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第三百三十九章
日落西山的京城依然是灯火通明。毕竟随着电灯的普及, 人们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说寻常百姓的工作时间。
现在官府上班的时辰也从卯正变成辰正，晚了足足一个时辰。
随着官府的改变，又随着夜间下班时间的延迟, 百姓们在这几年也接受了更替的时间，如今这傍晚的京城正是最为热闹的时候。
街头男女老幼摩肩接踵, 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表演杂技的戏班子扯着嗓子敲着锣鼓，努力吸引着行人们的注意力。
马佳氏难得出趟门。
外面日新月异的变化也让她禁不住指使着车夫将车马驾驭得更慢一些，饶有兴致的围观着街上的景致，顺带和身边的嬷嬷们唠叨着：“你说说这孩子, 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是读书读傻了吧？”
赵嬷嬷安抚着福晋：“主子，荣亲王爷可是难得寻常的人物，若是格格真的不读书哪里能被皇上挑中, 赐婚给王爷的？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诚郡王福晋那才是前车之鉴呢！”
诚郡王福晋就是来报信的堂嫂之女，想到她初嫁给诚郡王时也是颇为相濡以沫, 琴瑟调和，而后却是越走越远直至今日已经冷漠淡泊。
要不是担心女儿和荣亲王爷也会变成那样，她哪里会这么担心哦！
沈嬷嬷附和着：“主子，赵嬷嬷的意思是……您看那位不就没去女子学校吗？到后头也就说不上话来了，而格格和荣亲王爷有话可说，有志可谈, 才是长情的保障呢！”
眼看马佳氏若有所思，她又补充道：“再说了！主子, 要是没王爷的吩咐，徐大总管能亲自跑着一趟，吩咐小太监传话也是无妨的！”
说到徐升的态度, 马佳氏倒是微微一愣。作为荣亲王爷的贴身太监，徐升理应在王爷身边伺候才对，再想想他当时的话语，马佳氏满肚子的怒火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她连连点头：“倒是本福晋想差了！没荣亲王爷的吩咐和示意，徐大总管能这样？”
既然自家女儿和荣亲王爷你情我愿，自己这当额娘的何必在其中横插一脚呢？想开了以后马佳氏眉眼舒畅了不少，嘴角也噙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就在此刻马车猛地一个急刹车。
马佳氏惊叫一声，要不是有两名嬷嬷拉住她非得一骨碌摔下座位。沈嬷嬷扶住马佳氏，赵嬷嬷则是中气十足的怒吼：“铁柱！你这是做什么呢？”
车夫铁柱吓白了一张脸。
只见马车前方，一名喝得醉醺醺左摇右晃的男子摔在地上。要不是他眼明手快，怕不是非得从男子的身上轧过去不可，现在想来都是惊得铁柱一身冷汗。
吓得魂飞魄散的还有男子的同伴。
他们忙不迭上前连拖带拽的扯着男子离开，没想到他赖在地上还不起来了，嘴里咕哝着：“我现在肯定是在做梦！做梦！”
原本想要开骂的车夫铁柱：……
周遭松了口气的百姓们更是哄堂大笑，男子的同伴们恨不得直接挖个坑跳下去得了！
偏偏总不能把男子丢在这里吧？
他们愁眉苦脸，急得直跺脚：“大哥，您是我亲哥行不？您喝醉了咱们把你送回家好不好？”
“我没喝醉，我是在做梦！”
“……您哪是在做梦呐？”同行男人直叹气。
躺地上的男子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天空，嘴里咕哝着：“要不是做梦咋天上有那么一大家伙在飞啊？”
男子直勾勾的眼神让人心里发寒。
飞？什么东西在飞？不会是撞鬼了吧？可没等同行男子再行安抚，周遭却响起了接二连三的惊呼声：“上面，上面是什么？”
“妈呀！？那是什么？”
“上面有人！有人！”
惊呼声，尖叫声交杂在一起，整个街道上响起了乱糟糟的呼声。
倒茶水的小二张大了嘴。
