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
“狐火逞凶?有谁瞧见了?”阿娇眉梢儿一挑, “我这就是瞧见您大义灭亲、手刃爱宠心中惊诧,一时之间没控稳狐火大小嘛。哎呦,本来还想裁一双鹿皮靴子、鹿皮手套什么的, 这回可算是不行了。”
她说罢还连连摇起头来,一副可惜至极的模样。
那装傻充愣的样子, 直叫那南极仙翁气的倒仰!
他自出道以来便是元始天尊座下弟子,修行有成后更是得天庭册封的正神,主掌人间寿数, 受无数凡间帝王、百姓的香火参拜供奉。
千万年来,他便没见过这般不要脸面的人物, 没受过这样窝囊的气!
一时之间竟是不知作何言语, 索性袍袖一卷就要叫那几个小妖知道厉害!
转瞬间那袖中便显出数十道赤金毫光, 对着阿娇几人兜头射来——原来不单单是笑容模样,那老鹿的一手暗器功夫也是自这老仙手中学来的!
阿娇脚下一跺,尚未收归体内的狐火登时再次翻腾起来。
然那火方将那泛着金光的毫针融了一半,那南极仙翁百年扬手抛了只朱红葫芦出来,葫口对着狐火喝了一声:“咄!”
便将那狐火尽数引去!
那乃是阿娇本命狐火,此刻狐火被吸如葫芦肚中,阿娇也跟着难以稳住身形!
龙三一个箭步上前, 一把攥住阿娇左臂将她掩于身后。左手拎着那九节蟠龙拐往前一划, 挡住一波毫针的同时竖起一片浑厚地灵力屏障抵御那葫芦的吸力。
正待此时, 紫金葫芦小圆抱着个跟她脑袋一并大小的葫芦自阿娇识海之中蹿了出来!
她一步腾空便立在那朱红葫芦对面,皱着眉毛叫道:“汰!你这葫芦怎的还不讲规矩?打架自然要葫芦对葫芦, 你欺负阿娇一只狐狸作甚!”
话音未落, 她单臂架着手中的大葫芦, 腾出一只白胖小手往前那么一挥。
登时便是黑白两道两仪之力自她指尖喷涌而出, 两仪之力交错盘旋, 直接对上那朱红葫芦中的无形吸力。
两种不同的力量相互角逐,明显是两仪之力更胜一筹。
“您可是想好了。”阿娇见小圆更胜一筹,当即便有恃无恐。如若不然,她对上那南极仙翁也是半点儿不怵的——他这样的老神仙心中的顾忌多着呢,不然先前又怎会与她们几个好言好语、和声细气?
阿娇见地涌夫人、孔雀公主等人艰难抵挡近身的毫针,当即便扬声道:“私自下界、虐杀我族儿郎、欲要算计我狐族气运、以延寿为名谋划比丘国千百小儿心肝性命……如此种种可都是您那孽障犯下的罪过!”
这话一出,便叫那南极仙翁青了面色。
“不说其他,您好歹得但个管教不利的罪过吧?”阿娇见状心中更定,她一边儿将小圆自那朱红葫芦腹中拖出来的狐火收入体内,一边儿慢悠悠抛着手上的鹿角,对着那南极仙翁笑道:“如今别管是你还是我,杀了它不过是清理门户、大义灭亲,可您如今这般态度……很难叫人不多思多想啊?”
龙三晃了晃手中的九节蟠龙拐,五指用力在那玄木杖身上留下些许指印痕迹。他似笑非笑地瞧着那南极仙翁,自然地接口道:“这般成名宝贝都叫那……孽障偷下凡来,是您年老糊涂,还是那孽障本就是受人指使?”
南极仙翁或者说是寿星翁在凡间名声极大。
这位上仙在凡间庙宇中的雕塑便是高额圆脸、雪白长须,手持龙拐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如今他手中持着的蟠龙拐杖换成了拂尘抱臂,倒是和平日形象不大相符。
南极仙翁本就不善言辞——以往也用不着他与人理论。如今叫这二人连番挤兑,面色大变,一时之间竟是犹豫起来。
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由这白鹿下凡,也不过是想在西游之中分上一辈羹汤——且叫它先下去闹上一闹,待到那取经人途径此地再出面将其收服,这便算是相助的功果。
可这番事宜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若是变成他指使坐骑下凡做妖为祸一方,那一切可就大不一样了!
