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无药
“唔,我买了一堆药的,里头有退烧药感冒药,吃了就好了。”
任阮摸摸自己热乎乎的额头,没觉得有什么要紧的。
嘟囔两句便准备起身下楼去找不知道放在哪里的感冒药。
“都发烧了还出去吹风,坐着我去。”
“药在哪儿,我去拿。”
任阮没能起来,屁股刚刚离开板凳一寸就被人摁着肩膀镇压了,那只手不仅把他压回了板凳上,还借力一撑把自己带起来了。
围成一个圆圈的人环里冒出来三个尖尖,剩下的三个里除了他被摁住你、肩膀不能动弹,其余两个也蠢蠢欲动,上半身绷直了与板凳将离未离。
夸张了家人们,拿个感冒药而已哪里用得着倾巢出动。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了,拿个感冒药而已不至于,呵呵不至于。”任阮脸颊好似和他本人一样才反应过来机体出现了高烧,后知后觉升起不正常的两团酡红示警,任阮感觉自己手脚都软绵绵没有什么力气,想要挣脱姜应放在肩膀上的手掌重新站起来,扑棱半天屁股还是黏在凳子上,气得他张口就要叫人把手挪开。
不过俗话说得好,无事不报时候未到,造的孽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得到反噬,姜应怎么把任阮摁下去的,他就怎么被姜爷爷摁了下去,不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任阮满意了,消停下来,要说的话也咽回去了。
“你也别动,把姜茶喝了,别到时候药拿上来不够你俩分的。”姜爷爷一左一右把姜应和秋华奶奶都摁了回去,对姜应不假辞色,转个脸跟秋华奶奶却是温声细语,“你看着茶锅,别烧糊了。”
说完转身拉开门便出去了。
门扇一开一合难免有风趁机而入,任阮也不莽,承认自己菜鸡,小小一哆嗦又团回了虾米状,一个劲儿把脸往火塘靠,拼命汲取木炭燃烧散发的热意。
可真冷啊,比在外边淋雨冷多了,任阮干脆把手也插到左右袖筒里了,忽略他烧通红的两颊,整个人像极了冬天团成一团窝在火炉边烤火的猫咪。
生病的滋味不好受,任阮现在不仅怕冷得厉害,还头晕困倦,胃里泛起浅浅的恶心,整个人都蔫儿巴了。
秋华奶奶看他蔫蔫的模样有些心疼。
“软软啊,晚上想吃什么没有?奶奶给你做,昂!”
秋华奶奶说着,往茶锅里丢进去一大块洗净的老姜,一手茶锅一手茶凿三两下把老姜锤烂,扭身就去烧另一个火炉子。
阁楼里空余的地方虽然不大,但再烧一个火炉子却是绰绰有余,火塘大家烤着火,火炭灰里煨着吃的,上头还架着茶锅,本来也没想着晚上用火塘做饭,旁边这个炉子就是为一会儿做饭准备的,这会儿只是提前烧了而已。
想喝皮蛋瘦肉粥,唔,可是现在既没有皮蛋,也没有瘦肉,更没得拿炉子给他熬粥,多浪费时间浪费柴啊,任阮抠搜了。
“想吃烤地瓜。”任阮盯着鼓起来的那一堆火炭灰,没有香滑软糯的皮蛋瘦肉粥,那就吃一个香香软软的烤地瓜叭。
“那还得再等一会儿。”秋华奶奶掏着火炉子里的灰,头也不回地说道,“天也不早了,现在就煮饭,晚上吃完饭早点休息,收拾房间的事儿等天气好了再说,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说起这雨秋华奶奶也把不准,往年这个季节,有时候这雨一落,就是好几天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气,也有可能今天下雨明天太阳依旧东升。
不过这雨是真的大,风也冷,秋华奶奶瞥了一眼外头几乎连成片的雨幕,偶尔在风的操控下东倒西歪,雨后降温是铁板钉钉的了。
“你们几个怕是没带什么厚衣服吧?我扯的布还有做被子剩的棉花还没动,本来准备做几件居家棉袄的,明天给你们一人做一件夹袄吧?虽然没那么好看,但保暖效果不错,穿在里边也看不见。”
顾随言捧哏的心态一点没有受姜应的影响,闻言立马上道开始唱和:“哪儿能啊,怎么就不能穿外边了。”
顾随言演技浮夸:“您以前给我打的毛衣,现在还在我家收着呢,我妈想给家里人打毛衣,针还没拿上就放弃了,问她,说怕织出来还没您织的那件旧的好看,干脆就不打了,让我们外边买去。”
“这么一想都好些年没穿上手打的毛衣了。”说着顾随言脸上露出浓浓的怀念。
秋华奶奶被逗得直乐呵,以前她闲的没事的时候,就爱玩个毛线,几个侄子都穿过她织的毛衣,尤其是姜应,从小到大的毛衣围巾帽子,都是她亲手织的,顾随言小时候和姜应形影不离,好得跟亲兄弟似的,她给姜应织东西的时候,偶尔也会给顾随言带上一份,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收着。
