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龙三最终还是没能拗的过敖洁, 几人便陪着他在这鹰愁涧中逗留了三日。
待到这日中午时分,远远瞧着那天边仙气萦绕的云彩飘到蛇盘山上空, 阿娇几人方才在小圆的护持之下隐了身形,远远地瞧着鹰愁涧中的动静。
敖洁早早地换了一件黑色素服,半依靠在一颗老树下昏昏欲睡。
衣衫浓黑的颜色更衬得他面白如纸一脸病态。
那取经人骑着白马远远行来,在这崇山峻岭之中艰难前行。好不容易攀上山岗,隐隐闻到涧中水声,还不及高兴便见那敖洁卧倒在树下,连忙下马唤道:“悟空!悟空,你快来瞧, 那里怎的躺着个人影?”
“师父莫慌!待俺老孙瞧瞧!”
孙悟空闻声上前, 一见敖洁面色一变,当即扔了行李上前而去将他半托起来:“你这小龙,怎的如此?!”
他一只毛手“啪啪”地在敖洁脸色轻拍两下,未见生息,当即便捏着他的手腕将灵气探入其中。
这一探便是倒吸一口凉气。
几日不见, 这小子竟是散了道行!当真是奇哉怪哉!
敖洁得他灵气一冲,激灵一下登时张开双目,两手捏着那孙悟空的手臂用力一攥,略使了个眼色便翻身撑起身子。
他见了那唐朝和尚, 当即抬手要起,口中一叠声地叫道:“长老!长老可是大唐而来西去取经的圣僧长老?”
唐僧见他这般问起, 当即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贫僧正是唐朝而来向西取经的和尚, 得唐王赐姓, 法号玄奘。”
“玄奘、玄奘法师!”只见那敖洁面上现出三分喜色三分悲, 当即便颤声道:“是师父啊!师父请受敖洁一拜!”
他这一声唤得情真意切, 直叫那唐僧惊了一惊。
当即下马,撩着衣摆上前问道:“你、你是何人,怎的叫我师父?”
别说玄奘,就是那孙悟空都叫他这句师父吓的手上一抖。他不自觉地伸手抓抓耳朵,心想这龙族的小子可真是有趣,前些日子见了分明不是这般模样,今日怎的如此作态?
敖洁叫孙悟空架着,欲拜不能。
便两手紧拉那唐僧的手腕,声泪俱下:“师父啊,我本是泾河龙王膝下幼子。前番吾父王身犯天条被玉帝打杀,我身有罪孽,受西海舅父和观音大士指点,在这蛇盘山上等师父前来。菩萨令我随师父西行取经,以赎己过,取经之后方可成就正果啊!”
唐僧叫他如此一番言语说的是频频点头,末了一听那观音大士的名号更是双手合十对着西方行了个佛礼:“果真如此?那你就跟着贫僧一路……”西行吧。
正当此时,空中现起万丈佛光。
只听一声庄严佛号,空中便显出一尊莲花宝座。宝座之上的菩萨宝相庄严、慈眉善目,手执莲花净瓶端坐莲台正中低吟佛号——正是那南海普陀山道场的观音菩萨。
菩萨身后还跟着一粉衣一绿衫两个童子童女。粉衣的是一貌美龙女,而绿衫的则是阿娇、龙三的老熟人,惠岸行者木吒。
唐僧一见菩萨真身,当即双手相合纳头便拜:“弟子玄奘,拜见观音大士。”
孙悟空略一皱眉,也跟着合掌行了个佛礼。
倒是那敖洁,一见那观音菩萨仿若瞧到什么救星一般,合身扑上前去,将孙悟空唬了一跳,连连上前搀他一把才未让他跌于地上。
“菩萨!弟子冤啊!观音菩萨可要为弟子做主啊!”这一句嚎出,敖洁眼中登时便蓄满热泪,含在眼眶之中欲流不流好不可怜。
孙悟空钳着那敖洁的胳膊,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在思量着这小鼍龙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能跟着那银童子同行的当不是个没脑子的,怎的今日对着这佛门秃驴这般热情上心?
