从他的身体穿透而过，撩开了稻草，露出小家伙的脑袋。
小家伙只是微微瑟缩了一下，好像只剩下一口气，已经完全无力挣扎。
那是只很小的猴子，一双手就捧得起来。
虽然小猴子没力气动弹，黎书默仍然看见了它的牙。
小猴子的犬齿尚未长好，却依然努力得支棱着牙齿，凸显它毫无存在感的威慑力。
它的眼睛用力得瞪着，看向刚才掀开它头上遮盖物的半透明的影子，黎书默也看向那个位置。
影子开了口，也是冰冷的机械音：“你想活下去吗？”
小猴子当然没有回答。
黎书默无奈叹气，暗自在心里嘀咕道：
“它就是听得懂人话，恐怕也没法和你沟通，而且它伤成那样，恐怕已经活不成了。”
黎书默又走近了些，他看见小猴子的腹部一道一寸多长的伤口，很整齐，看样子像是被人用刀生生剖开的。
一些脏器似乎是被重新塞进去的，还在外面啷当着一些，露出粉白的颜色。
对这么小的猴子下手，够残忍的。
黎书默蹙紧了眉，他有点不舒服。
虽然他之前猎杀过两头狼，但是对一只这么小的猴子下手，他反正做不出来。
“我知道你听得懂”影子再次开了口……
“别”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完，刚才还奄奄一息的小猴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发了疯似的朝那个影子扑了上去。
黎书默这才注意到，小猴子的眼睛是红色的，通红通红的，和某种变异了的怪物如出一辙。
疯了的变异小猴子，嚎叫着张大了嘴，咬像影子的脖颈处……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它直接穿透影子的身体，摔到了地上。
黎书默：……好疯狂的小猴子。
影子似乎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他伸手拎起小猴子脖颈上的皮肉，将它缓缓放回到软软的稻草上。
影子再次开口问道：“你想活着吗？如果想，就点头。”
这一次，他轻轻抚了抚小猴子头上软乎乎的毛。
小猴子的抽搐颤抖在逐渐停止。
黎书默知道，它快死了。
但是他想不明白，影子是谁，为什么非要救一只变异的小怪物。
“你只是害怕而已，别怕，如果看不见，也许就没那么害怕了。”
黎书默看见影子探出手掌，覆上了小猴子那双赤红充血的眼睛。
可影子的手是透明的，黎书默眼睁睁看着小猴子的眼睛从赤红色，缓缓变成了黑色。
只是，那双眼睛好像没有了瞳孔，变成了完全漆黑的一片。
他没看见小猴子点头。
也许小猴子已经死了吧，他想。
影子似乎拿出来一些东西，但是黎书默看不清楚，无法判断那是什么。
他看着小猴子裸露在外的内脏被重新清理放回腹腔，然后伤口慢慢被闭合上……
时间的速度似乎快了起来，小猴子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很快的，影子的肩头站着那只折了尾巴，但已经康复的金色小猴子。
“我拿走了你一些东西，所以再送你点东西，该出发了……”
黎书默有点懵：这就结束了？
忽然影子走到门口时看了他一眼，黎书默确认，那人确实是在看自己，因为影子的脸正在肉眼可见得清晰起来。
那是一张极其陌生又熟悉的脸，非常熟悉，就是不知道在哪里看过。
黑色的短发，亚洲人的面孔，长得还算斯文。
那人带着副黑框的眼镜，嘴角微扬，朝他笑了一下：“你好，黎书默，床下的酒留给你了。”
“你认识我？”黎书默脱口而出。
影子和小猴子瞬间像雪花一般散落挥发掉了。
随之而来的是暗淡的房间，逐渐燃烧殆尽的火把，以及距离门口一步之遥的黑色流动生物体。
……
系统133号：“我当然不认识你，只不过用毒蛇没创意，而且也不被允许。”
133号一开口，黎书默就意识到，他之前虽然觉得做了感觉很长的梦。
其实时间应该也就过去了大概一两分钟，否则蛇早就进到屋子里了。
到黎书默觉得133甚至没觉察到他在短短一两分钟之内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自己看出蛇没有毒，特意想解释一下。
“被蛇切片我还没试过，拿你做实验看看效果，祝你死得开心。”
刚从梦魇一般的记忆中苏醒的黎书默，愣了半秒，然后一步跨到木床前，掀开木板，抄起一坛酒顺着门扔飞出去。
那些之前看不清的黑色生物是蛇，成群的吐着芯子的黑蛇。
有趣的是，黎书默发现，它们数量虽然很多，但好像并没有毒的样子，只是看上去很吓人。
答案已经很明显，133号打算让无毒的蛇一口一口咬死他。
“屋子里什么时候放的酒？”
黎书默听见耳朵里传来难听的，挪动椅子的声音。
他没有回答133号，而是迅速又拎了几瓶砸向门外，然后捡起稻草缠在木棍上点燃，扔向蛇最多的方向。
呼啦一下，火光攒动，成片的蛇群被迅速点燃、被火光吞噬，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夹杂着逐渐焦糊的烤肉味道。
“朋友，游戏结束了去看看心理医生，这个工作不适合你，会加重变态。”
黎书默的话说得很诚恳，当然后半句他没忍心说出口，怕伤到133号系统的自尊心
“你的智商实在是不太适合骗人”。
通天的火燃烧起来，所有黑蛇匍匐在房舍前，变成了一卷卷黑蛇饼饼，焦黑中带着肉香，闻起来有种很奇怪的味道。
“你果然还是谁也不信。”
随着133号的几乎走调的一句话说完，右侧耳朵里的电波声音彻底静止下来。
与此同时，133号的系统界面也彻底黑了下去……
系统管理组门口的警报铃声响起。
然后是冰冷的机械女士声音播报【系统133号，死亡】
公共屏幕上，排在最末一位，133号的标识瞬间黑了下去，和首位的001号遥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