大劫之中,便是大罗金仙也逃不过天地清算,何况是它这区区天仙之流?
若是因这伤了自己的功德道行,那便太不划算。
“诶,小友这般话语可是不敢瞎说!”南极仙翁怔愣一下,袖中毫针不停,口中确实连连否认道:“自发现那孽障私下凡尘,老朽我不就亲身下凡来捉了么。”
阿娇几人心中嗤笑——捉拿?怕是来解围、搭救才对吧,这搭救不成,可不就是恼羞成怒了么!
一时之间两方人马便这般僵持半空。
你奈何不得我,我却也奈何不得你。
阿娇几人心知,似南极仙翁那等成名已久的老家伙,不可能没些看家的本事绝技,故而都打着万分的仔细,就怕那老贼使阴招——有那老鹿在前,不得不防!
至于那南极仙翁,如今也是在心中盘算起得失来。
双方矛盾在那白鹿下凡作孽,那为今之计有二——南极仙翁眸色深沉下来,要么便是封了这几个小儿的口舌;要么便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封口自然不是普通的封口。
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牢靠的——经历过封神劫的神佛仙魔,便没有几个是真正纯洁无害的,无害的早就身死道消了。运气好的填了封神榜,运气不好的便只得散于天地再无踪迹。
至于大事化小——他两道白眉拧起,便是脸上的纹路都骤缩起来——这几个小妖孽各个刁钻,若想化干戈为玉帛,少不得他来让步。
孔雀公主虽是不知他心中所想,不过只瞧着他那拧眉沉脸的模样就心中难安。
她羽扇翻转扇面对上冲起两道扇形绿芒,轰鸣一声便将那老头袖口中的新散出的一波暗器尽数围剿炸开。
这两道绿芒炸出的彩光颇不一般。
刚刚沾到那些毫针金光,便是将它们刷了个无影无踪。
她瞧着当空的翠绿气旋,心疼地都要留下泪来——这是她父王为她封在宝贝中的底牌,如今算是废了。当即跳将起来娇斥一声:“既然如此,杀人偿命!我们宰了那老鹿为我家几个小的偿命也是理所应当。
你这老头哪里来的这些废话!”
南极仙翁抖了抖空空地袍袖颇有些难以置信,他这毫针母体在手便可分化千千万万,可……他的毫针母体呢?
他皱眉凝视着那翠色光芒,只觉得有些眼熟。
“倘若你再要纠缠不休,我便叫我叔叔亲自与你理论!”孔雀公主这话不客气的很,她尚且不待那南极仙翁气怒,便羽扇一抖便在空中划出两道清凌凌地碧光残影,指着他的鼻子斥咄道。
这老头瞧着深不可测,若是硬拼想来不行。
孔雀公主虽是骄纵、傲慢,可以不是傻子。她掂量了一下自家姐妹三个的战力,总觉得对着这老头无甚胜算,立时便搬出救兵。
“哦?”南极仙翁摩擦着手中拂尘,温声问道:“你的叔叔,又是哪个?”
这几人之中若说棘手的,便只有那个龙族小子。只看那小子能在他的召唤下还束住那九节蟠龙拐,约莫就有地仙、天仙的修为。且龙族虽是式微,可那东海老龙最是护短,若叫那老家伙知道自家子侄伤损恐难善了。
再就是那丫头的火焰烦人了些,可本身瞧着却是柔弱的紧。
至于其余几人,瞧着倒是不足为惧。
故而他抖着空空地袍袖,饶有兴致地瞧着那咋咋呼呼地绿裙丫头,看她能说个什么一二三四来。
“我叔叔,说出来吓死你!”孔雀公主仰头冷哼一声道:“我叔叔乃是狮驼岭下狮驼国国主!金翅大鹏王!”
金翅大鹏!
南极仙翁脸上的笑意当即僵住——金翅大鹏乃是凤凰之子,那他的侄儿侄女……绿翎、羽扇、被刷得无影无踪的毫针母体——这丫头是孔雀大明王孔宣之女?!
那刷掉他毫针的绿芒当是与孔宣那五色神光同出一源!
