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样貌
太阳开始朝着海平面落下，照亮了海面上的波光，金黄的海沙沿着并不长的海岸线铺成了一条又长又宽的沙毯，将整个沙美岛都染上了一层炫目的金边。
岛上的礁石是一种奇异的湛蓝色，蓝得像天，蓝得像海，远远望去，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在金色的阳光和沙滩的映衬下，海岛上的热气不断蒸腾，热气在高温下盘旋着升上天空，使空气中的温度仍旧保持在一个逐渐升高的状态。
灼热而又潮湿。
“谁动谁死。”
说完这话，王越一把扯下了捆在脸上的丝巾，懒得再挡住面部了。
说起来这条丝巾还是和燎借的，如今已被打斗中溅起的尘土弄得乌黑一片，一个角还破损了，他心虚的看了一眼红发少女，对方受伤很重，此刻正闭眼屏息，于是王越摸出一支烟点上，小心翼翼的把这条丝巾揣回了裤兜里。
只是现在的局面就很扑朔迷离了，在场这么多人，难道要陪着自己在岛上等陆青的实验结束？
他一边抽着烟，一边在山崖前的空地上来回踱步，装逼倒是装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全部打死怎么样？
他扫视一圈，见众人都愣愣的看着他，全部不敢动弹，没人拿出解决方案王越也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自知之明是有的，自己现在倒是勉强控制住场面了，大概率都是因为坐收渔翁之利，等他们两败俱伤了才动手的。
万一等着等着，等到他们都恢复了体力实验还没有结果，到时候把自己当做第一目标动起手来，那不是完蛋？
可是又不能放他们走，要是他们离岛以后带着更多人来，自己同样对付不了。
王越吐出一口烟，抬起头看了眼暴露在阳光下的实验室，里面的机械运转声持续传来，他一时间进退两难。
下落的太阳从金色变为了橘红色，众人看着王越沐浴侧身在夕阳下，面容一半笼罩在和煦的阳光中，一半隐藏在冰冷的阴影里，烟气在他的眼前飘过，是他的身影看上去有着些许的寂寥。
有那么一刻，王越觉得现实很梦幻，这座岛上所有人的生命轨迹在某个道不明的时间线内重合在了一起，大家因为厮杀而相识，举目都是刺眼的荒芜感，能量在手里流淌，掌握力量的充实感让他觉得仿佛进入了一场人为制造的幻觉。
原本生机勃勃的岛屿在一场大战后变得死气沉沉，黑色的浓烟黑色的焦土，倾倒的树木和腐烂的动物尸体组合出了一阵不协调的炸裂感，王越不明白人类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争执，花费大量的精力去谋求一个给不了答案的事物在他看来是一件非常不合符逻辑的事情。
人类的成就感来自于两样东西，创造和毁灭。
或许争权夺利的过程才是人类野心被放大的照妖镜？
事物的结果在这群人眼里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那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他们像机器人一般毫无怜悯的相互厮杀？
王越不明白，他发现万事万物的发展轨迹大多数都不是人类自己能够决定的，生死存亡和聚散离愁不过是茫茫人海里的一道概率题，你能把题目做对，但你控制不了结果。
他张开嘴：“你们”
想问点什么，却发现什么也问不出口，看似巧合的故事似乎在某一天就已经被世界拟写好了，让人没得选择。
“好大口气！”黑暗渐渐来袭，王越身后的一道阴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一愣神，哈了一口气闻了闻，没味儿啊？
于是扭过头看向山崖旁被阿伦特撞出的一片狼藉。
阿伦特此时双目黝黑，无数黑雾幻化为的虚拟基因链在他身旁环绕不绝，他从废墟里站起身，双手各抓着一颗黑色的光球，缓缓地看向王越。
一副玄幻小说里灭世者的做派。
山雨欲来，狂风自无声处刮起，黑暗的能量在光球表面缠绕，阴冷又狂暴，阿伦特张大嘴呼吸着，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刚才王越那一脚对他的伤害也是巨大。
