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三锤拆散两个家
阁楼里一时间无人搭话，只柴草燃烧的哔啵声高低炸响。
给还是不给？三个人里两个明显动了心，家里吃的东西说实话不少，给任长寿一些影响并不大，那厢玲芳出了事身边离不得人，任长寿困守家中照顾老婆孩子不敢出门无可厚非，就冲这一点，任长寿在他们心里不好的形象多少有了改观。
但要怎么给？二老不可能让任阮傻憨憨送货上门，那就只有任长寿自己上门取这一条路了，可任长寿……
任长寿拜得大脑缺氧，眼冒金星，见对面迟迟没有动静，他的动作越来越慢，哭求声也咽回了肚子里，最后干脆停了下来，握紧拳头站得挺直。
他抬高袖子胡乱抹干净脸上的眼泪鼻涕，早先的吊梢眼此时已经哭成了肿眼泡。
任长寿挺直腰杆再次开口，尖刻的脸上浮现与他气质截然相反的坚毅果敢，“任阮，我知道这种情况下你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大家都是勒紧裤腰带眼巴巴熬着，你们没办法我不怪你们拒绝。”
任长寿说着顿了顿，死命压下快要溢出喉咙的哽咽，一个牛高马大的大男人，此刻伤心的像个孩子，“我准备自己出去碰碰运气，能活着回来皆大欢喜，家里也有个盼头，要是……”
“……要是我回不来了，你玲芳嫂子就躲在二楼西北方向的卧室里，我爹不在家，家里就她一个人，还下不来床，要是我回不来……希望你们可以看顾一下她们母子俩。”男人此刻一身落寞，脸上充斥着对妻儿的不舍和痛心。
突然，他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恍然苦笑道：“我忘了，外边这么危险，怎么好意思能奢求你冒死外出呢，是我魔怔了，我要是回不来，一个死在外边，玲芳一尸两命在屋里，刚好可以前后脚下去做一对鬼夫妻。”
任长寿说着，眼泪又止不住地淌了一脸，他不停地擦，却总是控制不住又有新的流出来，最后干脆一把将脸埋进手心，呜呜崩溃大哭起来。
“我们可以借你粮食。”姜爷爷转头看着任长寿沉声道。
对面哭声戛然而止，任长寿猛然抬头，涕泪交流的脸上迸发出强烈的惊喜。
“但你得自己来拿。”姜爷爷接着说出了剩下的一半话。
自己去拿？那不还是要出门吗？任长寿惊喜的表情僵了一瞬，肿眼泡里漫上纠结和为难。
“姑爷爷，您看……从楼上丢过来可不可以？”两家前后脚的距离，站在楼顶用力扔，扔过来他就不必冒险出门了。
丢过去？好像也可以，但万一失手没丢过去，那不就浪费了么？任阮觉得这个法子不靠谱。
“长寿哥，你家有绳子没有？长一些结实些的，从你家楼上抛过来，我们把东西给你绑上，你再拉过去，这样更保险。”任阮比出手势提议道。
绳子？任长寿灵光一闪忙不迭点头，“有有……我家里有水管成不？绳子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你放心，水管有一大卷，够长！”
水管也行，“可以，只要你能抛过来。”任阮点头应允。
其实有一定重量的水管不一定比软趴趴的绳子更容易抛过来。
水管和可以任意摆弄的绳子不同，任阮前些天才摆弄过，知道它虽然柔软但却有一股韧劲，表面光滑摩擦力小，想要操控它从一栋楼飞到另一栋楼，即使任长寿居高临下有地理优势，也不能保证能投稳抛准，落到姜家楼上也不一定停的住。
“那软软啊，你在这儿看着点，老姜跟我下去包东西。”秋华奶奶说着，招手示意姜爷爷跟她走。
任阮点点头，看着姜爷爷和秋华奶奶一前一后下了楼，脑子里漫无目的地想着，怀孕的人好像得补充叶酸？微量元素？还是蛋白质？
对面任长寿已经背着一卷水管爬到了顶楼，手里还提着一个吊线锤。
抓不住重心的水管不好抛，吊线锤是他翻好一会儿工具箱才翻出来的，绑在水管上做锚点，又不会太重把他扯下去。
“长寿哥，你尽量抛远一点，最好搭到我家阁楼顶上，这样不容易滑掉。”任阮好心建议道。
但任阮看看任长寿那副四体不勤的模样，又觉得自己这个建议太难为他了，干脆走到窗户边动作利落地把窗户卸了下来，玻璃小心靠到了墙角上。
