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迟尧随意瞥了眼骏马上的两人,见对方手里也拿着同样模样的地契,又看到那新奇木箱里落放着的好些古怪玩意。
……
便低头瞧瞧身旁向渊濯药箱里零星几株随处可见的普通药草,再晃了晃手中粗布旗帜以及老旧小铃铛,不禁沉思起来。
这,难道就是‘贵客’的待遇吗?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迟尧虽乖张狂妄,却不自大,这样貌奇特的二人浑身半点灵气皆无,却能在入玄虚时引得法则都为之欢庆,定是深不可测。
深交且先不提。
只要不恶交便已足够。
四人沿着这不大平整的山路缓缓前行着。
开始的时候还是很安静,但才过一会儿,骏马上的二人便低声交谈起来,不仅欢笑连连,大庭广众之下还亲昵的依偎搂抱。
马的脚程本就快上一些。
二人走在前头,迟尧与向渊濯那是想不看都难。更过分的是,这马走得不紧不慢,正正好就坠在他们前头。
迟尧就不明白了,大家都是一男一‘女’,为什么对方就能如此自如的亲昵?
而他跟向渊濯……
瞧着这半步的空隙,他不大高兴的将铃铛往胖娃娃的怀里塞去,伸手直接拽上向渊濯的衣角。
旁人有的!
他,也要有!
伴着那对于迟尧来说无比恼人的欢笑声,四人很快就在山路的尽头看到了个村落。
不出意外,这应当就是地契上的山石村。
然而看到这村落,向渊濯与迟尧反倒停下了脚步,前头骑着骏马的两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不走了?”骏马轻巧掉了个头,艾琳边把玩着毕夏普的五指,边继续说道:“是不是想试试这条路的另一头能走到什么地方?正巧我也很好奇,不如一起?”
他可是好奇很久飞天遁地的修士了。
眼下有机会,那当然是要仔细瞧瞧,是不是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挥手山崩地裂抬袖海开水竭。
话都被说尽,向渊濯与迟尧自然没有拒绝的意思。
换了个方向继续前行。
艾琳丢开毕夏普的爪子,翻身就从马上跃下,他朝着两位就算穿着麻衣粗布都仙气飘飘的修士走去,还有两步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好奇的瞅了眼那安安静静的孩子。
开口询问道:“这是你们的孩子吗?”
“这是我的徒儿。”向渊濯开口解释着。
听到这话,艾琳只是笑笑说道:“徒弟不就是半子吗?没差别的。他看着好‘乖’,叫什么名字?”
没有呼吸没有灵魂,确实乖得很。
“姓秦,唤齐修。”
向渊濯没有遮掩,大大方方的回答着。
“修。”艾琳眼眸微亮,他笑着继续说道:“好巧,我跟毕夏普有个孩子,也叫做修,同样很乖,就是有些太缠人。”
话头这么一开,便止都止不住。
笑容比天上日头还要灿烂的艾琳不停说着他的‘修’是多么的可爱,又是多么的聪敏。那位毕夏普也时不时补充上两句,大多是如何缠人如何淘气。
从这零碎描述中,不难拼凑出那孩童小霸王般傲气的模样。
就是跟乖不怎能联系在一齐。
迟尧越听,越不大高兴,直接把破破烂烂的小旗塞到向渊濯手上,一把抢过了小胖安安抱在怀里。
不就是孩子吗?他也有!
小胖安安可比那位‘修’要出色得多,气运加身,注定不凡,即便颠沛流离路遇险阻亦不弯不曲不骄不躁。比那就知道缠着双亲的小霸王要可爱得多!
但这些只有迟尧一人知晓,未来仍未发生,便是想说,都无从说起。
只能紧紧抱住小胖安安。
这攀比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迟尧被艾琳连着夸了几次头上那枚颤蝶流萤簪模样精致,便兴致勃勃的与对方讨论起新购入的首饰与法衣。
甚至将那套雀尾流萤仙裙取出来展示一番。
见状,艾琳也找出自己收藏的那些宝石配饰,还送了几套精致的小衣裙给胖娃娃。
二人聊得火热。
瞅瞅这个,又看看那个,再共同探讨起小小的胖娃娃穿什么才最是可爱。
对比之下,背着药箱拿着旗的向渊濯以及牵着骏马的毕夏普,就像是两个只会干活不会说话的傀儡人。
时间就在这算得上是愉快的氛围中缓缓流逝,树叶间隙溜出的光影也悄悄从直变斜。
山路仿佛没有尽头。
蜿蜿蜒蜒,直到…某座熟悉的村落再次出现。
也在这时,某个背着弓箭手抓活兔的男人从另一条更为偏僻荒凉的小路中走出,正巧与他们碰上面。
男人的视线从骏马身上轻轻瞥过,触及那面粗布旗帜时眸光微亮,开口热情询问道:“可是大夫?”
话音刚落。
迟尧与向渊濯便察觉到身上灵力尽失,修为境界全无,只刹那间的功夫,就变成了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这样的情况白袍引路人也与他们解释过。
只道是各个轮回境就其本身而言对闯入者的压制,往往压制得厉害的轮回境基本都在凡人界中,灵力尽失,反倒是一种保护。
迟尧从胖娃娃怀里拿起那枚破烂小铃铛,轻轻摇晃将男人视线引来后,才缓缓说道:“我是。”
听到这话,男人沉默片刻,也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脸上重新浮现笑容。
继续开口:“我前些日子救了个人,村中有几分医术的童生道是惊了神,得去镇上寻大夫好好看看才行。但这山路迢迢…您随我去看看就知,您看您现在方便不?”