便是为着西行,瞧着也不太对头。
“你有何冤情只管道来。”观音大士瞧那敖洁一身狼狈也是皱了皱眉,再瞧那猴头作态只以为是这二人起了冲突,当即便拈指一笑,缓声问道。
敖洁哽咽一声,对着那观音大士和唐僧各自一礼:“菩萨啊!小龙自西海之中受菩萨手令便直奔这蛇盘山等候西行取经人,想着要早些拜师,半点也不敢耽搁!”
观音大士听闻此言颔首应下。
那唐僧见菩萨颔首,当即瞧着那敖洁的目光更是软了三分——这可是菩萨钦定的徒儿啊。
敖洁话风一转,口中便带了两分恨色,仰脸瞧着唐僧好不委屈:“可谁知小龙到了这蛇盘山不足三日光景,便无知无觉中受了暗算!”
这话一出,几人皆是惊讶非常。
那唐僧更是“啊——”地一声,问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是胆敢暗算龙王之子?”
“敖洁失了父王庇佑,自然是无依无靠的。”敖洁对唐僧恭敬一礼,回话后方接着对那菩萨诉苦,“这暗算厉害非常,竟是怨戾煞气!”
一听这话,观音大士心中便是一顿,抬眼细细打量起敖洁来。
待到看清他眉宇只见一派平和,不见半分阴霾之色,心中不由得纳罕不已——怨戾之气左人心性,只要之小鼍龙心神失手那她出手镇压便在情理之中。可如今这敖洁心性平和、讲起话来条理清晰,也未曾怨言挑衅,她自然是不能主动出手。
敖洁不管那观世音心中所想,只一股脑地口中话语全部吐出:“弟子自是不甘于被怨气所控,故而便绝了经脉!如今正好皈依佛门,跟着玄奘师父重新修行,倒是成就无上正果!只是那暗害弟子之人,还望菩萨为弟子做主!”
木吒立于菩萨身后,闻言嘴角一撇——三两句的功夫,便称上了弟子,不过是个脚力,这小鼍龙还当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可那观音大士确实悚然而惊!
绝了经脉!
这小鼍龙废了灵力经脉!
当下她也顾不得其他,当即抬手对着那敖洁打出一道佛光。
佛光在敖洁体内一阵游走,那观音大士的脸色便愈发难看起来——这般经脉尽段的废物,如何做得脚力?
敖洁仿若瞧不出他面上的气怒一般,虚弱地喘了口气,转首对着唐僧拜道:“弟子虽深受重创,但一心向佛,之后还请玄奘师父教我!”
唐僧如今只得孙悟空一个徒弟,偏那猴头还是个不服管教、桀骜不驯的。他哪里见过这般诚恳、一心向佛的弟子?且这弟子还是菩萨点头钦定的,当即便是大喜:“快快起来,我佛慈悲,救苦救难;我佛慈悲,普渡众生。心向佛祖乃是大善,日后你且跟着为师念经诵佛,以求正果!”
“是,我佛慈悲,救苦救难;我佛慈悲,普渡众生。”敖洁跟着虔诚地双手合十,对着唐僧和观音大士来了个标准的佛礼。
观音大士见那‘师徒’二人一唱一和,当即便是脸色铁青。
——西行之人数目早定,一师三徒一脚力,那通关文碟上且只有那五个名额。
如今这敖洁占了其中之一,可却是担不起“脚力”之实,那这西行路上,怕是要平添变数、徒生波折!
而敖洁那句“我佛慈悲,救苦救难”更是让她如鲠在喉,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当真是为难的很。
这小鼍龙是她钦定陪同取经的人选没错,可她却想着让他做个脚力——龙族出身,且血统不纯,能做脚力都是造化!