给客官倒满的茶水已经溢出来他也没有发现，依然是震惊得看着远方。
被倒了一身茶水的客人也没发现，任由滚烫的茶水蔓延在身上，依然是目瞪口呆的望着远方。
跳杂技的男孩也被吓了一跳。
上下抛飞的盘子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他面色惨白坐等劈头盖耳的一顿抽，可是等了许久也没等来围观百姓的哄笑声和班主的叱骂。
马佳氏坐在车厢里。
她惊疑不定地扫视着满街百姓们古怪的动作和表情。马佳氏只略微犹豫了一下，紧接着她推门而出，顺着所有人注视的方向看去。
马佳氏：……
她揉了揉自己的双眼，所有人在震惊脑袋上那巨大的存在，而马佳氏的目光却是直直落在下面的两人身上。
这t不就是自家女儿吗？？
马佳氏爆喝一声：“书瑶！！！”
紧接着她身体晃了晃，双眼一闭往后倒了下去。
两名嬷嬷吓白了脸。
她们齐刷刷的扑了上去：“福晋！？”
满京城的百姓都涌出了家门。
他们冲着在空中徐徐飞过的热气球指指点点，面上更带着无法遮掩的惊慌和恐惧。
顺天府尹也冲了出来。
他抬着头望着天空，只觉得口干舌燥：“快——快！快备车，本官，本官要求见皇上！”
热气球还在缓慢移动中。
尚未到紫禁城时就有侍卫发现，要不是有眼尖的人发现冒出头的分明是荣亲王爷，指不定有人要射箭开枪将这东西消灭才是。
没等顺天府尹求见，当值侍卫忙不迭的冲入东暖阁：“奴才，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皇上！皇上！”
侍卫面上夹杂着惊恐和震撼，整张脸的表情都扭曲不已。
正在讨论政事的嘉正帝停下了话语，他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
“皇上——外面外面。”
“……”嘉正帝眉心紧锁，他懒得等这名侍卫说话，而是一马当前带着一干朝臣踏出了大……门。
嘉正帝整张脸都青了。
他震惊到不可思议，目光直直落在热气球上，呆滞地看着巨大的热气球在面前缓缓通过——上面甚至还有两个人在朝自己挥手。
嘉正帝：……？
等等？啥？朝着自己挥手？嘉正帝难以置信地再仔细一看，下一秒险些瞋目裂眦。
里面坐着的不是胤禟还能有谁？
很好！？这小子没自己看着，这真·直接上天了啊！
嘉正帝深深吸气，又缓缓吐气。
他还是憋不住暴怒的心情，大手一挥：“走！！！跟上去，朕倒要看看这小子到底在发什么疯！”
热气球缓缓在空旷的太和殿广场落下，等到嘉正帝并一干宗室朝臣赶到时，正见着荣亲王爷扶着荣亲王福晋从上面走下来。
气哄哄的嘉正帝大踏步上前。
他扯着大嗓门就是发问：“胤禟，这是怎么回——！？”
嘉正帝的声音戛然而止。
胤禟和董鄂书瑶的表情都挺怪怪的。董鄂书瑶脸蛋红扑扑的，时不时还嗔怪地瞪胤禟两眼，至于胤禟……？
胤禟咧着嘴巴笑得欢畅。
这笑容让嘉正帝都禁不住抖了抖鸡皮疙瘩，目光再往下落，又可以看见两个手指交叉，紧紧地牵在一起。
莫名吃了好大一碗狗粮的味道？
嘉正帝心里酸溜溜的，看着胤禟也是越发的不顺眼。
他脸色黑沉沉的，将刚才说了一半的话继续往下说：“胤禟，你们这是在搞什么鬼？朕几天没盯着你你就直接给朕上梁掀瓦……不！是直接上天？啊？”
研究所所长陈廷敬更是一脸震撼。
在一个月前荣亲王爷才开始唠叨着要做飞机，这才一个月就直接飞天上去了！？
这，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说明大家对于荣亲王爷的能力还有着很大意义上的误差！陈廷敬心里是波涛汹涌，面上还是冷静自持且带着一丝好奇扫视着热气球。
这大家伙是怎么飞上天的？
陈廷敬眼里满满是好奇，好奇，好奇……不过皇上当前还是得冷静，冷静……冷静……冷静个屁！
他上前一步恭敬询问：“荣亲王爷，请问这就是飞机？”
在场宗室朝臣们禁不住低语起来。
飞机？飞机！这倒是个顾名思义的东西，一想到能飞到天上去所有人心里都是火热热的。
胤禟摇摇头：“不是。”
陈廷敬恍然大悟：“本官就知道——嗯？不是？”
不是飞机那眼前的是啥？
胤禟平淡的开口：“这就是普普通通的热气球。”