“方便。”迟尧把孩子递给了向渊濯,再解开对方身上的药箱背到自己身上,神情严肃,麻布粗衣也遮掩不住举手投足间的仙人气质。
这模样也使得男子更是信服,也就领路的时间,便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男子叫江津,是大石村的猎户。
前些日子在山上打猎时从山溪中救了个昏迷不醒的女子回来,本想等对方醒了就送人回家,可谁知那女子竟是收了惊,偏爱躲在屋中偏僻柜子中,且除他之外谁都不许接近。
平日里也不愿踏出门半步,仿佛那矮小的柜子才是自己的家。
“此乃心病。”
迟尧看着缩在衣柜里,一看到他就挣扎不停,还大喊大叫的女人,非常肯定的说着。
作为一名也就治过风雨日沉岛上几个师弟师妹的半吊子灵医,他浑身的医术基本上全靠术法支撑。
当然,基础的医书也是看过那么几本的。
拿去治个凡人也不成问题,只不过在此道上并无专研。
即便迟尧眼下修为全失,但多年来自然而然就施展的观气之术仍在,这衣柜里的女人除了精神有些癫狂外,其他方面可没有半点问题。
甚至比身为猎户的江津还要体健得多。
“心病需得养着,当然,药还是得喝的。慢慢来,时日久了,说不定就会好了。”迟尧瞥了眼手心清晰无比的‘共白首’四字,没有丝毫心虚的给出答案。
他也没诳这凡人。
心病难医,条件苛刻,修真界中疯了的修士也不少,真要痊愈,还得天时地利人和,既靠自己也看天意。
江津叹了口气,轻轻将柜门关上,里头的人随即渐渐安静下来。
边引着大夫往厅里走去,他便开口询问道:“那便劳烦大夫开药,不知这诊金……”
“我手上正好有一山石村的地契,本打算在此定居,但不知该如何操作,劳烦小兄弟帮忙带带路,诊金好说。”迟尧将药箱里的地契取出,又顺带示意艾琳把另一张地契也拿了出来。
江津本就心肠极好,不然也不会见着山溪寒潭里漂浮着个人都费劲心思去打捞救起。
看完地契与路引,便热情的带着四人往里正家走去。
有地契在手,又是早便无人居住的茅草屋,再加上向渊濯与毕夏普都生的人高马大且一表人才,里正也不磨蹭,很快就将人带到了地契所在之处。
正巧一左一右为邻。
那摇摇欲坠到仿佛风大些屋顶就要被吹飞的茅草屋就在江津家后面。
天色渐晚,简单交接房屋后便告别了过于热情的里正与江津。
站在外头的时候还没什么,等迟尧跟向渊濯推门进去才发现屋顶早已经被吹飞大半,抬头都可以望到天上通红的夕阳。
屋里座椅床都潮得长蘑菇。
……
迟尧二话不说,立刻从衣服内袋里掏出木系灵晶。
整整一颗极品木系灵晶,方才让他回复到炼气七层,且他还察觉到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里的灵气正在飞速散去。
他急忙挥袖抬手,把屋里所有东西都销毁。
再从储物袋里一股脑取出自己的家当,什么椅子床全都按照舒服的来。
眨眼间的功夫,整个小茅草屋都被挤了个满满当当。
迟尧身上的境界也全然跌落不在,又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微风轻轻吹过,头顶微凉。
抬头一看。
屋顶忘记补了。
他还想再用灵晶,却发现怎都吸收不进去,方才记起白袍引路人说过灵晶的使用也有限制。
……
迟尧看着已经完全走不进去的茅屋,默默从向渊濯怀里抢过胖娃娃,留了句‘我去看看艾琳他们’,便逃一般的跑了。
他只是个娇弱没有灵力的凡人大夫。
体力活可干不了。
待天色全然暗下,抱着小胖安安绕着村子溜达了好几圈直至腿都累了的迟尧方才迟迟归来。
推开那扇茅草屋中唯一算得上坚固的门。
心神不定的他如愿看到整整齐齐的‘家’,虽然小了一点,挤了一点,屋顶仍旧透了点月色,但好歹也啥都有。
因着身体已经成凡人。
迟尧走了大半天,向渊濯也在茅草屋里忙活了许久,二人都不用打招呼,一个在摇椅上沉沉睡去,另一个也半倚靠着长榻不知不觉间就阖上双眸。
次日。
天才微微亮,迟尧就被阵阵冷风带来的寒气给吹醒了。
冻得不行的他试图靠抱紧怀里的小胖安安来获得温暖,但很可惜,这个方法行不通。
甚至越来越冷,意识半清醒半模糊。
实在睡不下去的迟尧满肚子都是气,睁眼就准确无误的朝着向渊濯看去。
待视线落在静静歇息的对方身上时。
不知怎,忽然就想到昨日在隔壁艾琳的茅草屋前看到的画面。
眯着眼用迷糊的大脑思索片刻。
迟尧如同做贼般悄悄站起身来,抱着娃娃动作轻慢的走到向渊濯身旁,就着微亮的天光打量了一下他的意中人后。
缓缓弯腰。慢慢,贴近向渊濯。
犹豫半晌。
用唇。
轻轻贴了一下向渊濯的脸颊。
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