但下一秒，正欲爆发的能量突然骤停，黑色的光球自半空中瞬间消散，黑雾被风吹走，空气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恢复了原本的流淌，留下一脸惊愕的阿伦特站在原地，张大嘴巴甚至忘记了呼吸。
他的眼睛瞬间变回了了正常模样，但此时却睁得老大，光球早已消失无踪，原本托着光球的双手还保持着能量输送的姿势，平摊在半空中稍稍有些发抖。
模样滑稽又诡异。
然后便是巨大的战栗，阿伦特全身仿佛受到了奥克米亚寒风的侵蚀，从手指到脚趾，全身每一寸皮肤在温暖的夕阳下开始剧烈的抖动，他目光恐惧的看着王越一眨也不敢眨，眼眶因为睁得太大而变得有些充血，看上去就像快哭了一样。
海风吹过，将阿伦特脸上如瀑布般的汗水吹落在地，众人也是奇怪，这么厉害的进化者为何见到王越正脸后变成了如此肝胆俱裂的模样。
“以赛亚”
喑哑的声音自阿伦特的口中响起，原本高大英俊的年轻人此时惊恐得牙齿都在打颤，他只觉得周身一片冰冷，连带着血液仿佛都要被冻结，如同置身于零下几十度的极北区域。
以赛亚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是对自己的办事效率不满吗！？
王越听清楚了，于是他也瞪大了眼睛，一个箭步冲到了对方身前，紧紧抓起了阿伦特的衣领。
而一向注重仪表的阿伦特此时却丝毫不敢反抗，任由王越抓着自己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你认识以赛亚？”王越眼神灼热的看向阿伦特。
“？”阿伦特听完这话大脑宕机，但片刻后又回复意识，他小心翼翼的抬起头，仔细看了看王越，又不确定的反问道：“你不是以赛亚？”
“废话我也在找以赛亚，你认识他？”王越赶忙说道。
众人看着俩人的表演均是一脸莫名其妙。
“你不是以赛亚。”阿伦特谨慎的打量着王越的脸，大滴大滴的汗珠从脸庞滑落，呼吸也稍微均匀了一些，然后又小心的感受了一下王越身上的气息波动，随即惊声重复道：“你不是以赛亚！”
仿佛从天堂到地狱，又从地狱到了天堂，阿伦特只觉得世间万物从没想此刻这样让自己觉得美好，他一把打掉王越的手，眼珠再次变为了一片黝黑。
“亵渎！这是一次赤裸裸的亵渎！”
他死死盯着王越的脸，愤怒的表情仿佛要将王越活剥生吞。
“你！该！死！”
无数颗黑色的光球自天空中凭空出现，天色突然间变得一半黑一半白，阿伦特脸色青筋暴起，双手因为用力过猛而发出了骨骼摩擦的声音。
那是比烈火还要灼热的暴怒！
什么鬼？自己不就问了句话吗？王越一脸懵逼的看着对方神色变来变去，心想进化者该不会都有一些心理疾病吧？
乌云密布，海面上浪潮翻涌，巨大的能量自天上如同合金钢板一样盖了下来，空气凝滞，无形的威压携带着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使得周身变得密不透风，众人感觉身体仿佛都被挤压得变了形，连呼吸都成为了一种奢侈。
黑色光球不断增多，在到达一定数目后忽然开始融合，强烈的威压压得众人几乎直不起身，不出5秒，光球融合完毕，在众人的头顶出现了一颗直径10米的，闪烁着让人遍体生寒的气息的巨型黑球。
黑球表面疯狂的隆起，如同沸水一般鼓动，鼓动的气泡炸开声响之大，犹如一道道白日惊雷！
哗啦！
一颗鼓动的气泡在黑球表面炸裂开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道黑色的闪电，闪电携带者巨量的杀意，在空中折出几处z字型后直奔王越而来。
卧槽！
王越眼疾手快，赶忙向着一边跳开，然后他所站的位置便被黑色的闪电炸开了一个手掌宽的小洞，洞口虽小，但深不见底，一道焦黑的烟气从洞内传出，接触到这道闪电的物质全都被劈成了灰烬，王越毫不怀疑这一击打在自己身上估计会把整个人从天灵盖打穿。
不等他做出反应，第二道闪电接踵而至，无形的黑光划破天际，劈头盖脸的朝着王越呼啸而来，王越脚下生风，赶紧又朝着一边跳走，闪电再次击打在地面，这一次打出了一个直径将近1米的大洞，大洞内依然深不见底，仿佛把地母星从表面直接打穿了一般。
然后就是第三道、第四道。
无数道闪电朝着王越奔袭而来，在金黄的沙地上炸出了数不清数量的大洞，王越异能全开，死命的折返奔跑，黑球越升越高，闪电越来越多，渐渐地把整个岛中心的天空掩盖。