这热气球一点都不普普通通！
包括嘉正帝在内，所有人都在内心里怒吼着。
胤禟却是不知道众人的想法。
他慢吞吞的继续往下说：“只是个过渡的小手段——原本本王的确想研制出飞机再带着福晋上天去逛一圈，可是吧一来时间太差，二来还有一定的风险……”
他一边说话，一边和董鄂书瑶交换着目光。小夫妻两个眼中的甜蜜味道仿佛在瞬间就要涌出来，让周遭诸人禁不住感叹起青春二字。
可是回头想想过渡这两个字。
无论是嘉正帝也好，亦或是陈廷敬还是在场的宗室朝臣全部都是龇牙咧嘴的。
过渡啊过渡。
这还能算是过渡的手段，那他们这些人是不是应该一头撞在墙上得了？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原来是这么大的吗？官员们心里乱糟糟的，而嘉正帝太阳穴更是突突直跳。
他油然心生一种后悔的意味。
早知如此是不是应该寻一个温柔贤惠款的姑娘才是？瞧瞧这董鄂书瑶，和胤禟加在一起不是1+1=2，而是1+1=无限大了！
嘉正帝吸气吐气，吐气吸气。
好半响他才勉强平静下来，有气无力的一挥手：“走，到屋子里说说这……这东西叫什么？”
“热气球。”
“嗯，那进去说说这热气球吧。”嘉正帝点了点头。
至于其他什么政务朝事，都暂且被嘉正帝抛到了脑后。
满朝文武乱作一团。
在京城里关于热气球的讨论声更是连绵不绝。
能在天上飞啊？
除了古时候鲁班的故事外，还有什么人能飞上天去的？有门路在研究所或者是各路衙门里的人，都是忍不住去问上这一二三四五。
在宫里得知荣亲王爷折腾出个热气球就是为了和福晋谈谈感情，搞搞浪漫……嘉正帝和一干朝臣都陷入沉默之中。
为什么突然觉得手痒痒了呢？
怎么就突然想要暴打眼前这人的狗头呢？嘉正帝和朝臣们露出‘和善’的笑容，紧接着把傻笑的胤禟和董鄂书瑶都赶了出去。
滚滚滚——！
当然等胤禟和董鄂书瑶真要滚蛋的时候，嘉正帝面容又是喊住胤禟：“对了，没有朕的允许不准你再碰这种危险的东西！”
想想万一人掉下来。
想想万一侍卫热血上头开了枪……嘉正帝浑身一激灵。
“可是……”
“没有可是！”眼看胤禟还有点想抗议的架势，他眼皮子跳了好几下。嘉正帝立马吩咐人将胤禟并福晋打包送去畅春园。
由汗阿玛进行管理。
被当做大行行李送至畅春园的胤禟和康熙面面相觑。好半响他露出一个笑容：“哟！汗阿玛！”
“哟你个头，连点规矩都不懂。”
康熙上手就是给胤禟一个爆栗子，对于自己熟悉的手感还颇为得意。
他背着手让侍卫把胤禟放下，一边摇着小公主的摇篮一边斜睨着他：“你又怎么惹了你二哥生气？”
“……儿臣不过是做了热气球。”
“热气球？热气球是什么？然后呢？”康熙心里产生了点不妙的情绪，他止住手上的动作，转头来看脸上带笑的儿子。
从畅春园的方向似乎看不到热气球？胤禟立马兴致勃勃的介绍了遍，末了还要砸吧着嘴：“哎……这不就去天上飞了一圈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儿臣做了什么？”
啪啪啪！
康熙转头就给了胤禟一堆爆栗子，一张脸都黑了。
还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艹！朕以前开玩笑说你会上天，合着你小子还真能窜上天啊？
康熙怒瞪着半点没长进的儿子。
他觉得胤禟这般闲得没事做，那定然是毒打太少了。把胤禟揪到自己身边，康熙黑着脸询问道：“你这么空能折腾这玩意？那说说你的稻谷研究得怎么样了？”
说到稻谷胤禟登时蔫吧了。
这稻谷的筛选就是一大问题，还得研究检查每一株稻谷，试图从里面寻找出产量最好且最稳定的。不少筛选出来的稻谷可能今年看着不错，明年重复试验成果就直接让人看着想哭……
这些年忙碌下来。
说实话，进展几乎为零。
胤禟蔫巴巴的说了说自己的研究程度，没想到儿子居然在这上面摔了个大跟头的康熙一时间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得不说看过刚才朝气十足的胤禟，再看看这样颓废阴沉的胤禟，康熙也是一阵阵的心虚。
早知道就不提这件事了。
