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宿(四)
“嘻嘻,两百年了,没想到奴家这破地方还有客人来呀!”
过了好一会儿,空气中才又道:“怎么样,奴家这地儿可还顺各位心意?”
余千晨急切,吼道:“真他妈啰嗦,你到底是谁?”
只闻其声不闻其形不是什么妙事,看不见它就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去制服它,这夜已过半,如果不速战速决,挨到天亮就又的再等上一天,他们倒是无所谓,可关键是张龙等不了了。
见对方不在出声,余千晨终于忍不住捏出一纸符咒发力打向了暗处,可是符咒飞进去好一会儿也未听见什么动静,甚至说是进去之后就消失了。
“我是谁?”
神像后面传来反问之声,几人目光聚集,只见从黑暗中走出来了一个男人,那不是别人,正是进庙后消失的张龙。
此时他已经不再是之前那副呆傻的模样了,双眼有神,行走自如,脸上还挂着一丝嘲讽;他缓缓走到四人跟前,一手朝空中挥了挥,指中的符咒就被凭空烧毁了。
张龙的女声变得沉重,道:“这副身体还可以,可唯一的缺点就是太不经用了,我这还没做什么,就变成这副样子了,果然廉价。”
良穆与他怔怔对视了一阵,才道:“你是白莲?”
似很久没有人叫过他这个名字了,好一会儿,那张龙才回答:“我以为这世间没有人会记得我了呢。”他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光。
白莲?余千晨惊讶,没想到良穆居然认识
张龙饶有兴趣的看着几人,问道:“那你……”
他眼神不离良穆,看了一会儿,表情突然变得凶狠:“你,是那个地方的?”
“……”
余千晨一脸懵逼,他们这似相识又似有仇的,到底在搞些什么?
两人冷眼看着对方谁都不答话。
余千晨站立不住,便抬脚过去想询问清楚原因。如果是场误会那还闲聊个屁,解决完张龙的事就好各自回家睡大觉,如若不是……
可脑子里的思想工作还没寻思完呢,就陡然听到良穆大喝一声:“小心。”
好像莽撞了。
他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飞出去好远,重重跌落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抬头便看见两个人影打作一团,黑暗中传来拳脚相踢的闷声。
余千晨爬起来退到一旁,暗暗思索,方才两人明显有些相识的味道,可这就打起来了,没有道理啊!莫非他们之前就是仇人,如今见面才分外眼红?
可那女鬼和良穆?难道是情仇?
大胆猜想一下良穆某一次外出,在深山老林里遇见貌美如花的白莲,两人一见倾心;可就在情意浓浓之时,良穆却发现自己所爱的女人居然是一只妖,然后自认大逆不道,忍痛割爱,白莲被弃,所以导致她死后怨念深重祸害无辜?
可?说不通啊!
余千晨摇摇脑袋,觉得自己方才所思所想实在是太恶俗了;良穆虽冷漠但也不至于会做出这种事,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静下心来,他再去瞧战况,可这庙里实在太黑了,两人交手速度又极快,根本瞧不见是谁占了上风。
他朝着一旁看戏的人大喊道:“时月,别看了,去找找有没有可以照明的油盏、蜡烛什么的来。”
“是,这就去。”时月不敢耽误,壮着胆子摸索着去神像周围寻找。
“有了有了……”伴随着叫声,不一会儿整个庙堂都被照亮了。
余千晨慌忙抬头去寻找方才打斗的二人,或许是忽然亮起的光线惊了两人,张龙停在一旁脸显惊恐;良穆回头观望,朝砚浓使了一个眼神,随即一掌落在张龙胸口。
“哼……”
闷响一声。张龙飞出去砸在了庙璧上,口露鲜血,脸变得扭曲。
砚浓闪身上前抓起他,押到跟前,道:“公子,可有线索?”
良穆拍拍手掌,冷冷的看了一会儿张龙,才道:“白莲女妖,两百年了你还不知悔改吗?竟敢修炼成宿,祸害生人,你知道下场是什么吗?”
白莲女妖?余千晨眨巴着眼睛,这宿他知道,是宿鬼,可妖又是什么妖?
还出来个莫名其妙的两百年,到底什么两百年。他从出生也不过才活二十几年,什么乱七八糟的。
张龙抬起头,脸上扯出一抹冷冷的笑意:“呵呵,下场?我自是知道,可是都两百年了,还不够吗?”
他反问,用着张龙的身体讲着女人的声音,阴阳怪气,听得让人毛骨悚然。
过了一会儿,又嘤嘤自道:“两百年了呀,我被困在这冷冰冰的地下整整两百年了……”
他声音提的很高,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你知道被蟑螂、老鼠、蛇蚁爬过身体的时候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被他们啃食的时候是什么滋味吗?”