“或者你准头好点，卡窗框上也可以。”铁锤无眼，万一飞过来砸坏玻璃不值当，先卸下来，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损失。
“诶，那我抛了啊。”任长寿摆足架势喊话，脸上是一击必中的风发意气。
“你小心别掉下去。”
任阮比出手势示意他随便抛，脚下小碎步不停带着自己飞速后退，退进墙角旮旯里还觉得不保险，又伸手拽过一块大木板把自己牢牢遮住。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砸的中砸不中，砸墙上溅飞一把沙子石头也够呛，躲好了避免无妄之灾才对，任阮心安理得把自己团吧团吧藏到木板后边，坐等任长寿施展神通。
任长寿斗志昂扬，往手上啐口唾沫来回搓到掌心发热，抓着绑好吊线锤的水管开始在空中甩动绕圈蓄力。
“砰——当啷——”任长寿看住时机脱手。
第一声响任阮知道，是砸他家墙上了，什么也没勾住吊线锤弹了回去，第二声响清脆干净，是落任长寿自家玻璃上了。
任阮心被响声牵着一跳，啧，也不知道任长寿这会儿心不心疼，砸他家几楼玻璃了？要是三楼还好，二楼可就惨了，住的地方玻璃碎了，晚上风都挡不住，人不得冻傻了去。
“长寿哥，你看准了再丢。”任阮伸长了脖子探出头喊话，别下一锤砸他家玻璃上，砸碎了没得换，他家已经是碎过一扇窗的了，一楼的书房现在全靠窗帘堵着。
任长寿也心疼，水管没抛过去，先废了自家一扇窗，“一时失手，一时失手，下次肯定瞄准了抛。”
说着再次甩动收回来的吊线锤，这次，他一定可以命中！
“砰——咯噔——”任阮扒拉几下头发拍掉从天花板落进去的碎渣子，听声音这次砸在小阁楼顶上，估计力道没收住，又给拉回去了。
还好小阁楼不是瓦顶，否则不得叫任长寿一锤一个窟窿，任阮漫无边际地想着，突然忍不住笑了一下，瓦顶的没准还好一些，一锤砸穿就卡住了。
这一下给了任长寿极大的信心，他双手飞速交替着把水管收回，再次挥动吊线锤。
“砰——”砸窗沿上了，好大一个豁口，碎石片叮叮当当飞溅在任阮身前的木板上。
“当啷——”吊线锤被反弹回去，任长寿没拉住，他家玻璃又碎了一面。
这哪里是搭线啊，这分明就是拆家，三锤拆散两个家，拆迁队也没任长寿这么能的。
不能再让他这么砸下去了。
任阮一把推倒身前的木板，高声喊住正在抡吊线锤蓄势待发的任长寿：“长寿哥你先停下手。”
任长寿不明所以，“怎么了？我刚刚都碰到窗沿了，再来一下，这次我肯定可以卡到窗框里！”
任长寿还未消肿的眼睛里被狂热痴迷占据，这就跟他玩游戏一样，越不能成功越叫他上头。
任阮默默吐槽，卡不卡得进我不知道，但你家叮呤咣啷玻璃碎了一地，我家墙咔咔掉皮，全村的丧尸都快知道你在这儿造孽了。
“声音太大了长寿哥，你试试用荡的，把水管荡过来，我那竹竿勾一下，试试能不能勾过来。”
阁楼前边的露台上有秋华奶奶用来晒被子的竹竿，任阮出去掂量两下拿进来，从阁楼的窗户处伸了出去。
“长寿哥，你在那边尽量往这边荡，小心别砸再到你家窗户了，我用竹竿去勾，把水管捞过来。”
任长寿低头看到楼下三三两两游荡过来的丧尸，似乎明白任阮的意思了，忙不迭地应声，随后用脚紧紧勾住自家楼顶边缘的围栏，身体拼命往前探，左手死死抓住栏杆，右手手抓着下放足够长度的水管一下一下往小阁楼的窗户那边荡。
任阮摆动竹竿去迎荡过来的吊线锤，好几次都碰到了，却又因为角度不对滑了下去，任阮没有灰心急躁，而是强迫自己沉下心思，双目聚精会神地盯着空中摇摆着的吊线锤。
一下、两下、三下……
终于！任阮眼睛一亮，竹竿在任阮手里灵巧地斜向上一挑，竿头顺势一绞，抓住时机一下子在连接水管和吊线锤的小绳子上绕了两个圈。
大好时机！接下来只要小心一点不要让绳子滑掉，就可以把水管拉过来了。
“长寿哥你先别急着放，慢慢的……别急……”任阮的全副心神都集中在那一小截绳子上，手上小心翼翼操控着竹竿往自己身边拉，心里不断碎碎念着祈祷：
别掉别掉别掉千万别掉，啊啊啊啊啊还差一点点一点点了，别掉别掉别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