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督主心思
楚檬也是第一次占着男人的身体听女人表白,她在想该如何作答。
虽眼下因自己与霍尽珩灵魂互换而不可让叶依凡插足进来,但若霍尽珩也对这位公主有意,自己总不好棒打鸳鸯。
——其实她是怕做错了决定,霍尽珩会找她算账。
所以……这霍尽珩对这叶依凡到底是有意呢?还是无意?
自春猎一事看,甭管蹊跷不蹊跷,都能舍命相救了,该是有意的吧。
那就……先吊着她?
可这样做跟渣男有何区别!
要是霍尽珩知道自己把他演成了渣男,她不怀疑他会当场宰了自己。
那双阴鸷的眼神,再加那凉森森的冰刀子,仿佛皆已对准了自己的脖梗子,楚檬陡然一激灵。
不行,小命儿要紧,此法不通。
不然……先让她给自己时间思考,自己趁机去冷宫问问霍尽珩?
可,既然都已经决定要娶“楚檬”了,还这样对别的女人犹犹豫豫,不也是渣男行径吗?
似乎还是不通。
左思右想皆不合适,楚檬心底叹气,罢了,与其让霍尽珩变成渣男,还不如让他将“无情”贯彻到底,大不了魂归正位后他若想重新赢回叶依凡,她亲自跟叶依凡解释,再帮忙撮合就是了。
这般决定后,她抬眸对上叶依凡殷切期盼的目光,端出霍尽珩的矜冷神情。
因是坐在椅上,自然而然地理着官袍衣袖,而后站起身来,垂眸看她,拒绝得干脆利落:“臣的亲事已定,不会更改。”
言简意赅,却每一个字都深深戳痛叶依凡,眸中的殷切顷刻暗淡成殇。
“霍尽珩,你可知我倾慕了你整整十年,你自小入宫为宦,我虽爱捉弄你,却决不许旁人欺你,辱你,后来看着你一步步走上高位,你不知我有多高兴,因为这样你我更加门当户对,再有一场与我有关的功勋,以及一个完整的身体,父皇必会赐下这段佳缘,这些你可都知道!”
她睥睨世间所有感情,不将任何一人纳入眼中,唯独霍尽珩是个例外。
可他却为了一个弃妇拒绝自己。
自己可是公主啊,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怎会敌不过一个满身恶臭的贱妇!
楚檬想,这么深情的告白,纵然阴狠无情如霍尽珩,多少也该是有些动容的吧,更何况是他舍命相救的女人,那这表情就得冰化一点点。
人物神情揣摩到位后,刚欲表现到面上,却发觉好似哪里不对劲。
“再有一场与我有关的功勋,以及一个完整的身体”,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寻访能治宦者的高人,叶依凡可提前纳入计划,可这功勋却是难定的,毕竟谁也不知危险或者机遇何时降临,那她怎么笃定所需的这俩条件准时就来了?
除非……
刚欲舒缓的神情顷刻绷住,重新封寒,眸光紧锁身前人,除非这也是她的计划!
刚刚秦苍讲述春猎救大公主的情形时,特意提到督主对付黑衣人时突然身体乏力,才让黑衣人有机可乘。
原本他们怀疑是与黑衣人厮杀时不备,中了他们什么毒之类的。
当然,霍尽珩心思重,有更多怀疑,所以才觉此案蹊跷。
如今看来,莫不是这蹊跷的根源就在当事人叶依凡身上?
若果真如此,那这样拿算计拼出来的爱得多可怕啊!
越想间,楚檬面色愈发阴沉,甚至心里有些发毛。
因为她也曾被深爱之人狠心算计过。
同样是皇家之人。
或因同病相怜,亦或是因心里埋着对叶拾青的恨,既然霍尽珩有意要查清此事,楚檬乐得相助。
“除了春猎救公主立下的那一点小功,其他的臣还当真不知,不过说来也得感谢那些杀手,虽然让臣身负重伤,但臣反而因祸得福,家室有成。”
“可是你知不知道……”
叶依凡难受于“霍尽珩”竟然拿这功勋去求娶别的女人,这明明是她的功劳啊。
可脱口之际,她却犹豫了,不敢挑明那场险些害他送命的遇刺其实乃她一手策划。
因为霍尽珩是容不下旁人这般算计他的。
可她也只是想促成与他的姻缘,只是没想到,那一步走得有些过火了。
然更让她没想到的是“霍尽珩”接下来的话。
“知不知道什么?”楚檬反问,又自答,“知不知道其实那场遇刺,本就是公主你一手安排。”
她楚檬混迹商场多年,所遇客户形形色色,自导自演诬陷商家,以求赔偿的,不是没有,甚至有人将此当作职业。
叶依凡此举,跟这不就如出一辙吗?
叶依凡眸中惊慌立现,他怎么可能知道!
