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爆发
事实证明小四轮还是很争气的，虽然速度被拖慢了，但晃晃悠悠，好歹是到家了的。
“哦哟软软呐，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这米面，吃到明年去都吃不完啦！”秋华奶奶哭笑不得，不明白这孩子好好的是抽了什么风。
任阮软软地冲秋华奶奶笑了一下，转身一边往下卸东西一边解释道：“我今天去买香烛金银纸，听店里的老板说，最近旁边村子有好几个因为狂犬病死了。”
“就前两天我跟你们说的那个奇怪的狂犬病，从来没见过狂犬病一窝一窝死人的，还这么多。”任阮将轻巧的袋子递给姜爷爷和秋华奶奶，自己吃力地抱着米袋子进屋。
“我不放心，就把我放假回来前你们要用的东西全买回来了。”任阮喘着气又抱起一个米袋子，这次他没有拒绝姜爷爷的帮助。
“要是缺了什么跟我说，我再出去补，或者你们到时候托人出去带回来。”
“我是想着您二老这样可以少出一些门，我看那些发病的人力气老大了，逮谁咬谁，你们上街不安全。”
“这么严重啊？”秋华奶奶吓了一跳，“怎么没见通知啊？昨天看新闻也没有。”
姜爷爷也面露认真，“这事儿是该好好关注一下了，晚上我打电话问问，看看能不能知道些什么。”
任阮点点头，知道姜爷爷不会大意，他这一颗心也就放回肚子里了，等过两天回学校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在清水村，家里亲人去世后第三年的祭奠是要大办的，家中所有晚辈都要到场。
但任阮家，亲生爷爷奶奶都走了，亲爹十多年前就不知所踪了，亲妈，他爸妈就没结过婚，年轻人胡闹坏了他，生下来两人就散伙了，连他爷爷奶奶都不知道他妈长啥样，所以这次他奶奶的三年忌，只能由他一手操办。
其实事情也不是很多，就是零碎繁琐了些，拖拖拉拉准备工作做了好几天。
忌日那天，平辈人不能出现，所以就任阮一个人挑着东西去了任奶奶坟头。
地方前几天已经打点好了的，今天任阮主要就是祭拜。
任阮跪在墓前，将这些天亲手折的金银元宝一个个整整齐齐码成两堆金山银山，一边码一边絮絮叨叨地跟并排长眠的爷爷奶奶说着这两年的生活。
“姜爷爷和秋华奶奶待我很好，这些年我都住在他们家里……”
任阮的声音哽咽，自己从小是爷爷奶奶养大的，爸妈从来没有露过面，十三岁爷爷脑溢血走了，就剩下奶奶相依为命，十六岁奶奶摔了一下也没留住，他那年高三，这种打击下他是真的绷不住了，自己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整整一个星期，最后是秋华奶奶，带着姜爷爷把他家的门砸了，拖着不人不鬼的他回了家。
“……他们对我很好，跟你们一样，待我比亲孙子还亲，家里到处都能看到我的痕迹，秋华奶奶还每年都给我做衣裳，她织的毛背心可好看了……”
金山银山堆好了，任阮折了黄表纸点燃，火苗顺着元宝一路攀爬，金山银山慢慢被烈火吞噬。
“你们啊，不用担心我了，放心走，软软现在在大学过的可好了，有关心我的好朋友，毕业之后也可以找到好工作，等娶媳妇了一定先带过来给你们过眼，你们家软软啊，未来的生活一定过的比蜜还甜，你们放心吧……”
任阮点了香，端端正正跪在墓前，一拜，二拜，三拜……
任阮拜下去就起不来了，眼泪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呜咽声从死死咬住的嘴唇间溢出来，
“奶奶……软软，软软想你们了……”
任阮插了香，干脆抱着膝盖，坐在任家爷爷奶奶坟头中间，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
他没有亲人了，从三年前的今天，他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了，再没有人会在夏天点一盘蚊香，打着扇坐在他旁边看他写作业，再没有人会握着他的手，叫他好好吃饭，再没有人，降温的时候再没有人会千里迢迢走路到校门口，给他送厚衣裳，坛子里的腌仔姜再也不会有记忆里的味道了，老房子里冰冰冷冷的，推开门再也不会看到煮着饭的火塘，他再也不能听爷爷奶奶叫他一声，叫他一声软软了……
他再也见不到爷爷奶奶了，任阮呜呜哭得伤心，直到金山银山化的灰都变冷了才停下来。
任阮擦干净眼泪，用手指一下下蹭着砌坟的砖石，就像以前撒娇用手指勾爷爷奶奶衣角那样。
“爷爷奶奶，软软要走了呀，等过年的时候，软软再回来看你们，你们……你们别忘了软软……”
任阮还是没忍住，在这一点上他既纠结又固执，固执自私的不想让爷爷奶奶放下自己，哪怕他们已经去世了，该放下人间的喜怒哀乐执念牵挂重新轮回。
他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坚信人世有轮回，坚信人死如灯灭但还会留下火星和温度，不然他真的不知道没了奶奶后的这三年他是怎么走过来的，即使有姜爷爷和秋华奶奶。