可这话却是不能明说。
如今那金蝉子转世的取经人唐玄奘亲口应下了这个徒弟,那她自然也是无从驳斥更改的。
可后头备着的两个人选,一个是卷帘大将下凡,一个是天蓬元帅投胎,跟脚背景都有,后头还站着个天庭玉帝,自是不能充作脚力。
如此这般,等着这取经人肉体凡胎踏千山万水上得灵山,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可若是单因这小鼍龙重伤便将人踢出西行之列,那又与“我佛慈悲,救苦救难,普度众生”的教义相悖。
西行本为传教,总不能传教不成就自己打脸。
这般左思右想之下,观音大士只得暗叹一句“缘法”,拈花一笑,带着童子童女转身而去。
空中徒留一句:“待求得功果,心念自成。”
不走也是无法,她此行本是为了镇压那堕魔的小鼍龙而来,将他道行封印剥离点做脚力。可如今那小龙先行一步自断经脉,先前所想自是无法成行。
那便只得先回南海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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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唐僧喜得佳徒,自拜别观音大士之后便对着敖洁道:“我先前收了个徒弟,名唤孙悟空,你以后便是我的二徒,日后与为师潜心修行佛法梵音。”
敖洁双手合十,欣然应是。
然不带唐僧欣喜,便单手捂胸向后倒去,正正叫那孙悟空扶了个正着。
“这、这是怎么了!”唐僧见他面孔煞白,大惊失色。
孙悟空瞧了两眼,道:“嘿,师父莫怕。您没听他说么,这小子如今自绝了筋脉,体虚的紧!不过瞧着也是服药滋补过的,性命无虞,养养便好。”
他啧啧称奇,想不到这龙族小子竟是有此魄力。
上古以来受阴煞戾气侵染堕魔之人不计其数,便都是不知舍了一身灵脉方可解脱吗?不过是舍不得道行修为罢了。
唐僧听他此言略略安心。
可敖洁那厢却强睁了眼,瞧着他唤了一声痛。
唐僧当即面露不忍,瞧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断了筋脉当然会痛!”孙悟空嘿笑一声,对着那唐僧解释道:“他这样子留下一命已是勉强,痛与不痛都是小事。”
不及唐僧多言,那敖洁已是强撑着身子道:“师父莫要担心,徒儿……徒儿万万不会耽搁了行程!”
见他犹豫,又恳切地劝道:“师父,取经大业,耽搁不得,我们这就快快上路吧。”
说着敖洁挣开孙悟空的手臂踉跄前行,却是自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来。
“可、可你这般模样……”唐僧见他说话间呛咳出一丝鲜血,当即不忍地别开头去,缓了缓才道:“不若你来骑马,骑马而行多少也可缓解一二。”
敖洁闻言面露惶恐,当即摆手颤声道:“不可不可!师父,您为尊长,哪有师父走着徒儿骑马的道理?”
“这……”闻得此言,唐僧一时面带犹豫,一时不决。
孙悟空抱着手臂左瞧右瞧,似是看出些什么——那敖洁挣开他的力气,可不像是表现的这般“虚弱”。他嘴角挑着一抹笑意瞧着这新鲜出炉的师徒二人新鲜极了,那大和尚对着他从来都是疾言厉色,没个好声儿气的,原来……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这小龙敖洁也是厉害,三言两语间就叫那和尚言听计从了呀。
“不若要师兄扶我?”敖洁隐晦地瞧着那孙大圣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便对着唐僧软声道:“劳烦师父忧心,只是徒儿实在是不敢逾矩。您若是心疼徒儿,不如叫大师兄劳累一番,扶一扶我?”
“可,那担子……”
唐僧心中犹豫不决:这倒也不是不行,可这一路上都是悟空挑担他骑马。如今悟空去扶二徒弟敖洁,那担子该要如何?
难不成要他来挑担?