世界一片黑暗，只有闪电划过的流光能勉强让人看清眼前的事物，阿伦特此时全身都变成了由一条条黑色的基因链组成的虚体，他的五官已经消失不见，两只虚拟的眼球在黑雾里已经合二为一，基因链在黑雾的包裹中疯狂的窜动，仿佛科学家们预言的，人类进化的最终形态。
“啊啊啊啊啊啊！”
震耳的吼叫声从虚体内部爆发出来，能量仿佛在自我裂变一般，呈几何数的在基因虚体里面攀升，飞舞的基因链不断分裂，沿着飞速劈下的黑色闪电拾阶而上，源源不绝的将能量运送至天空上方的黑球之中。
天地于此一片黑暗，翻涌的湖水和海水呈内外包夹之势将这座海岛不断洗刷着，仿佛要将整座岛屿都吞噬，岛上被能量席卷而死的枯树干此刻犹如一座座诡异的墓碑，黑雾缭绕，墓碑上盘旋着一道一道朦胧的雾气，让人看不真切其形状。
哗啦！
黑色的闪电带起白色的精光，黑暗如同一张被撕破的纸，缺口处直指王越所在之处。
王越死命逃窜，一时间没有任何办法进行反击，他以时速300公里的速度沿着海岸线狂奔，飞沙走石遮天蔽日，黑色的闪电在身后穷追不舍，每一次劈下都能在地面打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血肉之躯触之必死。
闪电的炸落频率越来越高，王越的奔跑速度也越来越快，不出几秒，他的时速直接攀升至了400公里，狂风将袭来的海浪又吹了回去，海岸边的沙地上，所有细沙都被他的能量卷到了空中，只要有他跑过的地方，全是一片狂乱的沙尘暴。
王越一边奔跑，一边看着岛中心升上半空的人和光球，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阿伦特此时身体完全变成了一道道基因链，链身随着能量的吞吐而起伏，看上去就像是在呼吸一般，渐渐地，基因链旋转着升上天空，来到了光球的位置，然后能量融合，阿伦特整个人与这颗巨大的光球合为了一体。
光球表面的鼓胀停滞了下来，光滑的表皮从左向右裂开了一道红色的横线，下一秒，表皮沿着横线分离，光球竟然睁开了一只猩红色的独眼！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纷纷睁大眼睛看着天上的光球，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让众人的心跳都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五感仿佛都被彻底的黑暗给淹没了，所有人脑海里一片空白，这诡异的超现实画面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黑色的闪电停止了劈落，但是更大的能量风暴正在光球上聚集，王越停下身，眯起眼睛看了过去，只见黑球越升越高，能量的流转也已经终止，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电流在光球表面跳跃着炸裂开来，电流此起彼伏，彼此相遇后又互相融合，黑光越来越精炼，最后变成了一道巨大的黑色光链。
这道光链甚至比岛中心的湖泊还大，他想直接炸了这座岛！
王越内心狂跳，体内肾上腺素飙升，心脏仿佛在耳边鼓动，他目光如电，深吸一口气，以超过音速的速度从海岸边向着那颗猩红色的眼球冲了过去！
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从海边奔来，众人将目光对准了海岸边，借着天上的黑色光链，他们看清了，那是一道巨大的暴风龙卷！
沙尘混合着能量将沿途的所有物质都卷了起来，音爆声震得众人鼻血直流，能量在暴风中凝聚，再如同烟花般炸裂开来，连带着龙卷内的所有物质，在风暴中心内搅动摩擦，一起炸出了巨大的花火，炽热的花火在冰冷的暴风中不减反增，把地面映得变回了白昼。
风暴裹挟着火焰，在枯败的海岛上极速前进，从天空看下去，仿佛一条能量凝聚而成的狂龙，从海边怒吼着奔袭而来，能量把王越上半身的杂牌短袖撕扯成粉末，他引领着龙头，瞬间就到达了湖边，全身青筋暴起，双目充血边跑边向着天空望去，火焰的巨龙也随之抬头，朝着黑光凝成的眼球狂吼。
仿佛是受到了挑衅，黑色的眼球在空中突然睁大，盘旋的黑色光链停止了旋转，在空中如同一道笔直的利剑，剑尖对准了地面暴躁的火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