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纪然拿来的零食,当晚就被陈铮铮几个瓜分精光。
边吃还不忘问:“哪来的?”
姚远说:“纪然拿来的。”
陈铮铮嚼着怪味豆,对陆宇使了个眼色:怎么样?我没猜错吧,远哥才不会买这些。
陆宇于是问:“你拿什么报答人家?”
姚远从书桌前直起身子,说:“这话应该问你自己,就属你吃得多。”
陆宇说:“我可以以身相许。”
陈铮铮和顾一鸣在一旁发出猪叫般的笑声,姚远很难再装淡定,手里的书直接砸过去。
这时,纪然发来短信:“刚刚忘了告诉你,我买好了22号一早回去的票。”
男生们还在起哄,姚远对着手机屏幕走到阳台上。
回她什么呢?
输入框和大脑都是空白一片,简单一点,是不是只要回“知道了”就可以?
不行吧,也太简单了点。
那还要再加上什么呢?
“知道了,祝一路顺风”?
好像也太官方了。
对大晚上等在他宿舍楼下,冻得缩手缩脚给他送吃的她,这样官方的回复,显得太不近人情。
他望着楼下通往西街的那条笔直小路,耳边忽然想起刚才陆宇的话——
你拿什么报答人家?
脑袋一热,输入框里跟着落下几个字:知道了,我送你。
不等多想,旋即点击发送。
看着屏幕上的信封飞走,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指竟在微微发抖。
绝不是因为冷。要知道他的手心都出了汗。
想象着纪然收到信息时的表情,他嘴角含笑,在裤腿上摩挲着手心里的汗,默数一,二,三。
数到第五下时,纪然的短信回复飞来:嗯!:)
。。。
考试这几天,整个经统系大概只有纪然一人总忍不住脸上挂笑,就算被齐格格叫傻子,她也笑嘻嘻地回:“我乐意!”
考试成绩出来,纪然考得还不错,于是继续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掰着手指头盼来22号,早上九点的高铁,纪然六点半下楼时,姚远已经等在她宿舍楼下了。
天色擦黑,月亮还挂在天上。纪然行李箱的滚轮摩擦地面发出“隆隆”的声,打破清晨西街的静谧。
姚远接过她手里的箱子,递给她一杯热豆浆和一袋热乎的小笼包。
纪然感激地接过:“这么早,你上哪买的?”
姚远说:“仁和。”
“你吃了吗?”纪然问。
“我不饿,一会回来再吃。”姚远指了指纪然手里的包子,说:“快趁热吃吧。”
纪然其实也吃不下,但一想到这是姚远特意给她买的,在这么冷的大清早,送到她手里的时候还是热的,不由得心头跟着热,张大嘴往里塞。
姚远以为她赶时间,说:“慢点吃,来得及。”
纪然噎得连喝了好几口豆浆,顺过气来,问姚远:“你记不记得咱们学校门口,每天早上总有个老奶奶在那卖豆浆和蒸饭油条?”
姚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高中。
“嗯,穿个花格子罩衣。”他说。
“对!就是她!”纪然点头。
姚远问:“怎么了?”
纪然说:“没什么,我一直想尝尝她做的蒸饭油条,结果到高中毕业也没吃上。”
姚远问:“为什么?”
“因为我上学总迟到……”
“……”
“你是不是也总迟到?”纪然说:“我记得有好几次在自行车棚遇见你,那时候已经打过早自习的预备铃了,你都不慌不忙的。”
“你不也不慌不忙,”姚远反击:“还有功夫看我。”
“……”
她那时候看他,完全是出于一种好奇,好奇姚伯伯的儿子为什么长得那么高,为什么总装作不认识她。
她以为,既然姚伯伯能把自己儿子的照片拿给她看,告诉她他叫姚远,那么也一定会告诉姚远,这个学校里有个女生叫做纪然。
结果,当被姚远无视多次之后,她很快接受了他真的不认识她的事实。因而在学校里也装作不认识他。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进地铁时,两人一先一后,纪然问站在她身后的姚远。
姚远几乎不假思索地扯谎:“高中毕业。”
纪然当真:“知道和我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嗯。”姚远罩在她身后,盯着她的小脑袋说。
走下滚梯,过了安检,买地铁票时纪然又要往前面冲,被姚远一把拉到身后,看着他在自动售票机前买了两张票。
纪然接过其中一张,捂嘴笑。
“笑什么?”他问。
“没什么。”
纪然不说,就是止不住地笑。
姚远被她感染,眼眸里也是笑意。
很快,列车进站,空空的车厢,两人都有座位,紧挨着。
纪然看他把她的小黄鸭箱子立在跟前,小声说:“我回去了要想你怎么办?”
她说给自己听的,在轰隆轰隆的车厢里,以为他听不见。
他不说话,两人静了一会,纪然开始说起这学期上的法语选修课,外教如何教她们做可丽饼、国王饼、巧克力派,说法国简直就是美食天堂。又说中教在法国留学时遇到罢工,地铁公交全部停运,只能靠11路到达目的地,说法国的民主实在与人不便。
姚远静静地听她说,直到她问他,你呢,期末考得怎么样?