康熙伸手掐了把胤禟：“朕打算要去你五哥那边走走，你要不要也跟着去？好歹放松放松？”
“哎……可是这研究。”
“差了你一个难不成就活不了了？朕听说研究所可是快你一步研究出蒸汽机车了。要朕说指不定你就钻在某个牛角尖里，出去散散心指不定回来就能找到问题所在了呢？”
胤禟张了张嘴。
康熙的提议让他颇有点跃跃欲试，加上八哥所描述的水师生活也让胤禟颇有些向往。
“去，儿臣要去！”
不用多久胤禟就下定决心，当然他后面还补上一句：“不止是儿臣，福晋也要一起去。”
董鄂书瑶眼眸里放着光。
康熙笑着应声：“去吧。”总不见得新婚就硬生生拆开吧？他还等着抱胤禟的孩子呢。
放宽心的胤禟将目光转向摇篮里的小公主。雪□□嫩的小公主抱着拳头睡得香甜，就宛若小天使一般。可爱的模样让胤禟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宁楚格还睡得真香，看着真可爱！”
“可爱嘛……”
康熙叹了口气：“也就睡着的时候可爱吧。”
胤禟：……？
他冲着康熙歪了歪脑袋，手上的动作也未停下。
小公主咕哝着嘴。
淡淡淡淡的眉头逐渐拧住，宁楚格的小嘴微微开合，粉粉嫩嫩的小手轻轻挥舞着，董鄂书瑶哇的一声禁不住凑了过去，也想要逗弄一番。
明明无比可爱的动作，落在康熙眼里却是恶魔苏醒的先兆。他忙不迭的伸手：“停停停——”
话还未落下。
小公主扁了扁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康熙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没好气地怒瞪着胤禟：“你看看你，把宁楚格闹醒了这下可怎么办才……？嗯？胤禟你怎么会哄孩子的？”
只见胤禟动作熟练的将宁楚格抱在怀里逗弄着，没三两下就把宁楚格逗得止住哭声，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的笑了起来。
想想自己要花小半个时辰才能安抚住宁楚格，康熙整个心都泛酸了。
胤禟斜了康熙一眼：“宜舒小时候我可没少抱过，当然熟门熟路喽~！要儿臣看还是汗阿玛您没抱过孩子。”
可不是么？
再往前也是几十年前抱过小时候的嘉正帝几回，等略大一些奶娃娃般的孩子肯定是不会送到康熙跟前的，就算康熙去宫妃处极容易打搅的奶包子们也是立马送走，万万不会出现在康熙的跟前，能出现时都大抵两岁左右了。
康熙张口结舌。
他干瞪着眼，看着自己的幼女乖巧窝在胤禟怀里，不信邪地伸出手试图把宁楚格抱过来：“来——汗阿玛抱”
宁楚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胤禟并董鄂书瑶噗嗤笑出声，等宁楚格重新回到胤禟怀里，她又恢复成先前小天使的模样，咿咿呀呀挥舞着小胳膊小腿。
康熙凄凄惨惨戚戚的躲到一边。
他身上笼罩一层浓重的阴影，让随后走进来的佟皇太后和纯宜贵太妃微微愣神：“皇上这是怎么了？”
“你们看看宁楚格。”
“宁楚格？”佟皇太后眨眨眼。她转头朝着胤禟和董鄂书瑶看去，笑眯眯的抱过宁楚格晃了晃：“咱们宁楚格多乖啊！”
“就是就是！”纯宜贵太妃也凑在旁边逗弄着，眼里只有香香软软的小公主。
康熙：……
看着在佟皇太后怀里也很是乖巧的宁楚格，他禁不住对自己心生一丝怀疑。
难不成就自己这么不讨人喜欢吗？
他不信邪地试图再从佟皇太后怀里抱过宁楚格，对方十足不给脸面哇哇的再次哭了起来。
康熙：……
纯宜贵太妃侧过脸，噗的笑出声。
康熙恼羞成怒：“你试试！朕就不相信就只有朕——”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纯宜贵太妃接过宁楚格，宁楚格别说是哭了甚至还咯咯咯得笑出声。
康熙：……
毁灭吧，世界。
瞧着太上皇汗阿玛面上扭曲的表情，在场诸人再也控制不住，齐刷刷的笑出了声。
宁楚格犹如黑珍珠般的双眼看来看去，她晃动着手脚，跟着众人一块笑了起来。 w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