“真的啊?你要是喜欢,婶婶还给你织,就跟小时候一样。”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她和姜爷爷没有自己的孩子,在跟前看着长大的几个都是当自家孩子疼的,和顾随言虽然多年未见,但这孩子一如既往的嘴甜,三两句下来时间的隔阂仿佛从未出现。
“现织要时间,眼看着明天就要降温了,我那儿给你二叔和姜应新织还没上过身,你和小方一会儿去挑两件先穿着,软软的太小了你们穿不上。”
老太太一高兴,手一挥就把给姜爷爷和姜应准备的衣服许出去了两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方硕也有份儿,姜爷爷人还在楼下,浑然不知自己还没舍得穿的新衣服,就这么被人三言两语撬走了。
姜应不介意这个,抬手给烧干了的茶锅加了一瓢水,又拿火钳从火塘里拨出一部分烧得红红的碎炭和火炭灰,替换掉热度看起来已经不够了的,盖到翻了个面的红薯葛根上边。
被茶锅猛然升腾起来的水汽呲了一脸,任阮偏偏头躲开,水汽消散后又慢吞吞摆回原来小鹌鹑一样的姿势。
这个角度很好,能够最大限度地烤全身,任阮轻易不怎么愿意改变。
好困啊。任阮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发烧周身寒意过后,第二重症状开始显露山水,刚刚提的烤红薯他不想吃了,碗里冒着热乎气儿的姜茶也没了兴致,任阮眼皮一下一下,开合的缝隙开始慢慢变小,他现在想睡觉了。
如果火塘边有床可以让他滚进去直接睡就好了。
任阮这样想,强忍着困意吸了两下鼻子后,忍不住了的样子猛地把头扎进怀里,脸刚刚被环在膝盖上的胳膊捂住,小阁楼里随即响起一连串喷嚏,虽然被捂住后沉闷感明显,但喷嚏声依旧格外响亮。
从姜应的视角垂眸看过去,小哭包整个人都被喷嚏震得抖了两抖。
“这老头子,拿个药怎么这么慢啊?都说我去了。”秋华奶奶被这一串响亮的喷嚏惊了一下,担忧地看着揉鼻子的任阮,见姜爷爷迟迟没有回来,嘴上开始浅浅埋怨。
像是知道秋华奶奶在想什么一样,上楼梯沉闷的脚步声很快就出现了,来人走得很快,躲着瓢泼而下的雨水快速推门进来。
“来了来了。”姜爷爷手上捏着一包小小的感冒清,关上门后回到了火塘的位置上。
“怎么就感冒清啊?退烧药呢?”
姜爷爷抖了都翠绿色的小药包:“什么退烧药,软软买的时候没仔细看,买回来的退烧药是他吃不了的那种,我在下边翻了半天,家里备的他能吃的那种已经没了,烧必退软软药物不耐,吃不了啊。”
说到这个姜爷爷也很头疼,退烧药好找,可任阮能吃的退烧药,家里没有啊,那一板烧必退,任阮沾都不能沾,否则眩晕呕吐拉肚子,不挂水都好不了。
任阮闻言微微怔愣,好……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儿。
他当初买药的时候列了个单子,各类药物只写了个统称,比如这退烧药,导购员给他拿的时候,他只关注了是否是成人用药,他自己能不能吃倒是没在乎。
任阮摸摸鼻子,可能发现自己不能吃也没在乎当时,毕竟这药是给二老准备的,他一个在学校的管自己能不能吃什么事?一时疏忽,结果造成现在这种尴尬局面。
姜爷爷从衣兜里又掏出根体温计,往任阮面前一递,说:“先量量体温,不是高烧的话,就先喝喝开水,用物理降温试试,吃一包感冒清,看看效果,不成咱们再想办法?”
对上任阮烧通红的脸颊和被水泽笼罩的眸子,姜爷爷面色沉凝,心里也没有底,只希望他烧没到三十九度,否则物理降温什么的还真不好使,必须得吃退烧药。
姜爷爷捏着的感冒清已经被秋华奶奶拿走了,任阮含着体温计,看秋华奶奶把小小一包颗粒倒进了一个他脑袋那么大的瓷碗里,拎着热水壶坚定地冲了满满一碗水进去,原本应该深褐色的药液硬生生被稀释成了透亮的琥珀色。
任阮嘴唇蠕动却因为体温计的缘故说不出话来,没必要,真的,他完全可以先喝药,再喝水,没必要把胃里稀释的过程提前到入口之前,喝过那么多碗姜茶,那一碗药能不能喝进去还真不一定。
“肯定不会是高烧的,一会啊,软软把这一碗喝了,捂被子里发发汗,明天早上就能好了。”秋华奶奶摸摸滚烫的碗边,没有立马端过去,准备放凉一点,到时候任阮正好测完体温。
五分钟之后,姜爷爷借着窗外的光亮仔细看了三遍体温计,最终深深呼出一口气:“三十八度出头,卡着吃药的边。”这个温度不吃退烧药也行,不用担心烧成傻子,就是人要熬上两天才能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