还行,他说自己最近新掌握了模数化背图法,即把建筑图分割为纵六列,横五列的方格,背每个方格中的建筑物,应试很管用。
“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很有成就的建筑师!”纪然认真地说。
姚远停下来看她,也认真地回:“借你吉言。”
两人说了一路,直到出地铁,南站里一阵热浪袭来。
人潮的味道,吵杂的味道,分别的味道。离别一点点靠近,纪然的话越来越少。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淹没在鼎沸的人声里。
她舍不得和他分开,这几个字全都写在了她脸上。
姚远却没留意去看,他只顾在前面披襟斩棘,为她开一条路来。他的脚步快,她的脚步慢,他想在这乱糟糟的候车大厅里赶紧找到检票口,让她可以踏实呆着,她想他干嘛走那么急,像在完成任务。
没准他就是在完成任务,纪然忽然想,会不会是她妈又去拜托姚伯伯,姚伯伯给他布置了任务?
包括那杯豆浆和那袋小笼包……
她看着他拖着箱子,走在前面的高大背影,本来就不怎么明媚的心情一下子灰了。
这时他转身,说:“到了,12号检票口。”
纪然看了眼检票口上的滚动屏,自己的车还没显示检票信息。距离发车还有四十分钟,他们到得有点早。
检票口旁几乎没有一个空座位,姚远试图和一个用包占座的旅客商量,结果那个老男人说,这座位上有人。
纪然小声说:“我不坐,就站这等会好了。”
她买的一等座回去,如果要想坐,她就直接去一等座的候车室了。
那里凭票进入,没有票的姚远进不去。
姚远没有坚持,把手里的箱子立在脚边,陪她站着。
纪然想着他还没吃早饭,又极有可能是受她妈所托,抹不开面子提前走,于是说:“你快回去吧。”
姚远说:“不着急,我再陪你等会。”
纪然说:“反正现在又不让送进站,你都送到这里了。”
已经完成任务了。她在心里说。
姚远看了眼时间,今天是第一天去许老那见习,他要在九点前赶到,于是有些犹豫地说:“那,我先走了。”
“嗯,快走吧,谢谢你!”纪然说着从他手里接过箱子。
两人似乎都还有话,却都没说出来,只是用一个短暂到可以忽略的眼神匆匆别过。
纪然说,我会想你的。
姚远说,如果想我,可以给我打电话。
然后,他们故作自然地挥了挥手,淹没成茫茫人海中的两个小点。
。。。
这次等在车站接纪然的,除了陈瑾和姚程,还有纪长宏。
三个多月没见到女儿,纪长宏专门抽出中午难得的休息时间来接站。
等在出站口外,见来来往往有不少是寒假归乡的学生,纪长宏问姚程:“姚远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姚程面部表情微微一动,便牵出一道道或深或浅的皱纹,他笑着说:“还不知道呢,估计要快过年了。”
“能被许老看中,说明姚远是真的很优秀啊!”纪长宏感慨。
“嗨,是这孩子福气好,有您这样的贵人一路提携!”
陈瑾插话进来:“瞧老姚这话说得!老许最惜才爱才了,本来就是姚远自己优秀的呀!”
广播开始提示列车到站,陈瑾往前走了一步,又说:“我看姚远那孩子,一项都是心里有数的,什么事嘴上不说,可一件件都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可让大人省心的呀!”
老姚听得怪不好意思,摇头说:“哪有陈老师您说得那么好,他就是性格比较内向,不善于和人交流。”
陈瑾说:“那也比然然强的呀,你看她,成天大大咧咧,自己也没个数,低血糖还跑去献血,结果晕过去,都快把我吓死的呀!”
很快,她口中那个大大咧咧没个数的然然拖着箱子从检票口出来了,看见这接站的阵势,惊诧地问:“你们是都来接我的吗?”
陈瑾拍了她一下,说:“不都来接你,还接谁呀!看见人也不叫!”
纪然缩了缩脖子,说:“爸,妈,姚伯伯好!”
纪长宏笑着点头,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
姚程要帮纪然拎箱子,纪然摆手说:“不用不用,姚伯伯,我自己来吧。”
姚程还是坚持夺过了她的箱子,然后快步走到了前面。
陈瑾拉起女儿的手问:“都还顺利吗?你自己去的车站?”
纪然心想,难道不是你安排某人送我的吗?明知故问。
“姚远送我去的。”她说。
陈瑾不知自己被冤枉,笑着问姚程:“是老姚你给儿子派的活吧”
姚程回头咧嘴笑了笑,没有否认。
陈瑾说:“替我谢谢姚远呀!”
姚程说:“客气啥,他俩同学,送一送还不是应该的。”
纪然听着,做实了心中猜想,心情基本由灰变黑了。
回到家,纪长宏连饭都没吃,又匆匆赶回学校。对着一桌子的好菜,纪然也没什么胃口,简单扒了两口饭菜,就回到自己房间开始没日没夜的睡觉,好像要把期末复习缺的那些觉一次性全部补回来。
陈瑾知道女儿最近考试复习辛苦,也没管她,随她睡。
一觉睡起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纪然是被活活饿醒的。
美美吃了顿饱饭,元气算是恢复了些,她推开碗便钻回自己房间,掏出手机一条条看过去,未读短信都是杨佳映的:回来了吧?什么时候出来玩?
她所期盼的那个人,没有一通电话,也没有一条短信。
表明他并不关心她是不是已经到了,回来后都干了些什么。
没关系,她撇了撇嘴,她关心他不就好了么。
于是她给姚远编了条短信发过去:昨天一切顺利,回来倒头一直睡到现在,你呢,见习都还顺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