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他们该死
还是我很年轻很年轻的时候了”劳伦特叹了口气,佝偻着身体喑哑着说道:“伊斯塔尼亚堡的冬天总是会比其他地方来得晚一些,那年我应该是3岁?还是4岁?抱歉,我实在是记不清了,你额”
“你就叫我以赛亚吧。”以赛亚从空中抓住一根蓝色的羽毛,轻声回答道。
“是,以赛亚大人。”此时此刻,劳伦特的语气已经不自觉的变得恭敬起来:“那年我第一次跨入那座闻名遐迩的蔷薇堡垒,并没有太过在意母亲脸上的忧愁之色。”
“您知道的,小孩子总是对世界充满了好奇,那么大一座堡垒,竟然是属于自己父亲的,虽然没见过面,但这也值得年幼的自己高兴上好久好久。”劳伦特转过身,慢慢的走向了教堂大门,一边走一边说着。
“母亲在进入大堂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抱着我的头说的,她流着泪告诫我今后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我那时还不明白,为什么活下去这么容易的事还需要坚强呢?然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那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有时候有些人在这个世界上光是活下去就得花上所有力气,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世界眷顾着。”以赛亚点点头,认可了对方母亲的这句话。
“您说的对,但当时的我还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劳伦特拖着老迈的身躯,径直朝着门内的黑暗走去,他走的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如同一个真正的垂暮老人般步履蹒跚:“我就那样成了狄尔怀特家族的少爷,也同样是家族里所有人嘴里的,野种。”野种一词,他是停下身子,咬紧牙关说出来的。
“流言蜚语,最是杀人。”以赛亚看了看手里的羽毛,徒徒鸟蓝白相间的颜色和欧莱耶国旗非常相像,难怪被奉为国鸟,
劳伦特苦笑着摇了摇头,苍老的面容上沟壑纵横,他拾起脚步跨过了一张倒在门前的漆红长凳,却不料无意间触碰到了被烧焦的双手,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哈哈其实那也并非是流言蜚语,我的确实是个野种,是尊贵的阿加西·狄尔怀特老爷和维多利亚海港上一名卑劣的船夫的女儿所生,那也就是我的母亲,很可惜,我到现在居然连她的姓氏都不知道,只知道大家都唤她温蒂。”老人的声音温吞,不快不慢,和他前进的脚步一样吗,雍容华贵的教皇长袍被周围破碎的木屑和倒落在地的金属挂件勾破,在尾部已经变得破烂不堪,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神圣气度。
“温蒂,很好听的名字,她一定很爱你,才会在那种时候给你说了那句话。”以赛亚扭头看了眼那倒拖在地面肮脏又破烂的冕袍,嘴里轻轻的吐出一句:“越是华美的东西,越是脆弱不堪。”
听到这话,劳伦特身形顿了顿,佝偻的背影显得更加衰弱了,他慢慢的走着,慢慢的走着,几十米长的过道被他走得异常缓慢和沉重,然后他来到了半倚靠在西奥塔神像下的斯黛拉身旁。
斯黛拉昏倒在一旁,很难想象以她这身钢铁之躯竟然也会被人打晕过去,劳伦特静静地凝视着那一张美轮美奂的脸颊,慢吞吞的张口说道:“她应该是很爱我的,但我都不太记得了,岁月给我最大的伤痛便是那些逐渐被遗忘的珍贵画面。如果不是这次遇见,我也快不记得姐姐的脸啦,咳咳。”
一股血水从劳伦特嘴里喷出,他蹲下身,头部和斯黛拉靠在神像上的头部轻轻碰到一起:“您呢?恕我冒昧尊贵的西奥以赛亚大人,神明在永生之中也能记得所有年岁里发生过的事情吗?”
以赛亚被这话问得一愣,多少年过去了,自己其实并没有过多考虑这方面的事情,记得吗?他闭上眼仔细想了想,不不,因为王越的存在,很多东西他都不记得了,但他却没有因为那些不记得的东西产生太多的遗憾或者悲伤情绪,他和劳伦特还是不一样的。
他活的太久了,时光飞逝岁月变迁,形形色色的人和千奇百怪的事,在那漫长的岁月里他已经见过太多太多,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产生和劳伦特如今一样的情绪了。
“首先,我不是神明,其次嗯我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要记得的东西。”以赛亚断断续续的说着,似乎自己也不清楚这句话表达得对不对。
半蹲在地的教皇冕下闻言无奈的笑了笑,是了,到了对方这种程度,哪怕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神明,那也算是类神的存在,他根本就不存在生命上限,所以对世界的感知也必然和自己这种凡人天差地别。
或许在自己这种人心里最珍贵的东西,在对方看来就算一脚踢开也是无所谓的吧,劳伦特直起身子,看了看斯黛拉美丽的侧脸想到。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会和不同的同龄人一起进入一个满是白布的房间,各式各样的仪器和液体在我们被固定好的身体上随意施展,红色的黄色的,白色的黑色的,腥臭的气味和让人不适的黏滞感充斥着整个房间,肉体与灵魂相互分离,任人摆弄那一定就是地狱,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我都在慢慢忘记,唯独那一份绝望和痛苦,我至今只要一想起,就如同噩梦般历历在目。”
劳伦特只觉得身体有些冷,那一瞬间他的华美冕袍内仿佛灌入了幼年时期的那场风雪,苦难与折磨,生离和死别,全在这个刹那间涌上心头。
“姐姐”他在阳光洒满大地的春末里颤抖着叹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随着声叹息从嘴里涌出,仿佛真的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老迈的教皇哆哆嗦嗦调整好身体方向后,将自己的头颅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放在了斯黛拉的怀里,就以这个姿势侧躺在了黑发女子的身边,如同一只蜷缩在主人温暖怀抱里的猫。
“死了好多人,以赛亚大人,您不知道,死了好多人啊,每天都有人在那个房间内挣扎着死去,然后又被新鲜血液代替位置,实验失败后的尸体只是一堆无用的臭肉,巨大的火团,火团,黑烟,惨叫,对,还有那些没死透的,扔进火堆了里发出刺耳的惨叫,那是一个巨大的火坑,他们爬不上来,他们爬不上来”劳伦特此时就像一个无助的小孩,侧躺在斯黛拉的怀里努力的将身体缩紧,宽阔的教皇冕袍把全身都覆盖起来,只留下一道细小的缝隙露出一双苍老的眼睛。
“他们都是狄尔怀特的血脉,只不过都不是嫡系家族所生,我亲眼见过他们刚被送入蔷薇堡垒时候的样子,斯黛拉带我去看过,孩子留下,母亲则被打死装入麻袋,从堡垒旁的悬崖边就那么扔下去了。”劳伦特只是说别人的母亲,却没有说自己的,他不敢说,因为他知道所有母亲的结局都会是这样。
眼泪从那双浑浊晦暗的双眼中流了出来,教堂的大厅内灯光还未被点亮,那一滴滴泪水在黑暗里如同晶莹的钻石,但很快就浸入圣袍之下,消失无踪了。
“为什么要打死?”听到这里,以赛亚也不免有些动容,他皱着眉问道,声音里冰冷一片,他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但他说不出来。
“为什么?以赛亚大人,你应该也知道了,这种基因实验一旦成功,那便是常人无法掌控的力量,进化者决不允许被母系旁氏所牵绊,他们只能无条件的效忠于狄尔怀特家族!”
劳伦特的眼里迸发出渗人的阴冷光芒:“他们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