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忆与决心
青夫人已经开始派人在暗中监视自己了,那些上放学路上突然飞出的石块,草丛里突然窜出的野狗,迎面撞来的滑板少年,全都不会是巧合。
王越每次都以非人的意志压抑住了想躲开的欲望,虽然不会受伤,但是现在问题在于他不清楚到底这些事故是不是都是人造的“快”,如果以正常人的视角这些事故是否能被躲开?他不能每次都故意被撞伤,但也不能无意之间就躲开了一些常人不能避开的事故。
“赔偿金倒是因此赚了不少,辛辛苦苦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了十多年,阿凉,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吐出一口烟,王越背宿舍靠栏杆仰着头,幽暗的夜空中只有王越手里的烟头散发着火光,火光时而发散时而收聚,王越的瞳孔也随之变化着大小,如同一只夜行的猫科动物。
谁也不想当别人的实验品,实验品最终的下场就是被“回收”,这点他从6岁的时候就知道了。
爱民孤儿院表面上是一所私人成立的关爱孤儿的社会福利性收容院,但却暗地里干着向各个高端行业输送试验体的买卖,尤其是基因实验,生物进化的本能让全世界的科技重心偏向了人为制造高级生命体。
王越没有告诉陆西凉,那种金黄色的试剂他也被注射过,随之而来的就是每天不间断的观察、实验、记录,他被绑在金属制成的躺椅上,头部的观测仪能让他清醒的看到自己的大脑运动,那些实验人员甚至把他的大脑取出来放在培养皿里观察,但除了额外顽强的生命力,王越的脑部并没有因为那管试剂而产生大家希望看到的变化。
随之而来的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试剂不断地注入他的体内,王越的脑部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不得已,那些名为科学家的人类只能拿他进行最后的记忆清除实验,这次实验效果在表面上却出奇的好,王越让所有人都以为他的记忆回到了注射第一支药剂的前一天,这才结束了为期2年的折磨。
当他回到那个原本拥挤的24人房间时,只剩下陆西凉等稀松几人了,他不知道其他人去了哪里,也不敢询问院里的管理人员,他从很早就知道了自己的与众不同,也明白与众不同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连他自己本人在内,没有人知道,他对试剂是有共鸣的,真讽刺啊,科学家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一次完美的实验。
特殊的能力总是会有特殊的控制方式,王越从小就掌控了自己的能力,但继承于陆西凉的观感进化却让他稍微有点无所适从,因为观感来自体内,全凭个人感觉,你无法对人言语,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这点对于他这位年仅20岁的年轻人来说太过于困难,更别说现在大概率还有来自于陆西凉养母青夫人的监视,他得想办法脱离这种监视。
或者,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这也是个好办法。
“再等等吧,等我调查清楚,如果真是她干的,我把她埋给你,阿凉。”王越喃喃自语,哪怕抑制剂效果再好,陆西凉也绝不可能是真的因为时速60公里的交通意外死亡,这点他很清楚。
学校的夜晚常年不开路灯,安保措施差得离谱连监控也舍不得装一个,阳台外面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遥远而暗淡的月光并不足以将人间照亮。
右手一挥,抽了一半的烟被王越向外扔出一个抛物线,微弱却刺眼的火光突兀的破开了黑夜,光点轻盈的在空中飞翔,沿着漆黑的边缘缓缓向地面落下,扔烟的人单手撑过栏杆,纵身一跃从五楼最角落的阳台跳了下去,不到2秒便无声落地,伸手接住落下的烟继续叼在嘴里,王越消失在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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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海平原原名松海丘陵,是松香市与海州市交通连接之地,此地占地约20000平方公里,群本来也可谓千岩竞秀万壑争流,但由于经历了150年前的那场世界大战的缘故,为了躲避敌人的空袭,国家命令部队带着老百姓们纷纷躲入这层峦叠嶂的群山之中,因为当时还没有松香市,所以整个丘陵地带被炸得只剩下松香市旁边的盘龙山孤峰突起。
