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电话关机了！”
渡边建雄拿着手机，一脸惶恐。
内心深处，已经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可能是在开会吧！”
“你也知道，银行经常开会。”
妻子连忙宽慰丈夫。
渡边建雄连连摇头。
“不，他跟我说过，他们部门规定要24小时响应客户需求，他是绝对不会关机的！”
渡边建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冷汗很快就从额头渗出来。
仿佛瞬间被掏空了力气，站都站不稳了。
“小心！”
渡边建雄刚要跌倒，妻子连忙上前将他搀扶住。
而看到这一幕。
渡边建雄的父母，脸上的表情已经逐渐绝望。
跪在地上的母亲，开始一个劲儿的捶胸摇头。
他们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三天前，我们就劝你赶紧卖掉，你就是不听。”
“非得要再等等，等涨到三十万再卖，结果呢？”
“现在涨到三十万了，你倒是赶紧卖呀！！”
年迈的父亲，气得浑身发抖。
“别说了！！”
渡边建雄大吼一声。
脸色苍白，喃喃自语般的嘀咕道：
“不可能崩，绝对不可能崩！”
“一定有办法！肯定全部都能卖出去！”
“被那么多人疯抢的菲森特mp3，怎么可能会卖不出去？”
渡边建雄在妻子的搀扶下，慢慢坐下来。
他拼命的翻找通话记录。
找到老同事介绍的那个出货人，立马拨打过去。
这一回，电话倒是打通了。
“喂你好啊渡边先生，请问又要进货吗？今天的价格，可是要三十万一个了哦！”
渡边建雄急问道：“我不是要进货，我是想退货，哦不，我是想把货卖回给你，可以吗？”
电话那边传来疑问声。
“不好意思渡边先生，我不太理解您的意思。”
“如果是我的货有质量问题，我可以包退包换。”
“但没有任何质量问题，我们依照法律规定，是不可能给你退换的，还请你理解！”
渡边建雄瞬间情绪失控。
“可是现在就是想卖掉啊！”
“这五千多个菲森特mp3，都是我借钱买回来的啊！”
“我现在要是卖不掉，我会破产的啊！”
“求你了，全部帮我买回去，好不好？”
“我不要三十万一个，二十万一个都行，怎么样？求你了！”
电话那边语气依然非常礼貌。
“真是不好意思渡边先生。”
“如果有质量问题，我们可以包退包换，但没有法律规定，我们必须加价回购吧？”
“假如你是商家，我花十万找你买了一样东西，几天后，我要让你必须以二十万的价格买回去，这可能吗？”
“换做是你，你恐怕也没办法接受吧？凭什么卖的东西，没有任何质量问题，还得加价买回来？这打劫有什么区别？”
渡边建雄大吼道：“可是我家里这么多菲森特mp3，留着有什么用？我必须要卖掉才能还债啊！”
“不好意思先生，当初你是主动联系我，愿意以很高的价格进货的，我们是签了协议的，如今你没有任何理由和权利，让我加价回购。”
嘭的一声。
渡边建雄直接将手机怒摔地板上。
好好的一部手机，一下就被摔成了几大块。
顷刻间。
本就面积不大的小客厅内，一下陷入了死一般寂静。
原本捶胸摇头的母亲，两眼一翻，立马气得晕倒。
“妈，妈！！”
渡边建雄猛扑向前。
一家人很快乱作一团。
……
而另一边。
心灰意冷的野田章，早就把手机关了。
讨债的电话实在是太多太多，他根本就不敢开机。
一个人拎着酒瓶子，喝得酩酊大醉，摇摇晃晃的来到了天台。
本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上来寻死。
没想到，居然看到了好几个同事。
更让他惊讶的是，部门主管居然也在。
之前得知不少下属炒货，主管还大言不惭的劝告大家，不要跟风炒货，小心高价买回来的菲森特mp3，卖不掉砸手里。
而现在呢？
他居然爬上了护栏。
没有人劝他，也没有人阻挠。
大家同病相怜般的，你看我、我看你。
“不，不要！”
野田章一声大吼。
主管回头惨然一笑，身子前倾，瞬间就掉了下去。
野田章猛扑向前，还没到护栏边，便听到下面传来嘭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是汽车的警报声、路人的尖叫声。
“他嘴上喊我们不要炒，结果他炒得最厉害，伪造资料，把很多客户的存款都偷偷挪用了。”
有人轻描淡写的，给野田章解释了一番。
野田章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说话之人便非常利索的爬上栏杆，纵身一跃。
又是嘭的一声。
但这一次，大楼下方居然没有传来路人的尖叫。
大家似乎麻木了。
接连两人在眼前跳下高楼，原本一心想要寻死的野田章，反而被吓得不敢了。
蹑手蹑脚的来到护栏边，探头看了一眼。
恐怖的场景，瞬间吓得野田章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
“这……这就死了？”
“他们欠下的债怎么办？”