张龙满脸痛苦难奈,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煎熬,道:“还不够吗……”
这个话题,余千晨插不上什么话,两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知啊!所以只能保持沉默。
“那是你咎由自取,罪有应得。”良穆道。
闻言,张龙抬头看了看他,双眼一横,凄声道:“我咎由自取?我罪有应得?两百年都已经过去了,我到底还有什么错,你们要这样赶尽杀绝?”讲着讲着他竟流下了两行泪水。
良穆不动声色,只是冷冷的转身,走到余千晨跟前,问道:“你可会画离鬼咒?”
“离鬼咒?”余千晨有点懵,那是什么?他尚未听说过。
就在此时一阵怪异的声音传来,庙里突然阴风大作,伴随着叽叽喳喳的叫声,张龙大喊:“好啊!要对付我,那我今日就算是灰飞烟灭,也要你们给我陪葬。”
“嘶嘶嘶……”
尖叫声夹杂着笑声。整座庙宇仿佛被某种东西重重包围。
余千晨一阵头晕目眩道:“什么声音。”
再看四周枯叶卷起,蜡烛尽数熄灭,庙门不知何时已经给关上了,一片黑暗袭来,砚浓和张龙也消失不见了;余千晨有些昏昏沉沉,一手扶额,勉强站立,可脚下一软,半跪倒在地上,幸好一人将他扶住,抬头一看正是良穆。
“什么是离鬼咒?”他虚声问道。
良穆轻道:“这声音能迷惑人,你把耳朵捂上,我教你如何用咒。”
“好。”余千晨顺手捏碎一团枯叶塞进耳朵,外界声音变小,他慢慢缓过劲来。
还未开口相询,只听良穆低声对他道:“妖女附在张龙身上,充当着他的魂魄,一般的驱邪咒对他起不了作用,我现在教你离鬼咒,可使他与张龙的身体分离出来,你有法笔吗?”
法笔?
余千晨回头,不知是要普通的还是……
“哎,不管了,时月,把我的包拿过来。”他总算可以派上用场了,顿时心头一热,颇有一股神采奕奕,凛凛生威的感觉。
半晌,被使唤之人也不见有动静,余千晨心生奇怪,转身一看,身后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
他与良穆对视了一眼,自己猫腰去寻找,在神像背后,他找到背包以及晕倒在地上的时月,周围回荡着打斗声,他不敢多停留,匆匆回到前堂。
良穆看了一眼他,道:“快点,没时间了。”
余千晨将背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出,一瞬间,黑暗中二人的脸被照亮,扒开杂物,是那支笔发出的光。
金光闪闪,耀眼无比,良穆惊叹:“拂笔?”
“嗯。”余千晨将它拿起,道:“这你都认的?厉害厉害。”
拂笔是鬼道一派的祖传之笔,历代掌门人,代代相传,可凭空画咒,驱鬼除魔,威力极大。
“跟着我学。”
良穆顾不上观摩,抓起余千晨的手指向空中:“阳为生,阴为逝,阴阳不容……”
他一字一句,一笔一划,边念边比划:“皆为煞,急急随咒灭,破。”
“学会了吗?”念划完毕,他严肃的看着余千晨,道:“画咒之时,要气沉丹田,以心用法,一笔一划要记牢,不可乱了顺序。”
“需要再来一遍吗?”
余千晨握笔默念,睁开眼睛:“不用了,记住了。”这咒好记,只是符咒难画点,但也还难不倒他。
良穆转头看向后面:“那你准备。”
“嗯。”
“砚浓,出来。”良穆大喊。
不过几秒,只听“砰砰”两声,一团人影从空中落下散开,前者纵身而起,是砚浓;后者稍迟,缓慢站起。
“千晨。”一声呼喊。
余千晨抓准时机,挥笔而出:“阳为生,阴为逝,阴阳不容,皆为煞,急急随咒灭……”一笔一划,干净利落,一道完好的金色符呈现。
“破。”
一声令下,空中的符咒随着笔挥的弧度直直飞出,刚好烙印在张龙的天灵盖上。
“啊!!”
一声痛苦的尖叫,张龙应声倒地,而他背后被打飞出来的是一个长发飘飘的白衣女人。
庙璧被震的落下了灰尘,落地的白衣女人捂着胸口满脸痛苦,余千晨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什么玩意儿?还喷香水?”
砚浓却道:“她生前是莲女,身体发出的味道。”
莲女,由莲穗修炼成人的妖,化身成莲花长于湖畔,专吸食过路着的生魂,曾经山海关一带此妖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