盘龙山名字倒是响亮,但其实平均海拔只在2000米左右,此山山势陡峭人烟稀少,一条螺旋状的双车道环绕着山体外侧直至山顶,因为还没有正式开发,所以是地下赛车的天堂,每到夜里十点以后,各色跑车云集,各种二代三代、假装的二代三代,以及希望为他们生下三代四代的人都经常混迹于此。
夏新晋普通身高,长得也是一张大众脸,唯一有辨识度的就是他那横七扭八的脏辫头,每根辫子上还绑着一支不同鸟类的尾羽。
“真像一只求偶期的公锦鸡啊。”这是王越对他发型的评价。
作为每场车赛主办人之一,夏新晋很满意自己组织的这些比赛,通过一场场的赛车,他赚得盆满钵满,松香市的混子们谁不知道盘龙山的晋哥,瞧瞧,里子面子都有了,夏新晋看着眼前一字摆开的七位数跑车们露出了笑容。
“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发动机的轰鸣声真是令人高兴啊!”夏新晋眼神在跑车和辣妹之间不停的切换,嘴里毫不掩饰的大声感叹着。
“你高兴得太早了。”一道身影出现在他背后,夏新晋脸色大变,上扬的眉宇瞬间下拉,他摸出一支烟朝后扔去,自己也点上一支,然后转过了身,耷拉着脸看向王越。
王越接过烟点燃,然后挑了挑眉示意夏新晋到一边说话,“阿凉死了。”
话音刚落,一支点着的烟头就朝着王越脸上飞来,夏新晋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牙关紧咬以至于脸部起伏狰狞,像极了发狂的野兽,王越眼神不变的看着夏新晋,左手两指一伸便夹住了香烟的烟嘴,缓步走到夏新晋身旁把烟又放回了他嘴里,
“我们这种人,能活到成年已经是上天眷顾,你应该知道的。”王越侧身看向跑车边形形色色的年轻男女,低声说道:“和俏俏他们一样,他没能控制住自己使用力量的欲望。”说完点燃了嘴里的香烟。
“当年你带着我们从孤儿院离开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夏新晋大声的对着王越咆哮,面目扭曲恐怖,大滴汗珠混合着眼泪从他青筋突起的额头滑落,牙齿因过于用力已经把香烟咬断只剩烟嘴,而他却浑然不知,胸口快速起伏,眼睛瞪得能看见血丝,他向前跨出一步,一把抓起王越的领口,要不是他比王越稍矮一些,看那用力之大估计是想把王越提到空中。
“全都死了,他们全都死了,你说说,你说说现在还有谁,小海前年因为爆炸死无全尸,俏俏俏俏去年被砍成三段”他放开了手,低下头用力擦拭着已经红肿的眼眶,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从脸颊滑落下来,他恶狠狠的继续说到:“陆西凉也没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当初炸毁孤儿院的时候是你说的我们可以活得更好的,现在却眼睁睁的看着大家死去,下一个是谁,你还是我?!”
小海全名吴观海,当年王越得知他的死讯赶过去时,现场只剩下一片片模糊的血肉组织,那是一家快餐店,被炸得面目全非焦黑一片,官方给出的答复是因为煤气罐使用不当导致煤气泄漏引发的爆炸,并在傍晚的松香市新闻频道作为例子来呼吁全市人民注意日常用气安全。王越看着手里的dna检测结果苦笑,现场已经被毁,他没有办法得到更多的线索去判断是否真的是意外事故导致小海死亡。
俏俏名叫艾俏,性格大大咧咧模样颇为俏丽,是他们几个从孤儿院出来的孩子里年龄最小的,还在孤儿院的时候就喜欢翻墙出去和社会闲杂人员混在一起,看着分成三部分装进裹尸袋的俏俏,警察给出的说法是:“黑社会火拼嘛,死了十七八个呢,这种事经常发生只是普通老百姓不知道,这群渣滓们一般都会选比较偏僻的地方,这样也好,我们只需要把尸体带回去让人认领就行了。啧啧啧,挺漂亮的一小姑娘,多大仇啊居然被砍成这样。”说罢朝着王越挥挥手就坐上了警车副驾。
那天晚上王越单手提着虎哥的脖子把他像拎小鸡仔一样拎上了他的大别墅屋面,无论他怎么挣扎,那只手都纹丝不动。
王越因为带着面罩没法抽烟,心情有些烦躁,他看了眼被打的面目全非的虎哥说道:“我要取面罩了,你想活命就自觉一点。”说完就把虎哥丢到地面,自己则是取下面罩摸出一支烟大口抽了起来。
虎哥能在松香市的黑道混到如今这个位置,自然也不是傻子,在看到眼前人取面罩的一瞬间,他拼着全身骨骼错位般的疼痛扭过身去,眼睛死死闭了起来,大口大口喘气道:“这位小兄弟,都刀尖上混饭吃过来的的,我也明白总有一天会栽,只是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干嘛。”
这人身手太他妈了得,自己正和几个心腹小弟在家里打牌,他冲进屋问都不问就逮着自己一顿揍,几个小弟也是一人一脚全部报销,在座都是道上出名的猛人,但谁也没能在他手上走一个回合。
只是听声音并不像个社会上的老手,看上去也不像是别人派来做掉自己的。
烟瘾缓解稍稍,王越环抱手臂问道:“艾俏你认识不?”