“他们囤的那么多货，又该怎么办？”
“还有他们的家人……”
一想到家人，野田章瞬间想到了他姐姐一家。
父母走得早，他是靠姐姐含辛茹苦抚养长大的。
“不，我不能死！”
“我要是死了，不能把债还上，姐姐肯定会被姐夫骂惨。”
“她以后的生活，还怎么过得下去？”
“我就算要死，也得先给挣点钱啊！”
野田章连忙爬起来。
酒瓶也不捡了，飞奔着下楼开车回家。
他要趁着菲森特mp3还能卖钱，赶紧拿一些货去卖掉。
到这个时候，当然根本没奢望能卖二三十万的高价。
能卖个十几万，甚至是十万就不错了。
然而……
野田章匆匆赶回家。
刚出电梯就傻眼了。
他家的房门早就被人撬开了。
慢慢走近门口，只见屋内一片杂乱。
囤积在家里的一箱箱菲森特mp3，早就不翼而飞。
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
扭头一看。
赫然是墙上被人用油漆写了大字。
“欠债还钱！你个混蛋！”
看到这一行字，野田章瞬间瘫坐在地上。
不用猜也不用问。
肯定是那些打不通电话的债主们上门讨债。
拿不到钱，他们就把自己囤的货全给搬走了。
就连家里的冰箱、电视、影碟机、微波炉等等，也全都被搬空。
“这些该死的混蛋，蠢货！”
“慢慢出货，或许还能卖个好价钱！”
“一下拿那么多货去卖，一定会引发价格暴跌的啊！”
野田章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一刻。
他仿佛看到了股票交易市场上，那种恐慌性抛投的场面。
不管是优质股，还是垃圾股。
当信心崩盘，人人都想出逃的时候，就会像是大面积踩踏事故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然而现在……
野田章就算猜到了，又能怎样？
回想过去这一个多月。
从菲森特mp3出现在樱花国，各种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
再到市场火爆，无数人排着队去抢购，但却一机难求。
接着便出现不少黄牛，加价卖给那些追求时尚的年轻男女们。
再然后，不断加价依然不断有人求购，菲森特mp3似乎根本不愁卖。
于是乎。
越来越多人，开始通过各种渠道抢购囤货。
你敢加五千，我就敢一万。
在相互哄抢中，价格不断上涨。
而不断上涨的价格，又促使大家加大力度抢购。
然而……
价格涨到三十万后，突然没有人抢购了。
没有人出钱抢购，价格自然涨不上去。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
野田章才猛然发现，自己满以为卖掉就能赚大钱的一大批菲森特mp3，居然想卖却卖不出去。
打了无数个电话，不是不想买的，就是也想卖的。
谁会拿几亿乃至几十亿，一次性走买几千乃至几万部菲森特mp3？
“这件事太诡异了！”
“幕后一定有人在操盘！”
“他们故意把菲森特mp3搞得名声大噪，制造出供不应求的假象。”
“然后自己卖、自己买，编造出投机炒货可以赚钱暴富的假象，吸引像我这种贪财的人进场。”
“等价格暴涨到一定程度，他们就迅速卖货跑了，只有不明真相的我们，还以为能涨得更高、赚得更多……”
在银行工作多年的野田章，苦笑不已。
其实这场投机炒货热，他早就看出来是人为制造的繁荣假象。
目的就是为了‘割韭菜’。
但自以为聪明，自以为很有自制力的他。
明知道是一场巨大的骗局，却依然毫不犹豫的投身进去。
原本以为赚够一百万米元，就一定能毫不眷恋的套现离开。
但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在贪婪心理的作祟下。
那点可怜的自制力，真是不堪一击。
“要是涨到二十五万的时候把货卖掉了，就已经能赚一百多万米元了，我又何至于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野田章苦涩一笑。
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拿出手机，野田章开机后，准备给姐姐打去诀别电话。
但她家里的座机，根本没打通。
而打给姐夫渡边建雄，则提示已经关机了。
“什么情况？该不会出事了吧？”
野田章正犹豫要不要开车去一趟姐姐家。
手机忽然响起。
下意识的接通，竟然传来了姐姐的声音。
“你的电话总算打通了。”
“你姐夫屯了五千多个菲森特mp3想发大财，结果根本没人要。”
“你能不能想办法赶紧帮他卖掉？哪怕亏点都行啊！”
听到这话，野田章彻底懵了。
他不敢想象。
连姐夫那么保守的人，都偷偷炒货想要暴富。
整个樱花国又有多少人参与了？
而放眼全世界，又有多少人被收割了？
他更是无比好奇，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这一波席卷多个国家的投机炒货热，又到底赚了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