即使再不舍，最终还是要下山的，任阮挑起已经空掉的担子，慢慢朝山下走去，一次也不曾回头。
瘦弱的身躯背后，连绵的松林被看不见的大手拂动，呜呜咽咽的山风卷起地上的残灰，打起了旋又散去，山林依旧归于寂静。
任阮是早上上山的，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
“回来啦。”姜爷爷当做没看到任阮肿成一条缝的眯眯眼，自然而然地接过他肩上的空担子，“快去洗洗手，厨房里煮了红薯汤水，吃完上去睡个午觉。”
“嗯。”任阮瓮声瓮气地应了。
秋华奶奶一直躲着没出来，直到任阮上了楼才轻手轻脚地走到院子里。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哭得特别厉害？”秋华奶奶拉着姜爷爷悄声问道。
她是真怕看见任阮颓丧的模样，怕忍不住想抱抱他安慰他，又怕刺激到他叫他再哭一场，干脆躲起来，让姜爷爷一个人在院子里等他回来。
姜爷爷一惯比她理智稳重，绷得住。
“唉，哪回去看他爷爷奶奶不得哭一场，不过这次怕是伤心大了，脸都哭肿了。”
姜爷爷也心疼，任阮可以说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之后又带到家里养了三年，说是当亲孙子看待也不为过，看着孩子伤心，他心里也不好过。
“哭这么厉害？那睡醒眼睛不得红好几天啊？不行，我去打盆热水上去给他敷敷。”秋华奶奶着急了，说着就往屋里跑。
“诶哟你急什么，眼睛红就眼睛红，又不是什么大毛病，你现在去打扰他，他又睡不着了。”姜爷爷一把拉住秋华奶奶，“你别去，让他好好睡一觉，睡一觉比什么都强。”
“诶，也是，那你晚上做点清淡的，熬个粥吧要不，我估计他也吃不下其他什么东西。”
“行，再给他拌个香油小青菜，用保温桶装起来放他房间里，等他什么时候睡醒什么时候吃。”姜爷爷最后拍板。
“行，晚上我们都早点睡，别吵到他。”
任阮睡着了就一直在做梦，一下是爷爷奶奶送他去上学，一下又变成了姜爷爷和秋华奶奶的脸，梦境破碎不堪，最后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狰狞嘶吼着向他扑了过来，一下子就把他吓醒了。
任阮睁眼的时候感觉眼皮子像是上了千斤坠，怎么都分不开，鼻子不通气，耳朵也嗡嗡作响，这是哭过头的后遗症。
扶着脑袋慢慢从床-上坐起来，窗外一片漆黑。
枕头边的手机在不停嗡嗡震动，任阮拿起来摁亮，用力揉干净眼前的水雾后费劲地睁大眼睛，锁屏上有一连串的消息弹出，最新一条是池愉发的。
吃鱼思故渊：三锹贵子一毛不拔，桑秋阳柳祝你们在哪儿？看到消息马上联系我。
任阮不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手机震动停了一瞬，紧接着新消息再次弹出。
吃鱼思故渊：软软，可能真的是末世来了，学校里出现丧尸了。
吃鱼思故渊：【图片】
吃鱼思故渊：【图片】
吃鱼思故渊：【图片】
任阮浑身一个激灵，丧尸？什么意思？池愉被盗号了？
他立马伸手去点池愉发过来的那张图片，但因为网络原因一直灰着加载不出来。
池愉还在不停地发消息过来，但这一次不是文字，而是一段段长达四五十秒的语音。
吃鱼思故渊：软软你听着，今天我们三个刚从实验室里出来，秋阳和柳祝去了食堂，我先回了宿舍，进门没多久就听到楼下边有人尖叫，是丧尸软软，不是狂犬病，他们会吃人，追着活人咬，没有痛觉，不会躲避，对活物非常敏感，被咬的人会倒地抽搐，一小时到两小时之间就会变异成新的丧尸爬起来。
吃鱼思故渊：我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只有我们学校出现了丧尸还是全国都出现了，我猜测可能是全国都出现了，如果你的家人还活着，跟他们躲起来，关好门窗，软软，保护好自己。
池愉的声音压得低低的，粗重的喘息充斥着整段语音，他在发抖，控制不住惊慌和恐惧。
吃鱼思故渊：秋阳和柳祝去了食堂，现在我联系不上他们，从下午到现在一直没有回我消息……
池愉哽咽了一声，“软软，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任阮来不及思考更多，按着语音键快速录入，同时飞快起身下楼，
“宿舍里我屯了很多吃的，药在抽屉里，菜刀和水果刀藏在衣柜最下层的旧书里，秋阳的电热锅在行李箱里，池哥你别慌，把宿舍里的桶和盆都接上水，用拖把抵住门，关好窗户，你一定要稳住，保护好自己。”
任阮刚刚冲到一楼，图片成功加载出来了，任阮点开加载完的那张图片，瞬间通透冰凉，照片上那张模糊狰狞的脸，跟他梦里出现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