知道他没有杀自己的意图,虎哥耳朵一直竖着,终于等到这位猛人一句话了,不过这艾俏是谁?艾翘?艾窍?
“不认识。”虎哥瓮声瓮气的回答。伴随着回答而来的是一记看似轻巧的飞踢,虎哥像炮弹一样砸在了女儿墙边缘,用力太大以至于水泥墙面都裂开了一条缝。
闷哼一声,数不清又断了几根骨头,鲜血随着嘴角滑落,虎哥因常年干狠事身体素质过硬,居然扛了下来没有直接晕过去。
我是谁我在哪我刚才不是自摸清一色吗宇宙大爆炸还会再次到来吗爸爸的爸爸叫什么
虎哥眼冒金星头晕目眩,但却始终咬牙坚持着没有睁开眼,“兄兄弟,别别别,我可以认识,我明天就去认识。”
王越当然没有让他明天就去认识,他不想杀人。
最后还是从他手下的手下口中得知,俏俏确实是自己要求参与这次械斗的,只是没想到对方不讲武德,打群架来了个分尸狂魔,这个分尸狂魔提着电锯上来就追着俏俏砍,自己身中几刀肠子都出来了,依然不影响他把俏俏一段段切开,最后居然还能提着好几十斤重的电锯跑路。
基因改造者,王越明白俏俏这大概率是被“回收”了,艾俏的能力是大幅度提升伤情耐受程度,简单地说就是痛觉减轻,靠着这个能力她成了道上小有名气的狠人,打架砍人从来不怕带伤,她太高调了,王越劝过很多次都没有结果,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打断她的腿让她在屋里消停的呆着。
王越并不担心夏新晋,他能感知周围5米以内的智慧生物对自己的情感并能感知目标人物的情绪状态,除了泡妞以外拿来避险也绝对是神技,况且他现在还依附着不错的势力,自身安全受到黑白两道的共同保护,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前提是保护他的势力没有其他目的。
回过神来,两人已经走到了车道外侧,山路一边靠山体一边是悬崖,悬崖边坡上树木丛生杂草无数,影影绰绰的轮廓像极了陆西凉那天驾车坠落的地方,灯火流明,人影熙攘,车道上的轰鸣声响彻整个盘龙山,年轻的人们毫无保留的挥洒着激情和汗水,用以享受这貌似自由的时光。
王越没有再看夏新晋,他打掉抓着自己领口的双手,盯着盘龙山下面松香市通明的灯火,轻轻的开口道:“小晋,当年孤儿院的事如今只有我俩是知情者了,有人要把我们全部挖出来,他们要我们死。”王越用力把燃尽的烟头弹出去,又摸出一根叼在嘴里,“我不想再躲了,这次,我要他们死。”
夜风夹杂着汽车尾气席卷山顶,炫酷的跑车在夜色中风驰电掣,旁观者将手中的烟花和照明弹射向天空,天空顿时炸裂开来犹如白昼,酒精和欢呼声渐渐的融合在了一起,使人陶醉于尘世的喧嚣,前辈们说得没错,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夏新晋侧过身,咬着牙狠狠点头,眼泪打湿了整个脸庞,紧紧握起的拳头青筋尽露,王越面无表情叼着烟,继续冷眼看着这光怪陆离的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