这般身份确实是不一般。
孔宣乃是圣人之下第一人,如今更是西方佛母。他本是想蹭蹭西方传教的功德果业,可没想着招惹那只凶孔雀!更何狮驼岭不过在此近旁,大鹏展翅九万里,若是当真惊动了那金翅大鹏鸟,能否全须全尾的走脱便不好说了。
这般心思之下,他自然无心再斗。
这般思量一番,南极仙翁转瞬便又换了幅脸孔。他周身气势收敛起来、震动地袍袖也是缓缓服帖下来,眨眼间便又成了个看似无害的和蔼老翁。
“方才不过是与几位小友开个玩笑,万万当不得真的。”
他僵着脸硬是挤出几分笑意,僵笑着对阿娇几人摇头道:“那不过是我随手折枝而成的拐杖,近来也不常用,这才被那孽畜偷下凡去。既然那孽障如今犯下打错,有此下次也是它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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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变化确实阿娇几人未曾料到的。
那南极仙翁确实是能屈能伸得很,不过刚刚听到金翅大鹏王的名号,立时便换了脸色。别说阿娇把玩着的那对儿鹿角了,竟是连那龙三手中九节蟠龙拐杖都不曾要回。
僵着面孔说了两句场面话,略略维护了一番颜面,转身边走。
来时是撑着那白鹤仙气飘飘,而走时便是狼狈地驾云而去,可怜那鹤儿转身振翅竟是追之不上!
“你说这老头驾云飞快,还养什么坐骑脚力?”孔雀公主颇为懊恼地跺脚抱怨,“养了还不管教,若是没他那白鹿下界,哪有这般祸事?”
养了许多年,眼瞅着便要开智的小狐死的一个不剩。
父王给她封在扇子中的保命伎俩竟是也一同使了个干净,当真是晦气极了!
龙三把玩着那蟠龙拐杖,见阿娇也是一副同仇敌忾地模样,禁不住笑道:“不过是撑个排场罢了。”
那笑容极冷,勾起的唇角中是说不出的嘲讽之意——天上但凡数得上号的仙神,谁还没养个三两头坐骑呢?飞禽走兽,越是品类珍惜、道行高深,越能体现出主人的尊贵不凡。
便是玉帝王母出行,还得是九龙拉车呢。
虽不过是些许水族修行化作的亚龙,可到底是在打龙族的脸面。
故而龙三向来看不上这般作为。
不过,说到底,不过是龙族、或者说是妖族弱势罢了!
若是换做当年帝俊太一的妖族天庭,那个胆敢如此作为?!
阿娇闻言,厌恶地‘哼’了一声,也不再多言。
她将手中一双宝光氤氲的银白鹿角往那胡媚儿面前一推,道:“媚儿是吧,这东西还是给你,如何处置皆听你打安排。”
那老鹿全身上下也就这一双花开五叉的鹿角之前,能禁得住她狐火煅烧,那炼药制器便皆可堪一用。
“这东西……”胡媚儿眼睛一亮,游移片刻便抿唇摇头拒绝道:“这是道友的战利品,我、媚儿怎么独占?”
可能是大仇得报,此刻的胡媚儿面如芙蓉、声如莺柳,再看不出半点儿方才的凶戾嗜血的气劲儿。
“拿着吧。”阿娇执意道。
积雷山不缺这一双鹿角。
且比丘国之事,到底是这胡媚儿受伤最多,斗那白鹿也好、南极仙翁也罢,她也是出了大力气的。
“那、那便谢谢这位……姐姐。”胡媚儿见她真诚也不再推辞,她抿唇一笑,五指成爪狠狠一抓便在那鹿角上戳出几个洞来:“我、我想着这东西大补,带我将它制成鹿茸补单,再分予几位姐妹。”
那一爪颇为出人意料。
完好的鹿角珍贵得很,可是戳出洞来磨成粉,便要大打折扣了。
不过她那一爪中的狠戾劲儿,倒是叫阿娇欣赏的很。
“鹿茸大补,甚好!”
阿娇稳稳颔首,凭那老鹿的作为,留着这鹿角也是恶心人,还不如用了舒心。这位妹妹倒是愈发的和她心意。
这般想着,她才恍然间忆起今日诸事繁杂,还未与这胡媚儿通报姓名。
“你我算来是同族姐妹。
我也是青丘狐族出身,名阿娇,如今在积雷山上修行。”阿娇当即对着她笑道:“如今柳林坡也不复昔日模样,妹妹可愿与我回积雷山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