倏地一把抓上“霍尽珩”的手臂,摇头否决:“我没有,那……那只是意外。”
她虽是好心,却办成了坏事,且不曾事先告知霍尽珩,他必然会以为是自己在算计他,所以她不能承认。
这种时候,表情比言语更真实,楚檬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果然,站在权利的最中心,头顶一个“皇”字,人性当真薄凉。
冷冷拨开叶依凡的手,抽出手臂:“公主说是意外便是意外吧,臣重伤未愈,奔走一日有些乏了,便不奉陪了,公主请便。”
有些事看破便好,轮不到她来追根究底。
欲迈步离开,只是没行两步又突然停住,身也未转,只微侧头补充一句:“公主之情,恕臣福薄。”
之后无半点留恋,冷然离开。
许是腿长的缘故,就连叶依凡反应过来后想追上挽留,指尖也仅擦上那决绝的背影。
悲切之余,怒恨渐起,是对冷宫中楚檬那个贱女人的怒恨。
若非她横插一杠,霍尽珩必然就是自己的了。
咬牙切齿,一双拳头攥到骨节冷白。
她爱了霍尽珩这么多年,绝不会轻易放手,如果新娘没了,是不是他就能娶自己了?
一定是的!
心中似有了决定,不再停留,飞奔着离开。
阿珩,春猎一事,是我对不住你在先,今日你拒绝我,我不怪你,等我下一次来,咱们之间便再无障碍,姻缘必成。
待其匆忙背影彻底消失在转角,楚檬与秦苍方才从行廊的圆柱后现出身来。
“这大公主请见督主,所为何事?”
秦苍好奇。
如今身边能商量的人就只有秦苍,楚檬也没得隐瞒,遂答:“来阻止‘督主’娶‘楚檬’。”
不待秦苍追问,她再开口:“你是督主的亲信,可知督主是否有心仪之人?”
问得很直接。
秦苍摇头也很直接:“督主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且一心为公,不曾有心仪之人。”
他自认为自己这个心腹很称职,也很了解主子。
不过好奇楚檬怎会关心这个,遂又问:“你怎突然问这个?”
楚檬端着一副老成样儿,感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呀。”
想到正事,又道:“大公主春猎遇刺一事,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目的就是想给你家督主谋一份与大公主有关的功勋,然后大公主就可拿此去求皇上赐婚。”
越听,秦苍的嘴巴张得越大,赐婚?
“给谁赐婚?”
他惊问。
楚檬扭头看他,那嘴巴张得,嗓子眼儿都快蹦出来了,至于这么惊讶?
“自然是给你家督主赐婚,大公主心悦你家督主整整十年,因担心你家督主宦官的身份不得皇上认可,所以才策划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感人故事,如此功勋加身,大公主再来一个非他不嫁,料想皇上也就不会反对了。”
说到底,一切都是霍尽珩这“宦官”身份耽搁了,要是有朝一日叶依凡知道霍尽珩其实是个正常男人,不定得气成什么样呢。
不过那个时候,欺君之罪,只怕霍尽珩也好不到哪里去。
想想,她还得替霍尽珩把这玩意儿护好,至少在灵魂各归各位之前,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异常。
她可不想代他受罪。
秦苍交代的事也算完成了,楚檬欲去休息片刻,重伤在身,再加半日颠簸,身子有些撑不住了。
可还不及走开,手臂突然被秦苍抓住。
扭头看他,不解。
秦苍此时面上却现担忧:“若你所言为真,那……督主有危险!”
眸子惊地睁大。
楚檬凝眉,须臾便想透,从刚刚叶依凡的话中不难听出,她横竖都看不起自己,也必然把自己当做她与霍尽珩姻缘路上的绊脚石。
既是绊脚石,以叶依凡的性子,不把她碾成灰,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捞霍尽珩出冷宫就靠这一把了,可千万别出乱子!
“入宫。”
步子换了方向,匆匆往府外行去。
秦苍也急忙跟上。
冷宫,落清园。
霍尽珩后悔忘了吩咐秦苍给他送些吃的来,这冷宫的饭菜连霍府的潲水都不如,哪是人吃的呀。
难怪这女人的身体瘦得跟猴儿似的,胸都快瘦没了。
桌子碎了,小蛮就只能拿过腿脚不稳的凳子当桌子用,端到床前,上面放了一碗乌七八糟的饭菜。
即便已与霍督主“和平”相处了三日,小蛮还是打心底里畏惧,行事自然就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督……小……小姐,您已经两日不曾吃东西了,为了身体着想,您还是……还是吃点吧。”
虽然是小姐模样,可自从知道灵魂已然是霍督主,小蛮总还是叫错口,语气也恭敬了许多。
霍尽珩冷眼睥睨那碗脏东西,饿归饿,但他着实下不去口,想想秦苍这个家伙也真是,不知道冷宫如地狱吗?
才三天不到,就把他这个督主给忘了。
薄情的男人!
还有那个女人,占着自己的身体去吃香的喝辣的,出去就把他给忘了,还说把他带出冷宫呢,这都几天了,半点音讯都没有。
寡性的女人!
做这些丰富的心理活动时,他的目光一直盯在那碗“饭菜”上,头脑发昏,眼冒金星,终究是饥饿战胜了傲骨。
颤手伸去。
只是刚要端上破碗时,神色骤然一凛,手也换了方向,一把抓过小蛮扔到床上。
只闻哐当一声,床前的残凳连带着破碗饭菜碎了一地。
进门处,叶依凡手持红鞭,正恶狠狠地瞪着屋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